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棲梧宮的山門,在歷經南荒瘴氣的污濁和古戰場血腥的沖刷後,終於重新映入眼簾。那連綿的瓊樓玉宇沐浴在暮色蒼茫的夕照中,飛檐鬥拱流轉着金色的餘暉,雲氣繚繞,仙鶴清唳,一派仙家氣象。然而,歸來的小隊,卻帶着一身洗不淨的疲憊、血腥和凝重的沉默。

青鸞仙舟緩緩降落在巨大的白玉廣場上。舟門開啓,肅殺的氣息撲面而來。留守宮門的執事弟子看到上官言染血的玄墨衣袍、趙莽吊着的臂膀、以及衆人臉上尚未散去的煞氣時,無不心頭凜然,躬身行禮的動作都帶着幾分敬畏與緊張。

“恭迎大師兄及諸位同門回宮!”

上官言一步踏出仙舟,玄墨色的身影在暮色中挺拔依舊,卻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憊。他肋下素白的繃帶在玄墨衣袍的襯托下格外刺眼,臉色比離開時更加蒼白,如同上好的寒玉蒙上了一層灰翳。唯有那雙眸子,依舊深不見底,冰封千裏,將所有翻涌的情緒死死壓住。他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林薇兒小心地攙扶着“阿舞”走下仙舟。鳳輕舞的臉色比上官言好不了多少,甚至更顯憔悴。她的腳步虛浮,仿佛隨時會倒下,纖細的身體裹在一件林薇兒臨時找來的、略顯寬大的素色外袍裏,更顯得弱不禁風。她低垂着頭,散亂的發絲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個蒼白失血的下巴和緊緊抿着的、沒有血色的唇。從南荒歸來的路上,她就一直是這樣沉默、脆弱的狀態,仿佛被那血腥的古戰場徹底抽幹了魂魄。

“阿舞姑娘,小心腳下。”林薇兒低聲提醒,語氣充滿了擔憂。

鳳輕舞輕輕“嗯”了一聲,聲音細若蚊蚋。她任由林薇兒攙扶着,目光只盯着腳下光潔如鏡的白玉石磚,仿佛要將那冰冷的石頭看穿。棲梧宮精純濃鬱的靈氣包裹着她,卻無法驅散她心底那刺骨的寒意。沈墨軒…那個深不可測的棲梧宮主…他,會信嗎?

“大師兄,宮主有令,請諸位即刻前往‘問道殿’復命。”一名身着銀紋道袍的執事弟子上前,恭敬地說道,目光飛快地掃過衆人,尤其在“阿舞”身上停留了一瞬。

上官言眼神微凝,沒有多言,只吐出一個字:“走。”

問道殿。

殿內燈火通明,巨大的蟠龍柱撐起高聳的穹頂,地面光可鑑人。宮主沈墨軒端坐於上首的雲紋玉座之上,依舊是那副儒雅清癯的模樣,頜下三縷長須,目光平和深邃,如同蘊含星辰。然而,當他的目光掃過走入殿中的小隊,尤其是落在上官言染血的衣袍和肋下繃帶,以及趙莽吊着的臂膀上時,那平和深處,瞬間掠過一絲銳利如電的精芒。

“弟子等,參見宮主。”上官言抱拳躬身,聲音清冷平穩,聽不出絲毫波瀾。身後衆人齊聲行禮。

“免禮。”沈墨軒的聲音溫潤依舊,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言兒,此行如何?你與莽兒之傷…從何而來?”

上官言直起身,玄墨色的身影在殿內明亮的燈火下如同孤峭的山峰。他簡明扼要地匯報了此行經過:迷霧沼澤探查遭遇的妖獸異常狂躁,噬心谷尋藥遭遇碧磷毒蟒襲擊,以及…歸途古戰場遺跡,遭遇萬妖盟天狼妖尊麾下鬣熊妖兵襲擊人族商旅。

“……弟子等遭遇妖兵,當即出手,盡數誅殺。”上官言的聲音如同冰泉流淌,平靜地陳述着那場血腥的殺戮,“商隊幸存者數人,已由附近城鎮巡守弟子接應安置。弟子等亦在其協助下,尋得‘血紋蠍尾草’若幹。”

