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騎進鎮上時，日頭已升得老高。
鎮街兩旁擺着不少小攤，賣菜的、修鞋的、吆喝着賣糖人的，熱鬧得很。
陸崢把車停在一棵老槐樹下，回頭對夏汐說：“先去第一農機廠，張姐給的名單上，這家閒置機器最多。”
夏汐點頭應着，跟着他往廠裏走。
可進了廠門找負責人一問，對方卻擺着手說：“閒置機器是有，但都是要留着備用的，不能租，你們去別家問問吧。”
兩人沒氣餒，又接連跑了第二、第三、第四家工廠，不是說“機器壞了沒法用”，就是說“領導不讓外租”，一路碰了不少釘子。
夏汐揉了揉酸脹的腿，有點泄氣：“這都第四家了，再找不到可怎麼辦？”
陸崢卻沒慌，從帆布包裏掏出水壺遞給她：“先喝點水，還有最後一家第五加工廠，去看看再說。”
夏汐接過水壺的瞬間，心猛地一跳，這是陸崢重生後，第一次主動關心她！
想起路上的顛簸、剛才跑工廠的辛苦，夏汐突然覺得這些都沒白費，至少陸崢會惦記着她渴不渴了。
夏汐低着頭擰開壺蓋，小口喝着水，嘴角忍不住偷偷往上揚。
可陸崢站在旁邊，眼神落在遠處的廠房上，壓根沒注意到夏汐心底的小雀躍。
——
兩人趕到第五加工廠時，正好碰到廠長李建國在倉庫門口清點東西。
李廠長五十來歲，穿着中山裝，手裏拿着個賬本，看起來挺嚴肅。
夏汐趕緊上前，禮貌地遞上自己寫的工廠規劃：“李廠長您好，我們是紅星村生產隊的，我叫夏汐，這是我們隊長陸崢。我們想在村裏建苞米加工廠和飼料作坊，來跟您打聽下，廠裏有沒有閒置的舊機器可以租借？”
李廠長接過規劃看了兩眼，眉頭皺了起來：“建加工廠？你們村裏有場地？有懂機器的人？還有，租機器要給錢吧？你們生產隊能出多少租金？”
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滿是疑慮。
沒等夏汐開口，陸崢先接了話，語氣沉穩：“李廠長，場地我們有，知青點後面有個廢棄倉庫，修修就能用。懂機器的人，我們可以派知青去廠裏學，您這邊要是能派個師傅指導幾天，我們還能多付點辛苦費。”
“至於租金，我們想跟您談分成，機器租給我們用，往後加工廠賺了錢，按利潤的5%給廠裏，您看怎麼樣？”
“5%？”李廠長抬眼看向陸崢，顯然沒料到這個方案，“你們就不怕虧了？到時候沒錢給分成，機器還得我們自己拉回來？”
夏汐趕緊跟上，笑着補充：
“李廠長，我們肯定不會讓您吃虧。您看，這些舊機器放在倉庫裏也是積灰，時間長了還會生鏽，租給我們，不僅能讓機器派上用場，廠裏還能多筆穩定收入。”
“而且我們建加工廠，是幫村裏搞生產，往後村裏糧食加工方便了，說不定還能幫鎮上周邊的村子加工，到時候名氣做起來，您這工廠也算爲鄉鎮建設出了力，領導那邊也有面子不是？”
夏汐話說得實在，既點出了對工廠的好處，又抬了李廠長一把。
李廠長拿着規劃的手頓了頓，低頭又翻了兩頁，看向夏汐的眼神多了幾分贊許：“你這姑娘，倒是挺機靈。5%的分成不算多，但勝在穩定，你們真能保證好好用機器，不瞎折騰？”
“您放心！”陸崢立刻接話，語氣篤定，“我們會派專人看管機器，定期維護，要是真出了故障，我們負責修好。要是一年之內沒賺到錢，我們也按每月兩塊錢的租金給您，絕不讓廠裏虧本。”
這話徹底打消了李廠長的顧慮，他合上賬本，拍了拍陸崢的肩膀：“行！我信你們一次！10台舊機器，明天就讓人給你們送過去，咱們籤個協議，就按你說的5%分成來算。”
夏汐和陸崢都鬆了口氣，趕緊跟李廠長去辦公室籤協議。
籤完字，李廠長看着夏汐，越看越滿意，忍不住問：“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在村裏當知青多久了？有沒有對象啊？”
夏汐愣了一下，沒想到李廠長會問這個，剛要回答，陸崢就搶先開口，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強硬：“李廠長，夏知青是我們生產隊的骨幹，今年才十七，剛下鄉沒幾天，目前一心想着幫村裏搞建設，不考慮婚嫁的事。”
李廠長愣了愣，隨即笑了，指了指陸崢，又看了看夏汐。
“哦？是嗎？我還想着，我家小子今年二十了，也到了找對象的年紀，夏姑娘這麼聰明機靈，剛好可以介紹認識認識。既然陸隊長這麼說，那我就不瞎操心了。”
李廠長這話一出，夏汐的臉瞬間紅了，偷偷看了眼陸崢，見他眉頭皺着，嘴角卻沒了剛才的冷硬，反而帶着點不易察覺的緊繃。
李廠長把這一幕看在眼裏，眼裏的笑意更濃了，“行了，協議也籤了，你們回去等着吧，明天機器準到。”
出了工廠，陸崢把自行車推過來，沒像剛才那樣讓夏汐自己上車，反而伸手扶了她一把。
夏汐心裏一動，小聲問：“陸隊長，剛才你怎麼不讓我跟李廠長說實話啊？”
陸崢卻別過臉，語氣又冷了下來：“咱們是來談機器的，說那些沒用的幹什麼？耽誤事。”
可陸崢扶着車把的手，卻悄悄調整了車座的位置，讓夏汐坐得更穩些。
夏汐剛要抬腿上車，肚子卻 “咕咕” 叫了起來，從早上出門到現在，只喝了點水，早就餓了。
夏汐尷尬地低下頭，想裝作沒聽見，陸崢卻已經從帆布包裏掏出兩個用布包着的玉米面窩頭，遞給她一個。
糙漢子語氣冷冷的：“拿着，一人一個，路上墊墊肚子。”
夏汐接過窩頭，心裏又是一暖。
結合之前陸崢遞水壺的舉動，夏汐忍不住竊喜，這一路不僅談成了機器的事，陸崢對她的態度，好像也近了一步，真好！
自行車迎着夕陽，往紅星村的方向騎去，風裏好像都帶着點玉米面的香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