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知道,改變才剛剛開始,但只要這渠水一直流着,古家村的日子,就一定會越來越好,像春天的花兒一樣,越開越豔。

水渠通水後的第七天,古家村發生了件新鮮事 —— 李二嬸家的黃瓜架上結出了頂花帶刺的嫩黃瓜,比往年早了半個月。她挎着籃子挨家送,見人就說:"都是托二房水渠的福,這水就是甜,澆出來的菜都比別家的水靈。"

這話傳到王氏耳朵裏,她正在院子裏翻曬谷子,聽了氣得把木杴往地上一摔,谷子撒了一地:"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根破黃瓜嗎?等咱大房的水田澆了水,結的糧食能壓塌屋頂!" 古德金蹲在地上撿谷子,被她一腳踹開:"撿啥撿?敗家子!去,看看二房的水渠是不是往咱地裏流了,要是沒流,就把渠給他們扒了!"

古德金嚇得一哆嗦,磨磨蹭蹭地往水渠邊挪,剛走到路口,就見古德丫舉着糖葫蘆跑過來,那糖葫蘆是李氏用雞蛋換的,紅彤彤的,裹着晶瑩的糖衣。"德金哥,你吃嗎?" 古德丫仰着小臉,眼睛像星星。

古德金咽了咽口水,想起王氏的話,把臉一扭:"誰稀罕你的破糖!" 可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糖葫蘆,像只饞嘴的小貓。

古德丫把糖葫蘆遞到他嘴邊,糖衣在陽光下閃着光:"俺娘說,吃了甜的,心裏就不苦了。" 古德金猶豫了一下,飛快地咬了一口,甜絲絲的味道在嘴裏散開,他突然覺得,其實二房的人也沒那麼討厭。

這時,古德柱扛着鋤頭過來了,要去地裏看看莊稼的長勢。他看見古德金,笑着說:"要不要跟我去地裏看看?水渠澆過的麥子,都抽出新苗了,綠油油的,可好看了。"

古德金想了想,點了點頭,跟在古德柱後面,像個小尾巴。地裏的麥子果然長勢喜人,比沒澆水的高出一截,葉子也更綠。古德柱蹲下來,撥弄着麥苗:"你看,這就是水的好處,能讓莊稼長得壯實。"

古德金也蹲下來,小聲說:"二哥,俺娘讓俺來扒水渠。" 古德柱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那你想扒嗎?" 古德金搖搖頭:"不想,這水挺好的,能讓麥子長高。"

兩人正說着,就見古永幹怒氣沖沖地跑來,手裏拿着根棍子:"好你個古德金!讓你幹點事都幹不好,還在這兒跟仇人聊天!" 他揚起棍子就要打,被古德柱攔住:"大伯,孩子懂啥,您別跟他計較。"

古永幹瞪着古德柱:"少管閒事!這是俺家的事!" 古德柱不卑不亢地說:"大伯,水渠對大家都有好處,您要是真把它扒了,村裏人會罵您的。" 古永幹被噎得說不出話,悻悻地放下棍子,拉着古德金走了,走的時候還瞪了古德柱一眼。

古德柱看着他們的背影,搖了搖頭,繼續查看麥苗。他知道,要想徹底改變大伯的想法,還得用事實說話,等秋天有了好收成,大伯自然會明白的。

中午,古德柱回家吃飯,劉氏做了紅薯粥和蒸野菜,雖然簡單,卻吃得很香。正吃着,就見古德蓮來了,手裏拿着那本草藥圖譜,低着頭說:"二哥,你能教我認草藥嗎?俺想學着給俺娘治病,她總咳嗽。"

古德柱高興地說:"當然可以,明天我帶你去山裏,教你認各種草藥,還告訴你它們的用處。" 古德蓮抬起頭,眼裏閃着光,像看到了希望:"真的嗎?謝謝你二哥。"

劉氏笑着說:"蓮丫頭有心了,知道心疼你娘,不像你大哥,就知道惹事。" 古德蓮臉一紅,低下頭扒拉着碗裏的粥。

下午,古德柱帶着古德蓮去了山裏,教她認識蒲公英、金銀花、柴胡等草藥,告訴她每種草藥的功效和采摘時間。古德蓮學得很認真,把古德柱說的話都記在心裏,還在圖譜上做標記。

