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冰冷的劍氣餘韻在潮溼的空氣中緩緩消散,只留下滿地五彩斑斕的毒蜈碎冰。山洞入口處,那道玄墨色的身影在濃重的五彩毒瘴映襯下,如同深淵中矗立的孤峰。上官言的身形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肋下纏繞的素白繃帶上,迅速洇開一小片刺目的暗紅——強行催動靈力壓制毒蜈,無疑再次撕裂了他尚未愈合的傷口。

“仙…仙長!”跌坐在冰冷岩石上的阿舞——鳳輕舞,發出一聲帶着哭腔和後怕的驚呼。她掙扎着想要站起,卻因“驚嚇過度”而手腳發軟,幾次都沒能成功,只能仰着頭,用那雙盛滿驚恐與劫後餘生淚水的眸子,望着他。

上官言沒有立刻回應。他深邃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穿透翻涌的毒瘴,牢牢鎖定在鳳輕舞身上。從她沾滿泥污的裙裾,到摔得凌亂的發絲,再到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寫滿了驚懼的小臉,以及那雙被淚水洗得格外清亮、此刻正無助地望着他的眼睛…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她腳邊不遠處,那株在月華下閃爍着微弱七星光芒的灰綠色小草上。

月見七星蘭。

她真的找到了。

爲了這株草,她孤身闖入這連修士都避之不及的劇毒絕地,狼狽摔倒,差點命喪毒蟲之口。

一股極其復雜、難以言喻的情緒,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那顆被萬年玄冰包裹的心髒深處,蕩開了一圈細微卻無法忽視的漣漪。冰冷、審視、疑慮依舊占據着主導,但其中,似乎又混入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震動?

他沉默着,一步步走近。腳步因傷勢而略顯虛浮,但那股冰冷孤絕的氣勢卻絲毫不減。他彎腰,動作有些遲滯,卻依舊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一把將地上“驚嚇過度”、瑟瑟發抖的阿舞拉了起來。他的手掌寬大而冰冷,帶着劍繭的粗糙感,隔着薄薄的、被泥污浸透的粗布衣袖,清晰地傳遞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

“啊…”鳳輕舞被他拉得一個趔趄,身體不受控制地撞向他堅實的胸膛。濃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深入骨髓的寒冽氣息再次將她包裹,讓她本能地一僵。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肋下繃帶下傳來的溼意和緊繃感,以及他因忍痛而微微加重的呼吸。

“走。”上官言的聲音比這毒瘴更沉,更冷,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沒有鬆開她的手臂,而是半扶半拽着,幾乎是拖着她,迅速退回了山洞隔絕禁制之內。

溫暖的篝火光芒驅散了洞外的陰寒與毒瘴氣息,卻驅不散洞內凝重的氛圍。

“大師兄!阿舞姑娘!”林薇兒看到兩人回來,尤其是上官言肋下繃帶上的血跡,立刻沖了過來,聲音帶着哭腔和焦急,“你們怎麼樣?”

“無事。”上官言鬆開阿舞的手臂,聲音平淡,仿佛剛才的驚險從未發生。他目光掃過林薇兒手中剛剛熬好的、散發着濃鬱藥香的陶罐,“藥好了?”

“好…好了!”林薇兒連忙將藥罐捧過來,“按照阿舞姑娘說的方子熬的,血紋蠍尾草爲主,加了些清心護脈的輔藥…”

上官言沒再多言,接過藥罐,看也不看那滾燙的溫度,仰頭便灌了下去。苦澀的藥汁滑過喉嚨,帶着一股灼熱的暖流,迅速擴散至四肢百骸,與他體內殘存的妖毒和冰寒之力交織、對抗。

阿舞——鳳輕舞則被林薇兒拉到篝火旁坐下,用幹淨的布巾擦拭着她臉上的泥污和冷汗,心疼地責備:“阿舞!你嚇死我了!下次絕對不可以這樣冒險了!你要是出了事,我們…”

“薇兒姐姐…我沒事…”鳳輕舞虛弱地搖搖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篝火另一側的上官言。他正盤膝閉目,默默運功催化藥力。跳躍的火光映照着他冷硬的側臉,那緊抿的薄唇和微蹙的劍眉,顯示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肋下繃帶上那片暗紅,刺得她眼睛生疼。

