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七杯關東煮
林夏的便利店開在跨海大橋入口,夜班貨架上總擺着七杯關東煮。這是她自己定的規矩——每當賣到第七杯,就把剩下的湯底倒進大海。直到那天凌晨三點,穿珊瑚絨睡衣的女人買走最後一杯蘿卜,二十四小時後從橋上一躍而下。
監控錄像顯示,女人墜海前曾對着便利店方向鞠躬。更詭異的是,林夏在收拾煮鍋時發現,那根被買走的蘿卜上刻着“謝謝”的凹痕,字跡與女人屍檢報告上的遺書完全一致。
“巧合。”她撕碎進貨單,卻在第二周再次目睹:第七杯關東煮的買家被卡車撞飛,駕駛座上的蘿卜滾出車窗,沾血的斷面浮現“對不起”。
2. 蘿卜的預言
林夏開始記錄每個買走第七杯關東煮的客人。
醉酒的程序員,蘿卜刻着“裁員名單”;
逃課的高中生,蘿卜芯滲出抗抑鬱藥粉;
戴婚戒的主婦,蘿卜皮浮現溺亡男童的畫像……
死亡倒計時精確到秒。她試過調換蘿卜位置、提前打烊甚至拔掉電飯鍋插頭,但總會有客人從貨架深處翻出那杯“死亡關東煮”。更可怕的是,每次阻止失敗後,收銀機都會吐出帶血漬的硬幣,拼成倒計時:剩餘幹預次數:7。
最後一枚硬幣落下時,冰櫃裏的蘿卜突然集體發芽,嫩芽組成一串經緯度坐標——她早夭弟弟的墓地位置。
3. 七分鍾重置
第一次幹預失敗後,世界開始循環。
林夏把第七杯關東煮潑向客人,對方卻在湯汁觸身的瞬間消失。收銀台電子鍾跳回7分鍾前,貨架恢復原狀,唯有她記得發生的一切。
第七次循環時,她故意讓熱湯燙傷手背。傷口在下個循環中變成陳舊性疤痕,而客人死亡方式升級爲更慘烈的分屍案。蘿卜在案發現場生長成完整植株,頂端結出她的工牌。
“你越界了。”冰櫃傳來童聲。她打開櫃門,發現弟弟的骨灰盒躺在凍肉之間,盒蓋上用冰霜寫着:“姐姐,這次別救我。”
4. 概率的祭品
林夏挖出弟弟的棺材,裏面塞滿腐爛的蘿卜。每根蘿卜都刻着她人生的重要節點:
六歲那年藏起弟弟的哮喘藥,導致他窒息而死;
十八歲篡改高考志願,錯過最後一次見母親的機會;
昨夜拒絕程序員求愛,間接促成他的自殺……
便利店突然傾斜,所有商品滑向大海方向。她抓住貨架,看見弟弟站在浪尖上數貝殼:“1、2、3……姐姐,你當年少給了我第七顆哮喘藥。”
潮水退去時,冰櫃裏的工牌變成墓碑,死亡倒計時歸零。
5. 非歐幾裏得湯勺
林夏拆下關東煮電飯鍋的加熱棒,捅進自己心髒。
“既然死亡是固定概率,就用我的命填補缺口。”
世界開始坍縮。貨架變成肋骨,關東煮湯化作血管,便利店招牌重組爲十字架。她在劇痛中看見無數平行世界的自己:
有的成爲護士,每天偷換第七支藥劑;
有的嫁給了卡車司機,在第七次家暴中反殺;
有的終生未嫁,收養了七個孩子……
蘿卜從傷口鑽出根系,將她釘回收銀台。電子鍾顯示凌晨三點整,穿珊瑚絨睡衣的女人推門而入:“請給我第七杯關東煮。”
6. 自指涉方程
林夏微笑着遞出蘿卜。
女人墜海時,便利店地板裂開深淵,露出由概率公式編織的巨網。每個交叉點都掛着一具屍體,而她自己的臍帶正連接着網中央的嬰兒——那是所有死亡事件的初始變量。
“原來我才是概率的源頭。”她剪斷臍帶,便利店突然升上高空,化作一座燈塔。
從此,夜航船經過跨海大橋時,總會看見有個女人在燈塔窗口煮關東煮。第七杯永遠留給想自殺的人,蘿卜上刻着:“喝完這杯,你還有七分鍾改變主意。”
後記:
故事中的“7”是自我指涉的莫比烏斯環,林夏既是概率的囚徒又是制定者。蘿卜作爲死亡預言載體,實則是未愈合創傷的具象化,而便利店本質是懺悔室。最終她接納自身罪孽,將致命概率轉化爲緩沖地帶——正如現實中的痛苦,其意義往往在於爲他人爭取喘息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