太陽快落山時,兩人背着滿滿一筐草藥回來了,古德蓮的臉上洋溢着笑容,像盛開的向日葵。她知道,只要學會了認草藥,就能幫母親治病,讓母親不再咳嗽。

回到家,古德柱把草藥攤在院子裏晾曬,劉氏看着這些草藥,笑着說:"這下好了,又能換些錢了,離買麥種又近了一步。" 古永行也說:"等咱有了錢,就蓋間新瓦房,讓孩子們都有地方住。"

古德柱看着父母充滿希望的眼神,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讓這個願望早日實現,讓全家人都住上新房子,過上好日子。

水渠還在靜靜地流淌着,像一條紐帶,連接着古家村的家家戶戶,也連接着每個人的希望。古德柱知道,只要大家齊心協力,互幫互助,古家村的明天一定會更加美好,像這水渠裏的水一樣,永遠充滿生機和活力。

古德柱站在渠邊,望着天邊冉冉升起的朝陽,金色的光芒灑在他年輕的臉上,映出滿滿的朝氣。他手裏還緊緊攥着昨晚挑燈畫好的曲轅犁圖紙,紙張邊緣都被手心的汗浸溼了些許。就在這時,他看見父親古永行帶着王大叔他們,扛着各式各樣的工具,浩浩蕩蕩地來了。“柱兒,今兒個咱接着跟這頑固的石層較勁!不把它拿下,咱誓不罷休!” 父親瘸着腿,一深一淺地往渠邊湊,褲腳還沾着昨天幹活時蹭上的泥點,像綴了幾朵褐色的花。

王大叔掄起沉重的鎬頭,往石層上試了試,“哐當” 一聲巨響,震得他虎口發麻,胳膊都有些不聽使喚。他齜牙咧嘴地說:“這石頭硬得邪乎,比老鐵匠鋪裏的鐵還硬,昨兒個撬那一下,怕是耗了我半條老命。” 正說着,古永生背着個鼓鼓囊囊的布包來了,趙氏跟在後面,時不時咳嗽幾聲,手裏還小心翼翼地捧着個瓦罐,像是捧着什麼稀世珍寶。

“二哥,給大夥帶了點米湯,墊墊肚子。” 古永生把布包打開,裏面露出幾個白白胖胖的白面饅頭,散發着誘人的麥香。“三嬸說幹活得先墊墊肚子,不然哪有力氣跟這硬石頭較勁。” 趙氏則把瓦罐遞給迎上來的劉氏,柔聲說:“二嫂,這裏頭是熬的山藥粥,給孩子們補補身子,看他們這幾天累的。”

古德丫抱着一大束野菊花,從後面顛顛地跑過來,小辮子上還纏着幾片嫩綠的草葉,像戴了個別致的裝飾。“三叔,俺哥說水渠挖通了就有小魚吃,到時候俺給你留最大的那條!” 古德亮趴在父親寬厚的背上,小手裏舉着塊棱角分明的尖石頭,興奮地喊:“二哥,俺找到撬石頭的好東西了!這玩意兒準能派上大用場!”

衆人圍着堅硬的石層,蹲成一個圈,像在召開一場重要的會議。古德柱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仔細地畫着石縫的走向,耐心地解釋:“這石層是斜着鋪的,就像咱蓋房子時鋪的瓦片,咱得順着這道最寬的縫挖,準能把它撬開。” 他撿起古德亮遞來的尖石頭,小心翼翼地往石縫裏塞,邊塞邊說:“就像這樣,先把縫一點點撐大,再用圓木當撬棍,保管能成。”

古永行扛起一根粗壯的圓木,使勁往石縫裏塞,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像是要掙脫皮膚的束縛。他大聲喊:“大夥兒搭把手!喊號子!這樣有力氣!”

“嘿喲!嘿喲!” 響亮的號子聲在寂靜的山谷裏撞出陣陣回音,驚得古德丫懷裏的野菊花都抖落了兩瓣,飄落在地上,像是給大地戴上了黃色的小發卡。圓木被衆人壓得彎成了一張弓,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就在這時,石層終於 “咔嚓” 一聲,裂開了一道縫,雖然不大,卻讓衆人都鬆了口氣。大家紛紛抹了把臉上的汗,相視而笑,眼裏滿是勝利的喜悅。古永行拍了拍古德柱的肩膀,力道不輕,眼裏卻滿是欣慰:“柱兒,還是你腦子活,這法子真管用。”

