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菌絲衣櫃

外婆總是一臉神秘地念叨着她那個雕花衣櫃能夠通往一個神奇的蘑菇森林。每次當她不小心忘記關上櫃門的時候,整個房間都會彌漫起一股潮溼而又腐朽的木頭味道。這股氣味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滲透進來的,讓人感到莫名的不安和恐懼。

許眠對外婆的話一直半信半疑,但那天偶然間,他卻在櫃子角落處發現了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真正的菌絲!那些乳白色的細絲像是擁有生命一般緩緩蠕動着,它們貪婪地吞噬着外婆放在那裏的老花鏡、藥盒,甚至連她剛剛織好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毛線襪也不放過。

更讓人覺得詭異至極的是,這些菌絲的尖端竟然懸掛着一些散發着微弱熒光的孢子。許眠好奇地將其中一顆孢子放到顯微鏡下面觀察,結果讓他瞠目結舌——透過鏡頭,他清晰地看到了外婆年輕時穿着華麗舞裙跳華爾茲的畫面。

帶着滿心疑惑,許眠決定去諮詢一下專業人士。於是他來到了醫院,找到了神經科的醫生。醫生仔細查看了 CT 片後,指着上面顯示出的腦萎縮陰影說道:“這種情況很常見於阿爾茨海默病患者。他們的腦神經會分泌一種特殊的物質,這種物質對菌類具有很強的吸引力,從而導致菌類寄生於大腦之中。”

聽完醫生的解釋,許眠心中一陣寒意襲來。他下意識地捏碎了手中那顆還殘留着熒光的孢子,瞬間,細碎的熒光粉末沾滿了他的掌心。就在這時,一個熟悉而又遙遠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那是五歲時候的自己正在衣櫃裏面驚恐地哭喊着:“外婆!這裏面有會吃掉聲音的妖怪啊!”

2. 熒光孢子

深夜時分,萬籟俱寂,只有月光透過窗戶灑在房間裏,給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銀色光輝。許眠靜靜地站在黑暗中,手中緊握着一盞紫外燈,將其對準面前的菌絲。

隨着紫外光的照射,菌絲開始微微顫抖起來。突然間,一聲輕微的爆裂聲響起,孢子如煙花般炸裂開來,迸發出點點星光。而就在這時,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原本普通的衣櫃深處竟然緩緩浮現出一個隧道入口,仿佛是隱藏在黑暗中的秘密通道被悄然揭開。

洞口周圍的牆壁上,覆蓋着錯綜復雜、宛如血管一般的菌絲網絡。這些菌絲閃爍着微弱的光芒,使得整個洞穴看起來既詭異又迷人。面對如此奇異的景象,許眠沒有絲毫猶豫,迅速戴上早已準備好的防毒面具,緊緊攥住外婆留給她的那枚銀頂針,毅然決然地闖入了這個未知的世界。

這枚銀頂針是外婆發病之後唯一還記得的東西,她總是念叨着“頂針裏有導航儀”。許眠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意味着什麼,但此刻,她願意相信這枚小小的頂針能夠引領她找到真相。

沿着蜿蜒曲折的隧道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光亮。當她走出隧道時,眼前豁然開朗,展現在她面前的竟是一片如夢似幻的熒光森林。巨大的蘑菇高聳入雲,它們的傘蓋上懸掛着一個個如同水母般透明的記憶囊。

許眠好奇地走近其中一個記憶囊,只見裏面呈現出一幅畫面:外婆懷抱着還是嬰兒時期的許眠,在狂風肆虐的台風夜裏拼命狂奔。接着,她又看向另一個記憶囊,裏面顯示的是外婆偷偷倒掉許眠母親的安眠藥的場景。

正當許眠沉浸在這些回憶之中時,她突然發現那些菌絲正在瘋狂地啃噬着記憶囊的囊壁。尤其是其中一個標有字母 C 的記憶囊中,菌絲已經快要突破防線鑽進去了。而那個記憶囊裏所儲存的,正是許眠高考前夜外婆走失的那段記憶。

就在此時,一直安靜躺在許眠手心裏的銀頂針突然變得滾燙無比,甚至在腳下的菌毯上灼燒出一道深深的焦痕。與此同時,一個清晰的警告聲在她腦海中響起:“危險!折返!”

3. 菌核子宮

許眠只覺得一股巨大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將她緊緊纏住,那無數的菌絲仿佛擁有生命一般,拼命地把她往地下拖拽。眨眼之間,她便被無情地拉入了黑暗深邃的地下菌核之中。

在這幽暗的環境裏,半透明的菌膜散發着微弱的光芒,宛如一層神秘的面紗包裹着一枚形狀酷似心髒的肉瘤。仔細看去,那肉瘤的表面竟然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如同外婆臉上一樣的老年斑,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肉瘤毫無征兆地裂開了一道口子,大量的菌絲如噴泉般洶涌而出,同時一個詭異的聲音在空中回蕩:“她可是自願成爲我們的宿主哦!她用自己所患的阿爾茨海默病來喂養我們,只爲能讓你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啊!”