當提到“萬妖盟”、“天狼妖尊”這幾個字眼時,沈墨軒平和的目光陡然一凝!一股無形的、如同山嶽般沉重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問道殿!殿內的燈火似乎都爲之一暗!他放在玉座扶手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

“萬妖盟…天狼…”沈墨軒的聲音低沉下去,帶着一種山雨欲來的凝重,“它們竟敢如此明目張膽,深入我人族腹地,襲殺商旅…看來,邊境的暗流,已成驚濤了。”他深邃的目光掃過上官言,“那妖兵小頭目臨死前,可曾吐露什麼?”

上官言沉默了一瞬,冰封的眼底寒芒微閃:“其言…‘天狼妖尊不會放過聖域走狗’,並揚言…要踏平棲梧宮。”

“哼!狂妄妖孽!”沈墨軒冷哼一聲,殿內的空氣仿佛都爲之凍結。他眼中精光爆射,一股沛然莫御的威嚴瞬間擴散,讓殿內所有弟子都感到呼吸一窒!但很快,這股威壓又被他緩緩收斂,恢復了表面的平靜。只是那深邃眼眸中的凝重,已如濃墨般化不開。

“聖域走狗…”沈墨軒低聲重復着這個詞,指尖無意識地在光滑的玉座扶手上輕輕敲擊着,發出極細微、卻仿佛敲在人心上的“篤、篤”聲。這是他思考時慣有的小動作。敲擊的節奏緩慢而穩定,帶着一種洞悉一切的沉穩,也帶着一絲令人心悸的審慎。

殿內一片寂靜,只有那細微的敲擊聲回蕩。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聚焦在宮主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就在這時,沈墨軒的目光,如同兩道無形的探照燈,緩緩地、帶着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落在了自入殿後便一直低着頭、盡力將自己縮在林薇兒身後的“阿舞”身上。

“這位姑娘…”沈墨軒的聲音溫和依舊,卻帶着一種不容回避的穿透力,“便是你們在迷霧沼澤邊緣救下的那位?”

殿內氣氛陡然一凝!

林薇兒連忙拉着鳳輕舞上前一步,恭敬回答:“回稟宮主,正是。她叫阿舞,是附近靠山集的采藥孤女,不幸在迷霧沼澤迷路遇險,幸得大師兄相救。”

鳳輕舞的身體在林薇兒話音落下的瞬間,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溫和之下蘊含着難以想象的重量!如同無形的山嶽壓頂,又仿佛能剝開一切僞裝,直抵靈魂深處!巨大的壓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心髒狂跳如擂鼓,藏在寬大袖袍裏的手指死死掐入掌心,用尖銳的痛感維持着最後的清醒。她強迫自己抬起頭,努力讓眼神顯得茫然又帶着對高位者的敬畏與恐懼,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着,想要開口行禮,卻緊張得發不出聲音。

沈墨軒的目光在她那張清秀卻異常憔悴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細細描摹她的五官輪廓。他的眼神深邃如海,平靜無波,卻讓鳳輕舞感覺自己如同被剝光了放在陽光下審視,每一寸僞裝都在那目光下無所遁形。

“靠山集…采藥孤女…”沈墨軒緩緩重復着,聲音聽不出喜怒。他指尖在扶手上敲擊的節奏依舊穩定,“阿舞姑娘,不必緊張。本座只是好奇,迷霧沼澤凶險異常,瘴氣彌漫,更有妖獸橫行,你一個毫無修爲的凡俗女子,是如何深入其邊緣,又恰好被言兒他們救下的?”

他的問題看似隨意,卻如同精準的解剖刀,直指關鍵!每一個字都帶着無形的壓力!