古德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着說:“這都是大家一起使勁的功勞,光靠我一個人,可撬不動這硬石頭。” 他看了看那塊被撬起來一點點的石頭,又補充道:“這石層雖然硬,但也不是鐵板一塊,總有縫隙可尋,咱們就順着這些縫隙,一點點撬,總有把它全挖通的那天。”

古永生把饅頭分給衆人,王大叔接過饅頭,咬得滿嘴都是白屑,含糊不清地說:“老三,你這手藝可真不賴,比鎮上包子鋪的強多了!有你和柱子這聰明腦子,咱這水渠肯定能順順利利挖成。”

古永生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都是爲了大夥好。咱這叫‘全村動員’,就得有飯一起吃,有勁一起使,這樣才能把日子過好,不然各幹各的,啥也成不了。”

日頭漸漸爬到頭頂,像個巨大的火球,烤得人皮膚發燙。水渠在衆人的努力下,又往前 “啃” 了一丈多,離成功又近了一步。古德柱看着那道蜿蜒的土溝,像一條銀色的帶子系在坡地上,心裏盤算着,該去山裏采些草藥,換點麥種了,不然錯過了播種時節,可就麻煩了。“爹,我跟娘去山裏采點紫花咳嗽草,昨天去鎮上的時候,藥鋪掌櫃說這陣子這草藥價格高,能換不少東西呢。”

劉氏正在給衆人遞水,聞言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這就去拿竹筐。” 她左手食指的彎月形傷疤在陽光下閃了閃,那是去年采草藥時被毒蛇咬的,當時可把一家人嚇壞了,幸好古德柱認出了解藥草,才撿回了她一條命。

婆媳倆剛走到山口,就見古永富鬼鬼祟祟地躲在樹後,像只受驚的兔子,手裏還緊緊攥着塊硬糖,糖紙都被捏皺了。“二嫂,柱子,” 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後,才快步把糖塞給古德柱,壓低聲音說:“四叔在鎮上聽說大房又要找你們的事,你們可得當心點,別被他們算計了。” 他平時被孫氏教的那些之乎者也,這會兒全忘了,只剩下滿臉的急色。

古德柱把糖小心翼翼地塞進兜裏,認真地說:“謝四叔提醒,俺們曉得了,會注意的。” 看着四叔溜着牆根,快步往鎮上走的背影,劉氏嘆了口氣:“也是個可憐人,被大哥嚇怕了,做啥都膽戰心驚的。”

山裏的晨露還沒完全幹透,草葉上掛滿了晶瑩的水珠,一踩就濺得滿褲腳都是。劉氏蹲在坡上,熟練地拔着止瀉草,忽然指着一叢開得正旺的紫花說:“柱兒你看,這紫花咳嗽草長得真旺!今天能采不少。” 古德柱剛挖了半筐,就聽劉氏壓低聲音喊:“快躲起來!有人來了!”

兩人迅速鑽進旁邊茂密的灌木叢裏,屏住呼吸,就見古德金和古德蓮貓着腰,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娘說二嬸今天準來采草藥,咱把她的筐子扔了,看她還怎麼換錢!” 古德金說着,就要去踢放在一旁的竹筐,被古德蓮一把拉住:“別傻了,要是被爺爺看見,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她眼尖,一下子就瞥見了草叢裏的紫花咳嗽草,眼睛一亮:“快摘這個!二嬸肯定是要靠這個賣錢的,咱多摘點,讓她少換點!”

等兩人鬧哄哄地走遠了,劉氏氣得手抖,咬牙說:“這倆孩子,跟他們爹娘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心眼太壞了!” 古德柱倒沒怎麼生氣,反而笑了:“娘,別氣,正好讓他們幫咱探探行情,說明這草藥真值錢,咱沒白辛苦。”

到了鎮上的藥鋪,掌櫃的掂着紫花咳嗽草,滿意地點點頭:“嗯,這草藥成色好,夠新鮮,給你們三升糙米吧,夠實誠了。” 劉氏剛把沉甸甸的米袋抱在懷裏,轉身就撞見王氏挎着個籃子,堵在了門口,像是早就等在這兒了。

“喲,這不是二房的嗎?這是發橫財了?采點破草就換了這麼多米。” 王氏陰陽怪氣地說,伸手就要去摸米袋,被古德柱眼疾手快地攔住。“俺們采草藥換的,光明正大,不像某些人,就知道偷偷摸摸的。” 他目光銳利地盯着王氏袖口沾的紫花瓣,心裏明鏡似的,準是她讓古德金和古德蓮去山裏搗亂的。

