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還送禮?!”
錢學工像是被針扎了一樣,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有些刺耳。
現場之人無一不是愣在當場,臉上寫滿了詫異。
特別是看到,錢學工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副不正常的潮紅,看起來好像非常憤怒屈辱似的,一個個心裏面忍不住去想,這人怎麼這麼......小肚雞腸?!
人家當領導的都已經準備送禮請人了,你一個完不成工作的在這裏這是什麼態度?
“你們以爲找他就能解決問題嗎?!”
衆人還沒有開口說什麼,錢學工就幾乎是吼一般的吼了出來。
然後手臂一揮,指着窗戶外面的院子,就好像趙長河站在那裏似的。
“我!錢學工!三歲識千字,五歲背唐詩,國家農業大學正規培養出來的大學生,師從劉一農教授!”
“這診斷結果,這方案,都是我們專家組集思廣益,查閱了國內外大量文獻檔案,最終才得出來的結論,得出來的方案!”
“連我們都解決不了的難題,他一個......他就那麼一個連大學門檻都沒摸過的人,憑什麼有辦法?!憑什麼能解決?!”
錢學工的胸膛劇烈的起伏。
唾沫星子噴的哪哪都是。
一種可能會被自己看不起的人給取代的恐懼感,以及平日裏那麼優越卻需要面對失敗的失敗感,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
“他懂什麼是科學嗎?”
“他懂什麼是臨床經驗嗎?”
“他見過多少動物?見過多少馬?”
“他除了耍嘴皮子,除了會危言聳聽,還會什麼?”
錢學工的聲音越發的偏執尖銳:“是!”
“我沒辦法找到立竿見影的辦法,但這就是科學!”
“科學探索的過程允許失敗!”
“也允許反復!”
“我遲早能嚐試出更好的解決辦法的!”
“我還會寫出治療這種疾病的方法的論文,發布到學校的學報裏面,讓全國人都學習,我要將整個過程全都給記錄下來!”
“我這叫嚴謹!”
“他那種野路子瞎蒙幾句話,碰巧說中了幾個症狀,算得了什麼?”
“難不成這就能代表,他有能力將帝都專家組們研究出來的方案給推翻,難不成就代表,他能將這個病給解決?!”
辦公室裏鴉雀無聲。
這家夥發什麼神經啊?
說的些什麼跟什麼啊這都是些!
就很離譜啊!
衆人被他這番強詞奪理的邏輯驚得說不出話。
就在這個時候,錢學工猛地轉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滿倉,“李科長!你要想清楚!讓一個從來沒有系統性的學習過獸醫知識,可能只是半吊子出身,甚至可能就看了那麼幾本書的人,參與到這樣的事情中來!”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出現什麼紕漏,誰來負這個責?!”
“你嗎?!”
“萬一影響到了我們農業大學的聲譽,影響到了組織上對咱們單位的信任,誰來負責?!”
“你嗎?!”
錢學工再一次拿出了自己無往而不利的大旗。
可這一次,卻好似有些蒼白無力。
原本就已經非常不爽,在壓抑着自己情緒的李滿倉,看着這家夥好像瘋了一樣的動作和言論,臉上最後的一絲猶豫也徹底一掃而空!
就他記憶裏的趙長河,和這錢學工,孰強孰弱,已經高下立判!
可惜。
當初怎麼就信了這家夥的鬼話?!
看着錢學工好像好像要說什麼,李滿倉大喝一聲:“夠了!”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你自己解決不了問題,還不想要讓別人去解決?”
“你是何居心?!”
“我現在都想要問問你,到底是人家不對還是你不對?!我怎麼看着像是你故意不想要給騾子治病,想要讓我們運力下降,想要影響祖國大地的建設啊?!”
李滿倉厲聲喝問,看着錢學工好像說不出什麼話來,臉色蒼白,渾身發抖,他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只是心裏面對錢學工的評價,再次下調了一個等級。
就這?!
這樣的人留在他們這邊,怕不是也是一個累贅!
“好了,我們趕緊去一趟供銷社,買一些東西。”
李滿倉說了一句,便向着外面走去。
其他幾個人緊隨其後。
錢學工看着李滿倉和周大山決然離開的背影,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無邊的恥辱和怨恨將他吞沒。
他死死攥着拳頭,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心裏一個聲音在瘋狂叫囂:“找吧!”
“去找他把!”
“我倒要看看,你們能請來什麼神仙!”
“我錢學工辦不到的事,他一個泥腿子還能辦得到!”
“你們一定會後悔的!到時候,還得來求我!一定!”
下午不到五點半。
固河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李滿倉提着一軍用水壺的散裝白酒、兩盒大前門、一斤白糖、兩瓶黃桃罐頭、兩盒子午餐肉罐頭和一點牛皮紙包着的槽子糕,和幾個人來到了林業局駐地。
剛一進來,就看到周大山在不遠處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
一打招呼,這才知道,周大山和趙長河約好了一起吃飯,幾個人幹脆就一起過去了。
“周大哥!”
趙長河開門迎着周大山,畢竟回頭自己會被安排到什麼地方,主要還是看周大山,所以最近才一直在搞關系。
可沒想到,剛一打招呼,就看到了李滿倉等人:“李科長,你們怎麼來了?”
“那個......小趙......我們這不尋思着你剛過來,就過來問問,習慣了這邊的生活啥的沒有,缺點什麼不?”
李滿倉有些局促的將手中的禮品給拿了出來,糾結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口合適。
“李科長,咱們就沒必要打馬虎眼了。”
趙長河側身讓幾人進屋,目光掃過那些禮品,語氣平靜的說道:“我這幾天在鎮上閒逛,沒少聽到獸醫站裏面嚎,是不是發現,按錢技術員的方案,越治越糟了?”
“這......是啊,我這次過來,就是想要請你出山的。”
李滿倉心一橫,也不猶豫了,直接開口:“之前是我不對,信了那個錢學工的邪。”
“結果現在越治問題越大。”
“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沒馬了!”
“之前的事情你也別往心裏去。”
李滿倉越說,聲音越是幹澀,不過還是小心翼翼的將禮品往前面推了推:“這裏有一點心意......你剛來這邊,肯定還不太適應,正好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