鳳輕舞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她強忍着神魂的悸動,按照早已準備好的說辭,聲音帶着恐懼的顫抖,斷斷續續地回答:“回…回仙長…阿舞…阿舞是…是鄰村…清河村的孤女…爹娘早亡…靠采藥爲生…前些日子…想采些值錢的‘蛇涎草’…在林子裏迷了路…轉了幾天…又餓又怕…後來…就聽見妖怪的叫聲…再後來…就摔進泥坑…被…被上官仙長他們救了…”她說着,身體微微顫抖,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一副不堪回首、驚魂未定的模樣。

“清河村…”沈墨軒輕輕吐出這三個字,目光依舊落在鳳輕舞臉上,指尖的敲擊卻極其細微地停頓了一刹那!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如同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顆石子,蕩開一圈極其細微的、帶着了然與更深審視的漣漪。

他微微向前傾身,溫和的語氣裏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

“哦?清河村的孤女?”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穿透了鳳輕舞強裝的恐懼與脆弱,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大殿中:

“可據本座所知,清河村…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毀於一場突如其來的妖禍。村中…應是無一活口才對。”

轟——!!!

如同九天驚雷在鳳輕舞腦海中炸響!

她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毫無一絲血色!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劇烈地晃了一下,若非林薇兒及時用力攙扶,幾乎要當場癱軟在地!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精心構築的謊言在對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下,如同紙糊的城堡般轟然倒塌!暴露了!徹底暴露了!怎麼辦?!

殿內一片死寂!

所有弟子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搖搖欲墜的“阿舞”身上!震驚、疑惑、警惕、難以置信…各種復雜的情緒在空氣中交織!林薇兒也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着懷中幾乎暈厥的阿舞,又看看上首神色莫測的宮主,完全不知所措。

就在這千鈞一發、空氣幾乎凝固成冰的時刻!

一道玄墨色的身影,如同最堅固的屏障,毫無征兆地、極其堅定地向前踏出半步,穩穩地擋在了鳳輕舞與沈墨軒之間!也擋住了那道足以將人靈魂凍結的審視目光!

是上官言!

他依舊背對着鳳輕舞,那挺拔孤峭的背影在殿內明亮的燈火下,如同隔絕兩個世界的冰冷壁壘。他的聲音,如同出鞘的斬塵劍,帶着斬釘截鐵的冷冽與不容置疑的決斷,清晰地響起:

“宮主明鑑!”

“阿舞所言‘清河村’,並非二十年前被毀的那個清河村!而是位於其舊址下遊數十裏外、近年才由流民重建的村落,當地山民爲念舊情,沿用了‘清河’之名!此村地處偏僻,信息閉塞,不爲外界詳知,亦在情理之中!”

他的語速不快,卻字字清晰,帶着一種奇異的、令人信服的穿透力:

“此女身世清白,毫無修爲,更於噬心谷中救弟子於垂危,其心性純善,絕非奸佞!弟子以性命擔保!若其身份有異,一切後果,弟子上官言,一力承擔!”

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如同冰珠砸落玉盤!每一個字都帶着他上官言的驕傲、信譽和那不容置疑的份量!尤其是最後那句“以性命擔保”、“一力承擔”,更是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寂靜的大殿中,也砸在了鳳輕舞瀕臨崩潰的心湖之上!

他…他竟然…爲她作保?用他的性命?!

巨大的沖擊讓鳳輕舞忘記了恐懼,只剩下難以置信的茫然。她抬起頭,呆呆地望着擋在自己身前的、那玄墨色的、仿佛能撐起一片天的背影。肩頭殘留的、屬於他的冰冷血跡,此刻仿佛變得滾燙起來。

殿內一片死寂。

沈墨軒的目光,緩緩從搖搖欲墜的“阿舞”身上移開,落在了挺身而出的上官言臉上。他的眼神深邃難測,帶着審視,帶着探究,也帶着一絲極其復雜的、難以言喻的意味。他看着上官言那雙冰封的、此刻卻燃燒着不容置疑的堅定火焰的眼眸,看着他肋下那隱隱滲血的繃帶,看着他爲了維護身後女子而不惜“以性命擔保”的決絕姿態…

沈墨軒指尖在扶手上那極其細微的敲擊,徹底停止了。

他沉默地注視着上官言,時間仿佛被拉得很長。

殿內的空氣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所有弟子都屏住了呼吸,連林薇兒都忘了攙扶阿舞,緊張地看着上首。