王氏被戳破心思,臉上有些掛不住,索性撒潑道:“誰知道你們這草藥是不是偷的!指不定是從哪扒來的呢!” 就在這時,李氏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手裏還拎着剛買的鹽,揚聲道:“大嫂這話可就差了,五弟托人捎信說,藥鋪掌櫃最是公道,從不收來路不明的東西,二嫂能換這麼多米,那是本事!” 她故意晃了晃手裏的鹽袋,“不像有些人,自己沒本事,就知道嫉妒別人,偷摸摘別人的草藥,也不嫌丟人!”

王氏被噎得說不出話,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鴨子,眼睜睜看着劉氏母子走遠,只能在原地氣得直跺腳。回到村口,古德柱忽然發現米袋底有個小洞,白花花的米正往外漏,像一條細細的銀線。“肯定是王氏幹的!這人心眼也太壞了!” 劉氏眼圈都紅了,心疼那些漏掉的米。古德柱卻蹲下身,用草繩仔細地把洞口扎緊,安慰道:“娘,別氣,咱用這米換頭豬崽,養在坡上搞‘生態農業’,到時候豬長得肥肥壯壯的,讓她眼紅去!”

這話讓劉氏忍不住笑了出來,點了點古德柱的額頭:“還是你想得遠,娘都沒想到。”

母子倆剛到家,就聽曬谷場傳來一陣哭喊聲,吵吵嚷嚷的。古德寶舉着一把斷了的彈弓,哭哭啼啼地跑過來:“哥,古德財搶我彈弓,還打我!你看我的胳膊!” 話音剛落,王氏就拽着古德財闖了進來,古德財額頭上腫着個大包,看着挺嚇人。

“古老二!你們家小畜生打我兒子!你看把我家財娃子打的!” 王氏把古德財往地上一推,叉着腰喊道:“今天不賠醫藥費,我就去族長那告你們,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古德財也跟着哭嚎着:“彈弓是我的!是他先搶我的,還拿石頭砸我!”

就在這時,古道整拄着拐杖,臉色陰沉地趕來了,看到古德財額頭上的包,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揚起拐杖就要打古德寶。“爺爺!” 古德柱眼疾手快,一把護住弟弟,拐杖重重落在他胳膊上,疼得他齜牙咧嘴,但還是硬着頭皮說:“是他先搶彈弓!再說咱忙着‘開墾梯田’,根本沒空跟閒人置氣!他這是故意找茬!”

崔氏跟在後面,本想幫着王氏說幾句話,一聽 “開墾梯田” 四個字,腳步頓了頓 —— 昨兒個她偷偷去看了水渠,見水流暢通得很,心裏早就活絡開了,知道這梯田要是真開墾成了,對整個古家都有好處,可不能因爲這點小事耽誤了。

“夠了!” 古道整的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敲了敲,發出沉悶的響聲,“德財搶東西不對,德寶打人也不對!都給我回家反省去!不許再鬧事!” 王氏還想撒潑,被老爺子狠狠瞪了一眼,厲聲說:“再鬧就搜走你所有的胭脂水粉,讓你出門都沒臉見人!”

等大房的人走遠了,古永行摸着古德柱被打的胳膊,心疼得直嘆氣:“疼不疼?這老爺子也真是的,不問青紅皂白就打。” 古德柱搖搖頭,強忍着疼,撿起地上的斷彈弓:“爹,沒事,過會兒就好了。咱給寶子做個更好的,用硬木做的,能打鳥呢!”

正說着,村長劉老漢扛着鋤頭,慢悠悠地來了。“老二,聽說你們水渠挖到石層了?進展咋樣啊?” 他目光落在古永生改的那些農具上,眼裏發亮,“老三說這都是你的主意?還想修‘水車引山間水’?這想法可真不賴。”

古永行臉漲得通紅,連連擺手:“是柱兒……” 話還沒說完,就被古德柱悄悄拽了拽衣角,示意他別說。“村長,都是大夥一起琢磨的,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古德柱指着水渠的方向,自信地說:“這石層快挖通了,到時候引水澆地,再把坡地改成梯田,產量準能翻番,讓大夥都能吃飽飯。”

劉老漢拍着大腿,興奮地說:“好主意!我這就報給裏正,讓他在全縣推廣你們這法子!” 他忽然壓低聲音,湊近古德柱說:“我聽說大房去族長那告你們?別怕,水渠是全村的大事,對大家都有好處,我給你們作證!”

