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幽藍的微光,如同鬼火般在張宇手中撕裂的布片上跳躍、搖曳。那冰冷、非人的光芒,穿透了濃稠的黑暗,將眼前這方狹小、死寂的石窟映照得一片慘淡陰森。

光暈所及之處,冰冷的黑色岩壁如同凝固的巨獸骸骨,布滿粗糲的鑿痕和歲月侵蝕的坑窪。那三道深深鐫刻在岩壁正中央、斜斜向下匯聚於一點、如同三支撕裂長空的破甲利箭般的巨大標記——“三支箭”!在幽藍光線下,每一道刻痕都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動,散發着冰冷、銳利、穿透靈魂的殺伐之氣!它像一個巨大的、無形的旋渦,牢牢吸住了張宇的視線,一股源自骨髓深處的寒意混合着難以言喻的悸動,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

“呃……嗬嗬……呃啊——!”

秦老六瀕死的、如同破風箱被徹底撕裂的慘嚎,猛地將張宇從這瞬間的震懾中狠狠拽回現實!那聲音裏充滿了非人的痛苦和生命急速流逝的絕望!他猛地低頭!

幽藍的光暈下,秦老六癱倒在冰冷岩石上的身體劇烈地抽搐着!那張被血污覆蓋的臉扭曲變形,眼珠暴突,血絲密布,幾乎要掙脫眼眶!他的嘴唇烏紫發黑,嘴角不斷溢出帶着黑色血沫的白沫!最觸目驚心的是他左小腿上——幾根閃爍着幽綠寒芒、如同淬毒鋼針般的蜈蚣顎足深深嵌入皮肉!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如同被強酸腐蝕般的焦黑色澤!並且這黑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如同活物般沿着青筋暴突的腿骨向上瘋狂蔓延!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混合着辛辣腥膻的甜膩惡臭,正從那傷口處不斷散發出來!

毒!劇毒!正在瘋狂吞噬他最後的生機!每一秒都是索命符!

張宇的心髒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感瞬間扼住了喉嚨!他猛地撲到秦老六身邊!幽藍的光線下,秦老六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喉嚨裏只剩下無意識的、拉長的“嗬嗬”聲,每一次抽搐都伴隨着身體溫度的急劇升高!

“六爺!撐住!” 張宇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同燃燒的冰錐,瞬間釘在剛剛被他掀開的第二個木箱上——那散發着濃烈、奇異苦澀和腐朽氣息的藥草箱!

草藥!唯一的希望!

他連滾帶爬地撲到木箱旁!幽藍的光線勉強照亮箱內——層層疊疊、早已幹枯發黑、形態各異、散發着濃烈陳腐氣味的草葉、根莖、塊狀物!混雜在一起,根本無從分辨!

怎麼辦?!他不懂醫!更不懂毒!胡亂用藥,無異於飲鴆止渴!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洶涌而至!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崩裂的傷口,劇痛刺激着神經!不能放棄!絕不能!

他的目光瘋狂地在箱內掃視!試圖尋找任何可能的線索!突然!他的視線猛地定格在木箱內壁靠近角落的位置!

那裏!似乎刻着什麼東西?!

他立刻附身!幾乎將臉埋進那散發着濃烈腐朽氣息的藥草堆裏!借着手中布片撕裂處透出的幽藍微光,他死死盯着那處內壁!

幾道極其細微、幾乎被歲月磨平的刻痕!歪歪扭扭!如同孩童的塗鴉!但仔細辨認!那似乎是……幾個極其簡陋的、用利器刻畫的圖形?!

一個扭曲的、如同多足爬蟲的圖案!旁邊刻着一個叉!緊接着!是一個歪斜的、如同某種傘狀蘑菇的圖形!旁邊刻着一個……圓圈?!

圖案!極其原始!但指向性異常明確!

蜈蚣毒!解藥?!

