席硯禮把喬野半摟着進了房間,端來一杯醪糟雞蛋湯,小口小口的喂着她。
“我就猜到你回老宅肯定沒有怎麼吃飯。”他垂着眼睫,修長的大掌攪拌湯勺,眼裏的關切抵不住。
喬野也沒犟,她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過飯,剛才想嘔卻嘔不出來的感覺太難受了,她不能和自己的身體做對。
以前沒錢,沒人愛她,她也沒有愛自己的資本,現在有錢了,她才想要加倍的對自己好。
她不會把自己的身體當作情緒戰鬥的犧牲品。
她沒有那麼傻逼。
席硯禮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喂着她,突然覺得這種簡單的日子,已經很久沒有了。
結婚前,他計劃了很多個地點,說要帶着她去度蜜月,新西蘭、瑞士、法國、希臘,只要她在自己面前提過的,他都有計劃。
結婚後,奶奶生病,她每天醫院老宅兩點一線,還笑着安慰他,這算是讓奶奶也見證了兩人的蜜月期。
後來他工作忙,脫不開身,她也沒抱怨,就這樣稀裏糊塗的過了幾年。
現在想起來,是委屈了她。
喂完一整碗雞蛋湯,他給喬野擦了嘴,語氣商量,“等手頭的事情忙完後,我們去度蜜月吧。”
喬野看着他,覺得他是神經病,和神經病聊天,只會加重自己的病情。
“怎麼了?”席硯禮疑惑,“之前的那些地方不喜歡了嗎?”
“蜜月蜜月,你馬上三十了,腦子看不懂中國字嗎?我們之間有蜜嗎?”被他追問煩了,喬野翻了一個白眼。
“我才28。”席硯禮解釋。
28他妹。
“席硯禮。”喬野打斷他。
“你現在問我要不要度蜜月,我回答你,我不要,你其實並不是想要和我度蜜月,而是在我們吵架之後,把本來就應該給我的,當作求和的工具,事後想起來,就會說,我已經道歉了,我已經付出了,你爲什麼不原諒?”喬野一口氣說完,最後喝了一口水,直接站起來,往樓上走去。
“是因爲那天我沒去接你嗎?”席硯禮問。
喬野站在樓梯上,背對着他,思考了好一會才想起來,他說的那天,應該是席京西生日。
離婚的想法,就是從那天種下的。
種子種下,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每一天都能收到種子的養料,一天天過去,種子不僅沒有爛在地裏,反倒是逐日壯大。
“是。”喬野點頭,“就是那天,我說我出車禍了,你喊我別開玩笑。”
“小喬,那天在下雨。”席硯禮開口,“我問了管家,你也沒有開車出去。”
喬野恍惚了一下,她害怕下雨天開車,是兩人戀愛時,她告訴席硯禮的。
六歲那年,也是下雨天,她媽媽,親生母親,開車帶着她從家裏面跑出去的時候,撞上了跨江大橋,她親眼看見她媽媽從車裏落下去,落進江裏。
從此之後,她就很討厭下雨天,更討厭下雨天開車。
她那天也確實沒有從寧園開車出去,在他們談戀愛的第二年,喬野考了駕照,席硯禮送了她一輛帕拉梅拉,一直放在學校外面那棟公寓的地下停車庫。
那天她想着去商場給席京西買禮物,順便把那輛車開回來,逛商城的時候沒下雨,出來卻下了雨。
她怕耽誤時間,於是克服恐懼開了車,沒想到自己沒害人,卻被後面的人追了尾。
她給席硯禮打電話,他是關心的吧,只不過關心在看見外面的大雨後,又轉化成了疑惑。
疑惑她爲什麼要撒謊。
其實是可以解釋的,那輛帕拉梅拉因爲零件要從國外調,所以還放在4S店沒取回來。
還有那天的交警也來了,責任認定書也有。
但是她不想解釋了。
他的不信任,他最直接的反應就像一根尖刺,狠狠的扎進了她心裏。
若是假裝無事發生,不把劍刺拔出來,往後每一個恩愛的夜晚,她都會劇痛難耐,懷疑他的真心,沉淪在他愛與不愛之間來回搖擺。
這樣的日子太難捱。
所以喬野不想過這種日子。
“對,我沒有開車,”喬野點頭,“當時我就在想,憑什麼我說不來接我,你就真的不來,我就是看不慣你們對席京西好,所以我就是想要攪黃她的生日宴。”
喬野接受了他們給自己安的理由。
她就是一個沒有教養,不懂倫理道德,滿腦子泥巴的人。
和他奶奶罵她的一模一樣。
“就因爲這個嗎?”席硯禮低着頭,喃喃低語,“那以後你無論去哪,我都接送你,可以嗎?”
他抬起頭,看着喬野,終於從她嘴裏聽到了原因,連帶着面色都好了起來,唇角微微揚起,像極了校園裏的溫潤學長。
喬野看着他,沒說話,她也意識到了說不通的。
晚上,席硯禮把自己的枕頭從隔壁房間拿了回來。
上了床,重新把人圈入懷裏,像擁有一片完整的月光。
喬野指尖很輕的落在他的眉骨上,順着那道弧線慢慢描摹。
她的手指流連到山根,順着挺拔的線條滑下來,像走過一道寂靜的山脊。
最後,指腹停在他的唇上。
那裏線條分明,總是抿着,此刻卻異常柔軟。
她的指尖能感受到溫熱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拂在皮膚上,癢癢的。
他始終閉着眼,任由那細微的觸感在臉上遊走,像被羽毛輕輕掃過。
直到她的手指要離開時,他才突然張口,極輕地咬住了她的指尖。
“記住了?”他聲音低沉,沾染上了欲望。
喬野輕笑了一下,“席硯禮,你愛我嗎?”
“我愛你,期限是我死亡那天。”席硯禮睜開眼,看着她,鄭重又慎重。
喬野沒說話,她靜靜的看着他的眼睛,時間過去了很久,她依舊沒有看見那眼裏的愛意褪散,可她沒從他的行爲上感受到愛。
還是說,他們對愛的定義不一樣?
就像她已經學着老師教的,懂禮貌,知禮儀,也有人罵她沒教養。
她不想這樣活了,一直依附他,她的想法被當作玩笑,她的遭遇被視作爭寵,她感受到的愛,是他在床上隨意的一句情話。
她推開他,轉身把被子蓋過頭頂,整個人埋進被子裏,世界一片漆黑,她也能披荊斬棘,就像六歲到十八歲的喬野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