傍晚時分,天空忽然烏雲滾滾,像是被人打翻了墨水瓶,黑壓壓的一片,看着就讓人心裏發慌。古德柱望着水渠的缺口,眉頭緊鎖:“得趕緊修堤壩!不然一會兒下大雨,水渠準得被沖垮!” 他剛搬起塊石頭,就見古永幹帶着幾個人來了。“老二想累死大夥啊?這時候修啥堤壩!” 古永幹叉着腰站在坡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卻被趕來的古永芳推了一把:“大哥別站着說話不腰疼!要是水渠沖垮了,你家的水田也得遭殃,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李氏扛着鋤頭跑在前頭,幹勁十足:“五弟說過‘水漲船高’,水渠好了大家都得好處,水渠壞了,誰也別想好過!” 她揮鋤頭的力道比漢子還猛,一下一下地往堤壩上填土。古永幹被鎮住了,嘴裏嘟囔着 “真是多管閒事”,卻也拿起工具,默默地幫起忙來。

雨點子噼裏啪啦地砸下來時,衆人終於把堤壩堵上了,一個個都成了落湯雞,但臉上卻帶着欣慰的笑容。古德柱抹着臉上的泥水,忽然發現古永幹悄悄往堤壩上壓了塊大石頭,動作雖然隱蔽,卻被他看在眼裏。等雨停了,天邊掛起一道絢麗的彩虹,像一座七彩的橋。古永生忽然指着水渠喊:“水過來了!水過來了!”

清凌凌的水流過新修的堤壩,在夕陽的映照下閃着金光,像一條流動的彩帶。古永行蹲在渠邊,看着水漫過自己的瘸腿,冰涼的觸感讓他精神一振,忽然 “嘿嘿” 笑了起來,笑得像個孩子。古德柱知道,這水流淌的聲音,就是好日子的序曲,預示着幸福生活即將到來。

夜裏,古德柱躺在炕上,聽着父母小聲盤算着買豬崽的事,母親說要挑個壯實的,父親說要找個懂行的幫忙看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窗外傳來古德丫的夢話:“花兒說水渠裏有魚…… 好多好多魚……” 他摸了摸左手心的疤,那裏還留着握扳手的溫度,提醒着他肩上的責任。明天,該教三叔做曲轅犁了,日子就像這渠水,正往金貴處流呢,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天剛蒙蒙亮,古德柱就揣着曲轅犁的圖紙,興沖沖地往三叔家去。路過曬谷場時,見古德明蹲在地上,用樹枝認真地畫着水車,古德亮趴在旁邊,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嘴裏還不停地念叨着各種草藥的名字,看來是把古德柱教他的都記在心裏了。“二哥,你看俺畫的水車,像不像?” 古德明舉着樹枝給古德柱看,旁邊用秫秸扎的輪子轉得正歡,還挺像那麼回事。

古德柱蹲下身,幫他調整輪軸的角度:“這裏再斜點,水能推得更省力,轉得也更快。” 古德亮突然指着牆角,小聲說:“二哥,那是古德金!” 只見古德金鬼鬼祟祟地往水渠方向溜,手裏還攥着塊石頭,不知道又想幹什麼壞事。

“別理他,咱不管他。” 古德柱拍了拍倆兄弟的頭,“咱去三叔家做犁,那才是正經事。” 剛到古永生家門口,就見趙氏正往竹籃裏裝着些木雕小獸,雕得有模有樣的。“柱兒來得正好,這些讓你爹帶去鎮上,換點鐵條回來,做犁得用硬家夥,不然不結實。”

古永生已經生好了炭火,鐵匠爐被燒得通紅,像個小太陽。“柱子,你畫的這犁,拐彎處咋弄啊?我試了好幾次,總覺得不對勁。” 他拿着燒紅的鐵坯,在砧子上比劃着,額頭上沾着黑灰,像只小花貓。古德柱撿起根炭筆,在地上畫着流暢的弧線:"三叔你看,犁轅做成彎的,就像天上的月牙,這樣轉彎時不用費勁抬犁,省老鼻子力氣了,女人家都能輕鬆駕馭。"