緊接着,一團團閃爍着熒光的孢子迅速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幅逼真的全息投影畫面。畫面中呈現出的正是七歲時的許眠,那時天真無邪的她因爲一時好奇誤吃下了有毒的蘑菇。而在外婆發現之後,心急如焚的老人毫不猶豫地跪倒在了那個充滿危險的菌坑之前,虔誠地向上天祈禱着。

就在這時,只見那些隱藏在暗處的菌絲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從外婆的耳孔中鑽入進去。它們貪婪地吸食着外婆腦海中的部分記憶,並以此作爲交換條件——“就讓我用自己不斷加速的衰老,去換回這個孩子一線生機吧。”

隨着時間的推移,原本龐大的菌核開始緩緩收縮起來,與此同時,許眠戴在臉上的防毒面具也發出了令人心悸的破裂聲。刹那間,無數的孢子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瘋狂地灌進了她的鼻腔之中。

此時的許眠驚恐地瞪大了雙眼,透過眼前朦朧的孢子霧靄,她清晰地看到外婆珍貴的記憶正在被一點點地分解成細小的氨基酸分子。這些記憶碎片就像是有着明確目的地的信使一般,源源不斷地朝着自己的每一場夢境輸送而去……

4. 孢子反芻

許眠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地握住銀頂針,毫不猶豫地朝着菌核的心髒部位刺去。瞬間,肉瘤像是被激怒一般劇烈顫抖起來,緊接着一股濃稠腥臭的膿血噴涌而出,濺落在四周。

與此同時,那些曾經被吞噬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涌倒流而來。許眠看到了外婆忘記關閉煤氣的那一天,原本可能引發一場災難,但就在關鍵時刻,無數細密的菌絲迅速蔓延過去,緊緊地擰住了煤氣閥門,避免了危險的發生。

還有一次,外婆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場裏迷失了方向,焦急萬分的時候,又是這些神秘的菌絲悄然出現,它們相互交織、纏繞,編織成了清晰可見的路標,指引着外婆順利走出困境。

更令人震驚的是,就連許眠自己婚禮上外婆臉上那顯得有些空白和僵硬的微笑,竟然也是受到了菌絲的操控。這些菌絲如同看不見的絲線,精確地操縱着外婆的面部肌肉,營造出一個看似正常卻又透着些許詭異的笑容。

隨着記憶的不斷回流,整個熒光森林也開始劇烈搖晃,仿佛隨時都會坍塌。而那些原本張牙舞爪的菌絲,則發出陣陣淒厲的哀嚎聲,驚恐地紛紛縮回衣櫃之中。

當許眠終於艱難地從黑暗幽深的隧道中爬出來時,她發現自己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罐黏稠的菌液。這罐散發着刺鼻氣味的液體,正是外婆被置換掉的病症所濃縮而成的可怕物質。

5. 錯位菌療

許眠把菌液注入自己的靜脈。

阿爾茨海默病的菌絲在她血管扎根,外婆的記憶卻開始復蘇。她們成了鏡像病患:外婆想起許眠的乳牙埋在石榴樹下,許眠卻忘了自己的手機密碼。

“你這傻菌子!”外婆突然清醒,拔掉輸液管,“我當年喂你的可不是這劑藥!”

她翻出鏽跡斑斑的園藝剪,剪下兩人各一縷頭發,用菌絲縫成基因螺旋模型,塞回衣櫃深處。

6. 共生紀元

三年後,外婆的雕花衣櫃成了醫學奇跡。

神經學家發現菌絲能雙向傳遞記憶,前提是親屬自願成爲“鏡像宿主”。許眠總在菌絲暴走時打開櫃門,讓熒光孢子飄滿房間——那是她和外婆的混合記憶,像星塵般落在病歷本上。

某個梅雨季清晨,外婆突然織出許眠小學時的丟失的圍巾。菌絲在毛線縫隙閃爍,仿佛在說:“偷走的,還給你了。”

許眠望向衣櫃,兩顆孢子正輕輕碰撞,拼出她遺忘的婚禮誓詞:“無論疾病健康,我願成爲你的菌核。”

後記:

菌絲作爲記憶的盜賊與守護者,揭露了疾病背後隱秘的獻祭。許眠的逆行治療實則是親情的拓撲學——當愛與病痛形成共生回路,那些被菌絲啃食的時光,反而在血脈共振中淬煉出更堅韌的連結。熒光孢子既是病症的具象,亦是跨越代際的星圖,指引我們在腐朽處培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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