張宇的心髒狂跳起來!他猛地伸手!不顧那刺鼻的腐朽氣味!雙手如同鐵耙!瘋狂地在箱內翻找!幹枯脆硬的草葉根莖在他手下碎裂!粉塵彌漫!嗆得他劇烈咳嗽!但他不管不顧!眼睛死死盯着翻找出的每一塊草藥!尋找着與那傘狀蘑菇圖形相似的物體!

“嗚……嗚嗚……” 角落裏,小女娃的啜泣聲陡然拔高!帶着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她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眼睛卻死死盯着張宇瘋狂翻找草藥的動作,瞳孔深處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光芒——是恐懼?是茫然?還是……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

“找到了——!!” 一聲壓抑不住的、帶着狂喜的嘶吼從張宇喉嚨裏迸發!他沾滿黑色藥渣的手指,死死捏住一塊從箱底翻出的、拳頭大小、表面布滿褶皺、顏色深褐、形似幹癟菌傘的塊狀物!形狀!與那刻痕上的傘狀蘑菇圖形幾乎一模一樣!

就是它!

他猛地撲回秦老六身邊!那劇毒蔓延的速度快得驚人!焦黑色澤已經爬過了膝蓋!秦老六的身體抽搐幅度越來越小,氣息微弱得如同遊絲!瞳孔徹底渙散!體溫高得燙手!

沒有時間處理!沒有時間研磨!張宇眼中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決絕!他左手死死掰開秦老六緊咬的、不斷溢出黑沫的牙關!右手緊握那塊深褐色的、堅硬如石的菌塊!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旁邊冰冷的岩石地面!

砰!咔嚓!

菌塊應聲碎裂!幾塊大小不一的碎片飛濺!

張宇抓起其中一塊最大的、邊緣鋒利的碎片!沒有絲毫猶豫!朝着秦老六那被蜈蚣顎足釘穿、正瘋狂蔓延焦黑的傷口邊緣!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

鋒利的碎片邊緣瞬間割開焦黑的皮肉!一股粘稠、散發着惡臭的黑色膿血混合着黃綠色的毒液猛地飈射出來!濺了張宇一臉!

“呃——!!” 秦老六的身體如同被強電流擊中!猛地向上彈起!喉嚨裏發出一聲非人的、如同野獸被開膛破肚般的慘烈嚎叫!渙散的瞳孔瞬間聚焦!裏面充滿了無法形容的、超越極限的劇痛!

張宇根本不顧!他死死按住秦老六瘋狂掙扎的身體!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如同鐵鉗!狠狠探入那被他割開的傷口深處!在滾燙、粘稠、散發着惡臭的膿血毒液中!瘋狂地摳挖!攪動!試圖將更深處的毒血和可能殘留的毒腺擠出!

“啊——!!殺……殺了我——!!” 秦老六的慘嚎撕心裂肺!身體如同離水的魚般瘋狂扭動!巨大的力量幾乎將張宇掀翻!汗水、血水、膿液混合在一起,浸透了兩人!

“按住他——!!” 張宇的嘶吼帶着血沫!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如同惡鬼般的眼睛死死盯向角落裏蜷縮的小女娃!“按住他的腿——!!” 聲音如同炸雷!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女娃被這聲嘶吼嚇得渾身一顫!但看着秦老六那扭曲痛苦的臉,看着張宇那如同地獄修羅般沾滿黑血的臉,她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掙扎!隨即!一股莫名的勇氣似乎壓倒了恐懼!她猛地從地上爬起!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尖叫着撲了上來!兩只瘦骨嶙峋的小手!如同鐵箍般!死死抱住了秦老六那條劇毒蔓延、瘋狂抽搐的腿!

巨大的力量讓她幾乎被甩飛!但她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掐進秦老六滾燙的皮肉裏!喉嚨裏發出如同幼獸般的、拼盡全力的嗚咽!

有了這片刻的鉗制!張宇的手指猛地觸到了傷口深處一塊異常堅硬、如同小石子般的凸起!毒腺?!他眼中寒光暴漲!兩指猛地發力!如同鋼鉤!狠狠摳住!向外猛地一扯!