趙氏端來還冒着熱氣的山藥粥:"先墊墊肚子,吃飽了才有力氣琢磨。" 她看着地上的圖紙笑,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你三嬸娘家那邊,犁地得倆人抬着走,累得像頭牛似的,要是這曲轅犁成了,女人家也能單幹,可省老事了。" 正說着,古德才背着書包經過,青布長衫洗得發白,邊角都磨出了毛邊,他腳步頓了頓,偷偷瞥了眼鐵匠爐裏跳躍的火苗。

"四叔家的咋不進來歇歇腳?" 趙氏熱情地喊他,往他手裏塞了塊紅薯幹。古德才紅着臉搖搖頭,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先生讓背《論語》,耽誤不得。" 卻在轉身時,把塊寫着 "犁鏵角度" 的紙片丟在門口,紙片在空中打了個旋兒,輕輕落在古德柱腳邊。古德柱撿起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畫着個三角形,旁邊還標着 "四十五度",心裏頓時明白,這是四房侄子在偷偷幫忙,這孩子看着悶,心眼倒實誠。

晌午時分,曲轅犁的雛形漸漸顯露出來。古永生掄着錘子,"叮叮當當" 地敲打鐵坯,火星濺在他黧黑的臉上,映得眼睛亮得像星星。"成了!" 他舉起焊好的犁架,彎月形的犁轅在陽光下閃着冷光,透着股子結實勁兒。古德柱試着推了推,果然比村裏老式的直轅犁輕便不少,轉身時毫不費力,心裏樂開了花。

忽然聽到水渠方向傳來喧譁聲,像炸開了鍋。古永行一瘸一拐地跑回來,褲腳沾着泥,急得嗓子都啞了:"柱子,快去看看!大房把咱的水渠堵了,說要獨占水源!" 衆人趕到時,正見古永幹指揮古德財往渠裏扔石頭,王氏叉着腰站在一旁,活像只鬥勝的公雞:"這水是老祖宗留下的,就得先緊着大房澆地!你們二房算哪根蔥?"

"大哥你幹啥!" 古永行急得直跺腳,瘸腿在地上磕出小坑,"這水渠是大夥一起挖的,憑啥你獨占?" 古永幹冷笑一聲,嘴角撇到耳根:"就憑我是大房長子!這村裏的規矩就是這樣,長幼有序懂不懂?" 李氏扛着鋤頭趕來,身後跟着五房的兩個半大孩子,個個手裏都攥着石塊:"大哥這話不對!五弟托人捎信說,水渠是全村的命脈,誰先澆地得看誰家麥子快熟,憑啥看你是不是大房?"

古德柱沒理會這場爭吵,蹲在渠邊盯着水流打轉。"爹,三叔,咱在這兒挖條分渠。" 他用樹枝在地上畫着叉路,像條分叉的水蛇,"一分二,二房三房五房走東邊,大房和其他鄉親走西邊,都能澆上,省得爭來搶去。"

古道整不知啥時候拄着拐杖立在坡上,棗木拐杖往分渠位置重重一點:"就按柱兒說的辦,誰再鬧事,家法伺候!" 崔氏跟在後面,手裏攥着塊紅糖,趁人不注意塞給古德丫,糖紙在陽光下亮晶晶的:"快給你娘,讓她補補身子,看這陣子累的。"

分渠挖通時,古德柱發現水流在叉口處打着旋,像個調皮的孩子。"得做個水閘。" 他眼睛一亮,拉着古永生往家跑,要找木料。古德明和古德亮扛來秫秸,兄弟倆照着古德柱畫的樣子扎水閘模型,扎得比上次的水車還精巧,輪子轉起來 "咯吱咯吱" 響,像在唱歌。

傍晚收工時,古永幹路過分渠,見自家那邊的水流得挺歡,悶哼一聲沒說話,卻在沒人時幫着把塊鬆動的石頭砌緊了,動作笨拙又認真。這一幕被躲在樹後的古德寶看見,他像只受驚的小鬆鼠,竄回來告訴古德柱:"哥,大伯幫咱修水渠了!他是不是轉性了?"