終於,沈墨軒緩緩靠回玉座,臉上重新浮現出那溫和儒雅的笑容,仿佛剛才那劍拔弩張的對峙從未發生。

“原來如此。”他輕輕頷首,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溫潤,“是本座消息滯後了。流民重建,沿用舊名,確有其事。倒是本座,唐突了這位阿舞姑娘。”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被上官言擋在身後的鳳輕舞,那眼神依舊深邃,卻少了幾分直接的鋒芒,多了幾分莫測的深意:

“既是言兒擔保,又於你有救命之恩,阿舞姑娘便安心在棲梧宮養傷。薇兒,好生照顧。”

“是!宮主!”林薇兒如蒙大赦,連忙應聲。

“好了,此行辛苦,你們皆已負傷,先下去好生休養療傷。言兒留下,本座還有些細節需與你詳談。”沈墨軒揮了揮手,語氣平和,仿佛剛才的質疑只是一個小插曲。

“弟子告退!”趙莽、林薇兒等人連忙行禮,攙扶着依舊有些渾渾噩噩的鳳輕舞,迅速退出了氣氛壓抑的問道殿。

殿門緩緩合攏,隔絕了內外的光線與聲響。

空蕩的大殿內,只剩下沈墨軒與上官言二人。燈火通明,卻顯得格外寂靜。

沈墨軒臉上那溫和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凝重。他緩緩站起身,負手踱下玉階,來到上官言面前。

“言兒,”他的聲音低沉,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你可知,你方才所爲,意味着什麼?”

上官言挺直脊背,冰封般的臉上沒有任何波動:“弟子明白。弟子信她。”

“信她?”沈墨軒目光如炬,仿佛要洞穿上官言的靈魂,“一個來歷不明、身世存疑、卻能在那等凶險之地存活下來,更能辨識連我棲梧藥典都未必詳載的奇毒異草、以凡俗之身壓制碧磷妖毒的女子?你信她什麼?信她那一套‘鄰村孤女’的說辭?還是信她…那張楚楚可憐的臉?”

上官言沉默。他無法解釋那種直覺,那種在噬心谷瀕死之際,感受到的源自她指尖的、那絲奇異的、帶着生機的暖意。也無法解釋,當她在古戰場上,被自己護在身後時,那瞬間涌起的、超越理智的沖動。

“弟子…無法解釋。但弟子,信她無害。”他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執拗。

“無害?”沈墨軒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指尖再次無意識地相互摩挲了一下,“言兒,你是我最器重的弟子,是棲梧宮未來的脊梁!你的安危,你的判斷,關乎整個棲梧宮的興衰!南荒之行,迷霧重重。妖獸異常狂躁,萬妖盟天狼部衆深入腹地,其小頭目臨死前更提及‘聖域走狗’…這一切,絕非孤立!”

他踱了兩步,目光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聲音壓得更低,帶着一種洞悉陰謀的寒意:

“更可疑的是,據邊境密報,在萬妖盟活動區域附近,還發現了…不屬於妖族的能量殘留!陰冷、詭譎、帶着…魔的氣息!”

“魔族?!”上官言冰封的眼底終於掠過一絲真正的震動!這遠比萬妖盟的挑釁更令人心悸!魔族,早已在上古大戰後銷聲匿跡,只存在於最古老的典籍和傳說之中!

“雖只是蛛絲馬跡,尚未確認,但足以令人警醒!”沈墨軒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回上官言臉上,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值此多事之秋,任何一絲可疑的線索,任何一點潛在的威脅,都必須查清!這個‘阿舞’,無論她是真孤女,還是…別的什麼東西,都太過巧合!巧合到…令人生疑!”