嗤啦——!

一塊帶着粘稠黑血和毒液的、如同黑色小石子般的硬物被生生扯了出來!

“呃啊——!!” 秦老六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身體猛地一挺!隨即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重重癱軟下去!徹底昏死過去!但那條腿上瘋狂蔓延的焦黑色澤,似乎……停滯了一瞬?!

張宇根本來不及喘息!他抓起地上那塊被他砸碎的深褐色菌塊!挑出幾塊相對小些的碎片!不顧上面沾滿的污血膿液!用盡力氣將其捏得更碎!然後!他猛地掰開秦老六的嘴!將那些碎渣混合着傷口涌出的黑血!一股腦地狠狠塞了進去!

“咽下去!!” 他低吼着,手指死死抵住秦老六的喉嚨,強迫他做出吞咽動作!

做完這一切!張宇如同虛脫般癱坐在地!劇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濃重的血腥和腐臭!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滾落,混合着臉上的血污膿液,模糊了視線。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右手——沾滿了粘稠的黑血、黃綠色的毒液、深褐色的藥渣……還有那被他摳出的、散發着惡臭的黑色毒腺!胃袋一陣劇烈的翻滾,幾乎要當場嘔吐出來!

幽藍的微光下,秦老六的身體不再劇烈抽搐,但依舊滾燙得嚇人,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那條腿上的焦黑色澤雖然停止了蔓延,但並未消退,如同一條猙獰的黑色毒蛇纏繞在腿上。生死……依舊懸於一線!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岩壁上那巨大的“三支箭”標記。冰冷的刻痕在幽藍光線下仿佛活了過來,帶着一種無聲的、沉重的威壓。這標記……這密室……這詭異的發光布片……還有柳婆婆那撕心裂肺的“三支箭”……

線索!如同破碎的鏡片,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瘋狂閃爍、碰撞!

他猛地想起什麼!掙扎着爬起!踉蹌着撲向第三個箱子——那個觸手溫潤、被他掀開一條縫隙的玉箱!

幽藍的微光勉強照亮縫隙內部。裏面!果然不是草藥兵器!而是一卷卷用某種不知名、觸手冰涼光滑的白色細繩捆扎起來的……皮卷?!或是……帛書?!

他顫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卷。入手冰涼,帶着一種奇異的韌性。他迫不及待地解開細繩,將那卷東西在幽藍的光線下緩緩展開……

不是文字!至少不是他認識的文字!

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極其復雜、如同天書般的……線條!線條相互交織、纏繞、轉折!構成一個個奇異的、充滿幾何美感的圖案!有些圖案旁邊,還點綴着極其微小的、如同星辰般的點狀標記!整張皮卷,更像是一幅……地圖?!或者說……某種……星圖?!路徑圖?!

張宇的眉頭死死擰緊!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他看不懂!一點也看不懂!

他猛地將皮卷翻到背面!背面!在幽藍微光下!赫然用某種暗紅色的、如同幹涸血跡般的顏料!描繪着一個極其簡陋、卻異常醒目的圖形——三道斜斜向下、匯聚於一點的銳利線條!

三支箭!又是三支箭!

這標記!如同一個烙印!一個鑰匙!一個指向某個巨大秘密的坐標!

“嗚……” 角落裏,小女娃細弱的啜泣聲再次響起,帶着無盡的疲憊和恐懼。

張宇猛地轉頭!幽藍的光線下,小女娃那張沾滿淚痕和污垢的小臉顯得格外蒼白。她蜷縮着,小小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但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異常清澈的大眼睛,此刻卻……正死死地盯着他手中展開的皮卷!更準確地說!是死死盯着皮卷背面那個暗紅色的“三支箭”標記!

她的眼神……不再是純粹的恐懼!而是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茫然?困惑?還有一絲……極其微弱、如同沉睡記憶被強行喚醒般的……悸動?!

這眼神!如同閃電!瞬間劈開了張宇混亂的思緒!

她認得?!這個標記?!這個女孩……她和“三支箭”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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