古德柱正在給曲轅犁上油,聞言笑了:"他是怕自己的地澆不上水,算他聰明。" 話雖如此,眼裏卻漾着暖意,像被陽光曬過的溪水。劉氏端來剛蒸好的紅薯,往古德柱手裏塞了塊最大的:"快吃,你五嬸說裏正後天要來視察,讓你好好準備準備,別給咱村丟人。"

夜裏,古德柱躺在炕上,聽着窗外水渠的流水聲,像在哼一首輕快的歌謠。他摸了摸左手心的疤,知道明天又有新活兒 —— 得趕緊做出水閘,讓裏正瞧瞧古家村的能耐。月光透過窗櫺照在曲轅犁的圖紙上,那些彎彎曲曲的線條,在他眼裏都變成了沉甸甸的麥穗,金黃飽滿。

第二天一早,古家村就像個被捅的馬蜂窩,一下子忙活起來。古永生帶着幾個村民在渠邊做水閘,木屑滿天飛;古永行領着人平整梯田,鋤頭起落得像小雞啄米;連平時躲着二房的古永富都來了,偷偷給古德柱塞了把新磨的鑿子,鑿子亮得能照見人影:"四叔在鎮上聽說曲轅犁能省力,給你打個順手的家夥,好好幹。"

孫氏跟在後面,手裏捧着本卷邊的草藥圖譜,臉上帶着點不好意思:"二嫂,上次你說的紫花咳嗽草,再給我講講唄?家裏那口子總咳嗽,想采點給他試試。" 劉氏見她態度誠懇,拉着她往山裏走:"走,我帶你認認,這草得趁露水沒幹時采,藥效才好。"

臨近晌午,裏正帶着兩個隨從,騎着高頭大馬來了。他穿着青色長衫,下擺被風吹得飄飄揚揚,走到曲轅犁前,伸手推了推,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這犁確實輕便,比老式的強多了。" 又看了看分渠的水閘,水閘轉得正歡,點頭稱贊,"你們這水渠修得公道,不爭不搶,值得在全縣推廣。"

古德柱趁機說:"裏正大人,俺們還想修水車,用水力帶動石磨,這樣鄉親們磨面就不用費勁了,比用驢拉還快。" 裏正眼睛一亮,像被點燃的燈籠:"好想法!我給你們批些木料,不夠再跟我說,這可是造福百姓的好事。"

視察結束時,裏正拍着古永行的肩膀,力道不輕:"老二是個實幹的,以後這村裏的農事,你多操心,我信得過你。" 古永行臉漲得通紅,像塊燒紅的烙鐵,訥訥地說不出話,手裏的鋤頭卻握得更緊了,指節都泛白了。

看着裏正遠去的背影,古永幹湊過來,梗着脖子像只鬥敗的公雞:"水車的事,大房也出份力,別想把咱落下。" 古德柱笑着點頭,眼裏閃着光:"那太好了,大伯懂木工,正好給三叔搭把手,你們倆合作,準能成。" 古永幹 "哼" 了一聲,轉身就走,腳步卻比平時輕快,像卸了啥重擔。

夕陽西下時,古家村的炊煙嫋嫋升起,像一條條白色的帶子,混着泥土的芬芳和草藥的清香,在村子上空盤旋。曲轅犁立在田埂上,像個威武的哨兵,守護着這片土地;水渠裏的水唱着歌,譁啦啦地流進一塊塊待耕的土地,滋潤着幹裂的田壟;孩子們在曬谷場上追逐打鬧,笑聲驚飛了樹梢的麻雀,鳥兒撲棱棱地飛向天空。

古德柱站在坡上,看着這生機勃勃的景象,心裏像揣了個暖爐,熱乎乎的。他知道,古家村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那些曾經盤根錯節的家族矛盾,就像水渠裏的石頭,只要肯下功夫,總能一點點挪開,讓清水暢流無阻,滋潤每個人的心田。

夜裏,古家村的油燈亮到很晚,像一顆顆星星落在人間。古永生家的鐵匠爐還在 "叮叮當當" 響,那是在趕制水車的零件,火星子映紅了半邊天;古永行家的炕頭上,古德柱正給父母講着明天的計劃,唾沫星子橫飛;就連大房那邊,也傳來古永幹和王氏商量着給曲轅犁刷桐油的聲音,雖然還帶着點不情願,卻也是個好兆頭。

水渠裏的水還在流,月光灑在水面上,閃着碎銀般的光,像鋪了層星星。古德柱躺在床上,聽着這溫柔的流水聲,漸漸進入了夢鄉。夢裏,他看見滿田的麥子金燦燦的,像一片金色的海洋;父親不再瘸着腿,健步如飛地在田裏勞作;母親的笑容比紅薯還甜,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弟弟妹妹們在田埂上追着蝴蝶跑,笑聲像銀鈴一樣清脆;整個古家村,都浸在幸福的光暈裏,溫暖而美好。