他頓了頓,眼中精光內斂,聲音恢復平靜,卻帶着更深的寒意:

“此事,本座自有計較。你重傷未愈,先去療傷,務必穩固境界,壓制體內那股力量。其他的…不必再過問。”

上官言緊抿着唇,冰封的眼眸深處似有不甘的暗流涌動,但最終,他還是緩緩低下頭:“弟子…遵命。”

看着上官言行禮後轉身離去的、依舊挺直卻帶着一絲沉重疲憊的背影,沈墨軒的目光變得無比深邃。他沉默地站了片刻,然後緩緩抬起手。

無聲無息地,一道身着灰色布袍、氣息如同融入陰影般的老者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側。老者面容普通,眼神卻異常銳利,如同鷹隼,正是棲梧宮掌管情報暗線的長老——影鴉。

“影鴉。”沈墨軒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在。”影鴉躬身,聲音沙啞。

“詳查。一,那個‘阿舞’的根底。所謂‘下遊清河村’,重建時間,村中人口,尤其…二十年內所有外來流民,尤其是女性孤兒的記錄!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查個水落石出!”

“二,南荒近期所有異常!妖獸躁動根源,萬妖盟天狼部的動向,以及…”沈墨軒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刀,“重點探查那些邊境發現的、疑似魔氣的殘留痕跡!動用‘諦聽’,我要知道,是哪個角落裏的魑魅魍魎,又開始不安分了!”

“三,嚴密監控宮門內外,尤其是…靠近言兒居所‘寒寂峰’的一切動靜!若有任何異常,無論大小,即刻密報!”

“遵宮主令!”影鴉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水墨,瞬間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問道殿內,重新恢復了寂靜。

沈墨軒獨自一人立於空曠的大殿中央,燈火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負手而立,目光投向殿外無垠的夜空,指尖在身側無意識地、緩慢地敲擊着空氣。

篤…篤…篤…

那細微的敲擊聲,如同命運的鼓點,在寂靜的深宮中,悄然回蕩。

客舍。

簡單卻整潔的房間內,燭火搖曳。

鳳輕舞獨自一人坐在窗邊,身上披着林薇兒送來的幹淨素袍。窗外是棲梧宮沉沉的夜色,遠處山巒起伏的輪廓如同蟄伏的巨獸。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不再空洞,而是充滿了後怕、茫然,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沈墨軒那洞穿一切的目光,那句“清河村已毀”如同冰冷的毒蛇,依舊纏繞在她心頭。差一點…只差一點…就徹底暴露了!

‘下遊清河村…’她無聲地咀嚼着上官言爲她臨時編造的謊言。這個男人…他爲何要如此?爲何要用他的性命和信譽,去維護一個他口中“妖性本惡”、“見之必殺”的邪祟?

心口傳來一陣陣細密的刺痛,混雜着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她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撫平那悸動,指尖卻無意間觸碰到了衣襟內側——那裏,貼身藏着她真正的身份信物,一枚溫潤的、雕刻着浴火鳳凰紋樣的赤玉玉佩。指尖觸及玉佩的刹那,一股極其微弱、卻帶着純淨探查意味的靈力波動,如同無形的蛛絲,悄無聲息地從窗外拂過,瞬間掠過她的身體!

鳳輕舞的身體猛地一僵!

如同被最冰冷的毒蛇舔舐過肌膚!

沈墨軒!他果然沒有相信!這探查的符咒,隱蔽至極,若非她鳳凰真靈對能量波動極其敏感,根本無從察覺!

巨大的危機感瞬間攫住了她!她立刻收斂所有氣息,如同最普通的凡女般,臉上露出疲憊和驚魂未定後的脆弱,緩緩站起身,吹熄了桌上的燭火。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她無聲地走到床邊躺下,拉過薄被蓋住自己。身體蜷縮着,仿佛不勝寒意。

然而,在無人可見的黑暗裏,在她低垂的眼簾下,那雙瞳孔深處,一點純粹、熾烈、帶着不屈與決絕的金芒,如同深埋地底的熔岩,在巨大的壓力下,悄然亮起,無聲地燃燒着。

棲梧宮,這看似祥和的仙門聖地,對她而言,已成了步步驚心、殺機四伏的囚籠。而那個冷峻如冰、卻又一次次將她護在身後的男人…他究竟是救贖的燈塔,還是…最終將她焚盡的業火?

窗櫺之外,一道極其黯淡、如同夜色本身的符咒虛影,如同被驚動的蝴蝶,無聲無息地振翅飛遠,消失在沉沉的宮闕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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