‘值得嗎?’一個聲音在她心底無聲地問。爲了救這個對你恨之入骨、誓言要“殺盡妖邪”的人族修士,幾乎耗盡心力,又差點暴露身份…值得嗎?鳳輕舞沒有答案。她疲憊地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感受着體內因強行催動鳳凰真火本源和壓制反噬而傳來的陣陣虛弱與灼痛,緩緩閉上了眼睛。山洞內的嘈雜似乎漸漸遠去,只剩下篝火燃燒的噼啪聲,以及自己沉重的心跳。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洞頂的熒光石光芒與篝火交相輝映。趙莽在服用了阿舞提供的解毒方子後,雖然依舊昏迷,但手臂的潰爛終於停止了蔓延,臉色也不再是駭人的青黑。其他傷員的狀況也穩定下來。林薇兒和其他幾名弟子輪流守夜,疲憊不堪地靠在岩壁上小憩。

山洞中央的篝火旁,只剩下相對而坐的兩人。

上官言緩緩睜開眼。深潭般的眸子裏,冰寒依舊,但那股因劇毒和冰寒沖突而帶來的虛弱感已經消散了大半。藥力在他強橫修爲的催化下發揮了作用,配合阿舞之前“刮毒敷藥”的神奇效果,肋下的傷口雖未痊愈,但妖毒已被徹底拔除,只剩下血肉之傷和因動用靈力而撕裂的痛楚。體內那躁動的極寒之力也重新被壓制下去,沉入血脈深處。

他的目光落在篝火對面。阿舞抱膝坐在一塊較爲平整的石頭上,下巴擱在膝蓋上,怔怔地望着跳躍的火焰出神。跳躍的火光在她清秀蒼白的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顯得格外脆弱和疲憊。她身上那件襤褸的粗布衣裙,肩頭還殘留着他之前噴濺上去的、已經變成暗褐色的血跡。

山洞裏很安靜,只有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和遠處傷者微弱的呼吸。

“阿舞。”上官言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依舊清冷,卻少了平日的絕對漠然,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溫度?

鳳輕舞身體微微一顫,像是被從深沉的思緒中驚醒。她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向篝火對面的男人。

“多謝。”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如同冰珠落地,清晰,簡短,卻帶着沉甸甸的分量。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不再僅僅是冰冷的審視,而是多了一份正視與…某種復雜的確認。

鳳輕舞怔住了。她完全沒料到,這個如同冰山般的男人,會如此直接地向她道謝。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覺得喉嚨有些發緊,最終只是慌亂地低下頭,小聲囁嚅:“不…不用謝…仙長救了我…我只是…只是做了應該做的…”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這份真實的慌亂,倒並非全是僞裝。上官言的感謝,像是一塊投入她混亂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讓她更加迷茫。

篝火噼啪作響,短暫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

鳳輕舞深吸一口氣,仿佛鼓足了畢生的勇氣。她再次抬起頭,目光不再閃躲,而是帶着一種小心翼翼的探究,直視着上官言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火光在她清澈的眼底跳躍,映出她內心的掙扎與決心。

“仙長…”她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阿舞…阿舞能問您一個問題嗎?”她頓了頓,仿佛在斟酌措辭,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您…您好像…對妖…對山裏的精怪…特別…特別…”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已不言而喻。特別憎恨?特別警惕?特別…欲殺之而後快?

上官言周身的氣息,在“妖”字出口的瞬間,驟然降至冰點!

篝火的光焰似乎都爲之凝滯了一瞬!一股無形而沉重的、帶着刻骨寒意的威壓,如同冰冷的潮水般以他爲中心擴散開來!山洞內的溫度仿佛瞬間下降了好幾度!旁邊沉睡的林薇兒在睡夢中無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他那雙冰封的眸子,如同最寒冷的冬夜,瞬間鎖定了鳳輕舞!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抵靈魂深處!那眼神裏蘊含的森然殺意和滔天恨意,讓鳳輕舞的心髒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幾乎窒息!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瞬間冰涼,下意識地蜷縮起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才勉強維持住表面的鎮定。

上官言死死地盯着她,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時間仿佛凝固了。就在鳳輕舞以爲他會暴怒,或者直接用那可怕的目光將自己凍結時,他眼中的冰風暴卻緩緩平息下去,但那深沉的、如同萬載寒冰般的恨意,卻絲毫未減,反而沉澱得更加濃重、更加絕望。

他緩緩移開目光,不再看鳳輕舞,而是投向跳躍的篝火。但那火焰,似乎無法在他冰冷的眼底映照出絲毫暖意。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鳳輕舞以爲他不會再回答。

終於,一個冰冷得仿佛來自九幽黃泉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洞中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被寒冰淬煉過,帶着刻骨的仇恨與壓抑到極致的痛苦:

“…妖…都該死。”

這簡短的四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鳳輕舞心上!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比剛才更加蒼白,毫無血色,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上官言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或者說,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那被血色浸染的記憶深淵裏。他的聲音低沉而壓抑,如同被巨石碾過:

“我…生在邊陲小村,名…已不重要。八歲那年…”

他的話語開始變得艱澀,仿佛每一個字都帶着血淋淋的倒刺,從喉嚨深處硬生生剮出來:

“…秋收剛過…村子很安寧…傍晚…炊煙剛起…村口的狗…突然發了瘋一樣叫…然後…就沒了聲息…”

“接着…是風…很大的風…帶着…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妖氣…”

他放在膝上的手,不知何時已緊緊握成了拳,指節因爲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輕響,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他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爲傷勢,而是因爲那無法抑制的、深入骨髓的痛苦與憤怒!