第二天一早,古德柱被一陣 "叮叮當當" 的聲音吵醒,那是古永幹和古永生在院子裏忙活的聲音。他一骨碌爬起來,穿上衣服就往外跑,只見兩人正圍着一堆木料打轉,古永幹拿着尺子量來量去,古永生則在一旁鋸木頭,木屑紛飛。

"大伯,三叔,這麼早就開始了?" 古德柱笑着問,眼裏滿是驚喜。古永幹頭也沒抬,嘴裏嘟囔着:"早點做完早點了事,省得夜長夢多。" 古永生則笑着說:"你大伯昨天回去琢磨了半宿,說要做個最結實的水車,不能被人比下去。"

古德柱心裏一暖,知道大伯是真的想通了。他走到兩人身邊,拿起圖紙:"我再給你們講講細節,這個輪子得做得再大些,這樣轉起來才有力氣帶動石磨。"

太陽漸漸升高,村裏的人也陸陸續續地來了,都想看看這水車到底是啥樣。李二嬸挎着菜籃子路過,笑着說:"這下好了,以後磨面再也不用費勁了,真是托了二房的福。" 王氏聽了,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沒反駁,只是默默地幫着遞釘子。

晌午時分,水車的架子終於搭起來了,像個巨大的骨架。古德柱爬上架子,調整着輪軸的位置,古永幹在下邊遞工具,兩人配合得還挺默契。古德寶和古德金在旁邊玩耍,不再像以前那樣打架,反而一起撿地上的木屑,像兩只友好的小鬆鼠。

看着眼前的一切,古德柱心裏充滿了希望。他知道,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古家村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像這水渠裏的水一樣,永遠向前,永不幹涸。而他左手心的傷疤,也將成爲這段美好時光的見證,永遠留在他的記憶裏。

猜你喜歡

林野裴聿

精選的一篇職場婚戀小說《我拿你當男閨蜜,你拿我當老婆?》,在網上的熱度非常高,小說裏的主要人物有林野裴聿,作者是佳家,無錯版非常值得期待。《我拿你當男閨蜜,你拿我當老婆?》這本職場婚戀小說目前連載,更新了107092字。
作者:佳家
時間:2025-12-06

池觀綾賀祁小說全文

《說好只是逢場作戲,你怎麼動心了》中的池觀綾賀祁是很有趣的人物,作爲一部宮鬥宅鬥風格小說被長生鈴描述的非常生動,看的人很過癮。“長生鈴”大大已經寫了110242字。
作者:長生鈴
時間:2025-12-06

蕭晗煙沈卿塵小說全文

《穿書:良娣嬌媚撩人》中的人物設定很飽滿,每一位人物都有自己出現的價值,推動了情節的發展,同時引出了蕭晗煙沈卿塵的故事,看點十足。《穿書:良娣嬌媚撩人》這本連載宮鬥宅鬥小說已經寫了84468字,喜歡看宮鬥宅鬥小說的書友可以試試。
作者:不愛拉倒m
時間:2025-12-06

我回溯記憶,亡夫的愛意震碎修真界最新章節

由著名作家“一方紫台”編寫的《我回溯記憶,亡夫的愛意震碎修真界》,小說主人公是江靈司燼,喜歡看玄幻言情類型小說的書友不要錯過,我回溯記憶,亡夫的愛意震碎修真界小說已經寫了147099字。
作者:一方紫台
時間:2025-12-06

穿成假千金後我擺爛,輪到別人慌完整版

喜歡宮鬥宅鬥小說的你,有沒有讀過這本《穿成假千金後我擺爛,輪到別人慌》?作者“沈嘉魚”以獨特的文筆塑造了一個鮮活的慕琳琅燕雲棲形象。本書目前連載,趕快加入書架吧!
作者:沈嘉魚
時間:2025-12-06

閃婚總裁的隱形千金全文

《閃婚總裁的隱形千金》是一本讓人欲罷不能的豪門總裁小說,作者“每時每刻都很好”將帶你進入一個充滿奇幻的世界。主角蘇晚沈聿修的冒險經歷讓人熱血沸騰。本書已更新332349字的精彩內容等你來探索!
作者:每時每刻都很好
時間:2025-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