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砸門聲如同死神的叩響,在狹小的密室裏回蕩。“擺渡人”幹瘦的臉上肌肉緊繃,他快速對林晚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即深吸一口氣,臉上堆起職業化的、略帶惶恐的笑容,按下了開門的按鈕。
金屬門劃開一道縫隙,足夠讓外面的人看到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
“幾位先生,這是怎麼了?”“擺渡人”的聲音帶着恰到好處的顫抖,“我這裏都是些老掉牙的數據檔案,哪有什麼不該藏的人?”
門外站着三名身着統一黑色戰術服、佩戴“黑水保安”徽章的壯漢。爲首一人,眼神銳利如鷹,直接用手臂抵住門縫,強行將門推開更多,冰冷的目光掃過昏暗的室內。
“接到線報,有未經授權的高危目標潛入‘巴別塔’,最後信號消失在你這片區域。”領頭者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我們需要進去檢查。”
“這……這不符合規矩吧?”“擺渡人”試圖阻攔,“‘巴別塔’的隱私協議……”
“在安全威脅面前,協議可以暫時擱置。”領頭者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一把推開“擺渡人”,帶着兩名手下邁步而入。
控制台下方的空間極其狹窄,林晚蜷縮其中,幾乎能聞到戰術靴踩在地板上揚起的灰塵味。她屏住呼吸,將身體機能降至最低,如同冬眠的動物,唯有手中的匕首和貼身藏着的黑色裝置傳來冰冷的觸感,提醒着她保持清醒。
一名保安開始用便攜式掃描儀檢查房間,儀器發出低沉的嗡鳴。另一人則粗暴地翻動着“擺渡人”那些堆積如山的實體檔案櫃。
領頭者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個唯一的控制台上。他走過去,手指在依然微熱的鍵盤上敲擊了幾下,試圖調取操作記錄。
躲在控制台下的林晚,能清晰地聽到頭頂傳來的敲擊聲。她悄悄將“深淵”的微型探頭伸出一點點,觀察着情況。
“頭兒,掃描儀沒發現異常生命信號。”負責掃描的保安報告。
領頭者盯着空白的操作記錄(已被“擺渡人”緊急清除),眉頭緊鎖。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再次掃視整個房間,最終,緩緩下移,落在了控制台下方那片深邃的黑暗上。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緊了匕首,肌肉繃緊,準備在被發現的一瞬間發動雷霆一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嗚嗷——!!!”
一聲淒厲至極、完全不似人類的尖嘯,猛地從信息集市的大廳方向傳來!那聲音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恐懼和瘋狂,瞬間壓過了集市原本的低語,清晰地穿透了隔音並不算太好的金屬門!
緊接着,是人群的驚呼、騷亂,以及物品被撞翻的碎裂聲!
密室內外的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吸引了注意力。
領頭者按住了耳麥,似乎在接收信息,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怎麼回事?”他厲聲問道。
耳麥裏傳來急促的匯報:“長官!集市B區!‘血鼬’……‘血鼬’他瘋了!他剛剛完成一筆大交易,突然就開始尖叫,說數據在咬他,說屏幕裏伸出……伸出手要抓他!他砸了終端,現在正無差別攻擊周圍的人!”
“血鼬”是信息集市裏一個以冷靜和狡詐著稱的知名情報販子!
數據的回響!意識的吞噬!
林晚腦中瞬間閃過父親和“鏡像”的警告。難道“門”的副作用,已經開始在“巴別塔”上顯現?
領頭者顯然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一個高危目標固然重要,但船上出現這種無法理解的瘋狂事件,尤其是發生在重要人物身上,更是足以動搖“巴別塔”根基的危機!
他狠狠地瞪了“擺渡人”一眼,又有些不甘地瞥了一眼控制台下方,最終咬牙道:“我們走!先去處理B區的緊急事件!你,”他指着“擺渡人”,“待在原地,隨時接受後續問詢!”
說完,他帶着兩名手下迅速轉身,沖出了密室,朝着騷亂的方向奔去。
金屬門再次關閉。
密室裏恢復了死寂,只剩下“擺渡人”粗重的喘息聲,以及控制台下林晚逐漸放緩的心跳聲。
危機暫時解除。
林晚從控制台下鑽了出來,她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擺渡人”看着她,渾濁的眼睛裏充滿了後怕和一絲更深的好奇:“你聽到了嗎?‘血鼬’他……這就是‘鏡像’警告的‘回響’?”
林晚沒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控制台屏幕上。“擺渡人”已經重新調出了那個南美洲雨林的坐標。
信任直覺,而非眼睛。拿到“鑰匙”碎片,立刻離開。
直覺告訴她,剛才“黑水保安”的突襲和“血鼬”的瘋狂,絕非孤立事件。她可能已經暴露,或者,這艘船本身正在變成一個巨大的陷阱。
“給我坐標和必要的裝備,”林晚的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我立刻離開。”
“擺渡人”沒有多問,快速操作起來,將一個經過物理加密的微型芯片和一份關於雨林坐標點——一個名爲“聖洛倫索”的廢棄生物研究所的簡要資料交給了她。
“祝你好運,孩子。”“擺渡人”嘶啞地說,“‘巴別塔’……恐怕很快就不再安全了。”
林晚接過芯片和資料,深深看了一眼這個神秘的老人,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再次融入“巴別塔”那光怪陸離、卻暗藏殺機的陰影之中。
她必須趕在“黑水保安”處理完騷亂回頭找她之前,趕在更多“數據回響”爆發之前,離開這艘漂浮的囚籠,前往南美,尋找下一個可能藏着真相與希望的“鑰匙”碎片。
而她的直覺也在尖叫:父親林建國,或者說“鏡像”,他所處的境地,可能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危險。這場圍繞“門”的戰爭,已經從數據和現實的層面,蔓延到了人類意識與理智的邊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