“…我爹…把我塞進地窖的米缸…蓋上了蓋子…他最後看我的眼神…我永遠忘不了…”上官言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撕裂般的沙啞,“我躲在裏面…聽着…聽着外面…”

他的呼吸變得粗重而急促,仿佛每一次吸氣都帶着血腥味:

“…慘叫…哭嚎…骨頭被嚼碎的聲音…還有…那些畜生的…嘶吼…和…怪笑…”

“我娘…她…她就在地窖口…被…被撕成了碎片…血…順着地窖蓋子的縫隙…一滴…一滴…滴在我臉上…滾燙…腥甜…”

“啊…”鳳輕舞猛地捂住了嘴,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帶着極致痛苦的嗚咽!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臉色慘白如紙,仿佛上官言描述的每一幕慘景,都化作最鋒利的刀刃,在她心上凌遲!那不是凡女阿舞聽到慘案應有的恐懼,而是源自血脈深處的、感同身受的、如同至親被屠戮的劇痛!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眼眶瞬間通紅,滾燙的淚水在眼底瘋狂積聚,卻被她死死咬着下唇,強行忍住沒有落下。那巨大的痛苦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只能發出破碎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嗚咽。

上官言似乎被她的嗚咽聲拉回了一絲神智。他猛地停住話語,那雙被血色和冰寒充斥的眼眸,如同受傷的野獸般,銳利而痛苦地掃向鳳輕舞。當看到她捂着嘴,渾身顫抖,臉色慘白,眼中蓄滿淚水、仿佛隨時會崩潰的樣子時,他眼中那噬人的暴戾和痛苦似乎凝滯了一瞬。

他以爲她是被這血腥恐怖的描述嚇到了。

一個凡人女子,聽到如此慘劇,恐懼崩潰是正常的。

這念頭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從那血腥的回憶深淵中拉回些許。他眼中的血色稍稍退去,但那份刻骨的恨意卻如同烙印,更加清晰。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嚨裏翻涌的血腥氣,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冰冷,卻帶着一種空洞的、仿佛失去一切生機的死寂:

“…整整一夜。天亮時…外面…沒了聲音。我…推開地窖蓋子…”

“…村子…沒了。只有…血…碎肉…骨頭…還有…燒焦的痕跡…”

“…全村…一百二十七口…連…剛出生的嬰兒…都…都…”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凍徹骨髓的冰寒與決絕:

“…自那日起,我便知…妖性本惡,嗜血殘暴,毫無人性可言。天道不誅,我上官言…代天行道!凡妖邪之屬…見之…必殺!戮盡!絕不留情!”最後幾個字,如同冰錐鑿地,帶着斬釘截鐵的殺伐決斷,回蕩在寂靜的山洞中,激起陣陣寒意。

篝火噼啪作響,映照着上官言如同冰雕般冷硬而充滿仇恨的側臉,也映照着對面鳳輕舞那慘白如紙、淚流滿面、身體因巨大的痛苦而無法控制地顫抖的身影。

山洞裏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壓抑的啜泣和粗重的呼吸。

過了許久,鳳輕舞才用盡全身力氣,抬起手,用破爛的衣袖狠狠擦去臉上的淚水。她抬起頭,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睛紅腫不堪,卻異常明亮,帶着一種近乎絕望的倔強。她的聲音因爲哭泣而沙啞破碎,卻清晰地在死寂中響起:

“…仙長…阿舞…阿舞知道您很痛苦…很恨…”

“…可是…可是…”她用力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勇氣,直視着上官言那雙冰寒刺骨的眼睛,“可是…這世間…萬物有靈…妖…妖也…也有好有壞…就像…就像人一樣…也有善有惡…不是嗎?”

她的聲音很輕,帶着試探和哀求,如同在冰面上行走,小心翼翼。

“…阿舞…阿舞在山裏采藥…也…也遇到過…一些…一些小小的精怪…它們…它們只是膽小…躲着我…並沒有…並沒有害人…阿舞還…還喂過一只受傷的…小鹿妖…它…它很溫順的…”她試圖用自己“凡女”的經歷,去描繪一個與上官言認知中截然不同的、並非全然邪惡的妖族世界。

然而,她的話音未落——

“荒謬!”

一聲冰冷到極致、帶着雷霆之怒的斷喝,如同驚雷般在篝火旁炸響!

上官言猛地站起身!動作牽動了肋下的傷口,繃帶上瞬間又洇開一片更深的暗紅,但他渾然未覺!他那雙冰封的眸子此刻燃燒着熊熊的怒火與刻骨的鄙夷,如同兩道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向鳳輕舞!

“妖性本惡!此乃天理!”他的聲音如同萬載寒冰相互摩擦,充滿了不容置疑的絕對信念,“凡妖,皆披毛戴角、溼生卵化之輩,天性嗜血!貪婪!狡詐!你所謂溫順,不過是力量未足,暫作僞態!一旦得勢,凶性畢露,禍亂蒼生!你那小小鹿妖,焉知它未曾趁你轉身,撕碎過其他生靈?你所見無害精怪,安知它未曾於月圓之夜,吸食生魂?!”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如同冰冷的牢籠,將纖弱的鳳輕舞完全籠罩。那冰冷的、帶着血腥味的殺意,幾乎凝成實質,壓得鳳輕舞喘不過氣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妖,便是妖!是邪祟!是災禍!是這世間一切血腥與苦難的源頭!”上官言的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如同淬毒的冰刃,狠狠扎進鳳輕舞的心髒,“善妖?呵…此等悖逆天理之言,休要再提!否則…”他冰寒的目光掃過鳳輕舞慘白的臉,帶着一種冰冷的警告,“便是愚昧至極!”

說完,他不再看鳳輕舞一眼,仿佛再多看一眼那試圖爲妖辯解的“愚昧”言論都會污了他的眼。他猛地轉身,玄墨色的袍袖帶起一股冰冷的勁風,卷得篝火都爲之搖曳明滅。他大步走向山洞深處,那個遠離篝火、最陰暗冰冷的角落,盤膝坐下,重新閉上了眼睛,如同一尊重新冰封的雕像。只是那緊握的雙拳,指節因爲用力而蒼白,微微顫抖着,泄露着他內心洶涌未平的滔天恨意與憤怒。

在他轉身的瞬間,鳳輕舞清晰地看到,他那緊握的右手掌心,似乎死死攥着什麼東西。借着篝火跳躍的光芒,她看到了一角——那是一枚被鮮血浸透、邊緣殘缺、質地普通的玉佩!正是她之前昏迷時緊攥在胸前、被林薇兒取下的那一枚!此刻,被他如同攥着血海深仇的憑證般,死死地、幾乎要嵌入血肉般地緊握着!

篝火旁,只剩下鳳輕舞一個人。

她依舊維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勢,身體卻僵硬得如同石雕。臉上未幹的淚痕在火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澤。上官言那番冰冷刺骨、斬釘截鐵的話語,如同最惡毒的詛咒,一遍遍在她耳邊回響。

“妖性本惡…”

“是邪祟!是災禍!”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愚昧至極!”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重錘,狠狠砸在她試圖爲族群辯解、也試圖爲自己在他心中求得一絲立足之地的渺小希望上!砸得她粉身碎骨!

心口傳來一陣陣尖銳的、難以忍受的絞痛!那痛楚並非源於外傷,而是源自靈魂深處被徹底否定、被無情踐踏的悲憤與絕望!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嚐到濃烈的血腥味,才勉強抑制住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悲鳴。

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再次洶涌而出,無聲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溼痕。

‘上官言…原來在你眼中…我鳳輕舞…連同我所有的族人…都只是…披毛戴角、天性嗜血的…邪祟…災禍…’ 巨大的悲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方才他舍身相護帶來的那點微末悸動,此刻顯得如此可笑,如此諷刺!

山洞深處,那片被陰影籠罩的角落。

上官言緊閉着雙眼,竭力平復着翻涌的氣血和滔天的恨意。然而,方才那凡人女子慘白如紙的臉龐、蓄滿淚水的眼眸、以及那強忍着巨大痛苦般微微顫抖的肩膀…如同揮之不去的畫面,頑固地在他冰封的心湖中投下倒影。

他以爲那是被他描述的慘狀嚇壞了。

一絲極其細微的、連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煩躁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窒悶感,悄然纏繞上心頭。他攥着那枚染血玉佩的手指,更加用力,仿佛要將那冰冷的玉石,連同那夜的血色,一同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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