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落在顏初夏臉上時還是溫熱的。
她跪在觀景台的廢墟裏，右手死死抓着左肩——那塊青銅鏡碎片已經完全沒入血肉，在皮膚下隆起蛛網狀的凸起。更可怕的是紅紋，這些太虛印記的脈絡正順着脖頸爬上臉頰，像活物般在眼角蠕動。
"陸明...醒醒..."
三米外的石堆下，道士的桃木劍斷成兩截。滅靈彈造成的晶化傷口已經蔓延到胸口，將他大半邊身體變成了半透明的青黑色晶體。鎖靈契傳來的靈力波動越來越弱，如同風中殘燭。
"沒用的。"張上校的機械合成聲從頭頂傳來，"滅靈彈專殺修真者，魂魄都會結晶化。"
裝甲碰撞聲刺耳地逼近。顏初夏抬頭，看到噩夢般的景象——張上校的機械身軀現在與青銅鏡碎片完全融合，胸口裝甲板像花瓣般展開，露出裏面跳動的暗紅核心。那根本不是金丹，而是塊微縮的青銅鏡碎片，鏡面裏有什麼東西在撞擊內壁。
"知道爲什麼非要活捉你嗎？"機械手指鉗住她下巴，"時之瞳是唯一能..."
突然的爆炸打斷了他。一道等離子光束從天而降，將張上校轟退十餘米。顏初夏的時之瞳自動聚焦，看到雲層中浮現三架零組織的垂直起降機，艙門處站着個戴光學迷彩面具的身影。
"太虛宗越界了。"面具人手中的等離子太刀嗡嗡作響，"根據《異常事務公約》第七條..."
張上校的回應是突然暴起的六管符炮。血光與等離子束在空中相撞，沖擊波將整座觀景台徹底掀飛。顏初夏在碎石雨中撲向陸明，鎖靈契突然傳來針扎般的刺痛——
道士的晶化心髒裂開了細紋。
記憶碎片在此刻洶涌而來。
時之瞳因過度使用而流血，反而讓顏初夏看清了更多東西：三百年前的玄冰仙子站在相同位置，手中玉佩迸發的不是青光，而是與她眼中同源的六重虹彩；十二面青銅鏡組成的陣列裏，每面鏡子都映出不同裝扮的玄冰；當鏡中黑影被劍光劈碎時，飛濺的暗紅物質有半數鑽進了施術者眼睛...
"原來時之瞳是這麼來的..."她顫抖着摸向自己流血的眼睛。
張上校的機械臂突然穿透煙幕。顏初夏本能地抬手格擋，右臂紅紋竟自動組成防御陣圖，將機械臂短暫彈開。這個意外讓雙方都愣住了。
"印記認主？"張上校的機械音首次出現波動，"不可能！除非是..."
面具人再次殺到。等離子太刀與符炮對轟產生的靈能亂流中，顏初夏抱起陸明結晶化的身體。鎖靈契傳來的靈力已細若遊絲，但足夠讓她做最後一搏。
"你教我的。"她將道士的斷劍刺入自己右臂紅紋中心，"以血爲引..."
劇痛讓世界天旋地轉。太虛印記像被激怒的蛇般扭動，卻意外引動了陸明體內的抗靈晶體——兩種相克能量在鎖靈契的框架下形成詭異平衡，化作青紅交織的閃電劈向張上校。
機械護法倉促構建的防御陣如同紙糊。閃電貫穿他胸口的鏡核，暗紅核心頓時布滿裂紋。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裂紋中傳出的不是機械故障聲，而是成千上萬人的慘叫。
"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對抗什麼！"張上校的機械軀殼開始崩解，"太虛鏡只是門扉，真正的黑暗還在..."
等離子太刀當頭劈下。面具人這一擊直接斬開青銅鏡核，裏面涌出的卻不是機油或鮮血，而是粘稠的暗影洪流。這些影子在空中扭曲成痛苦的人形，又迅速灰飛煙滅。
顏初夏的時之瞳突然刺痛。在暗影消散前的瞬間，她看清了其中幾張臉——包括穿白大褂的玄冰，和脖頸掛着327號標籤的自己。
當零組織的醫療隊將陸明抬上直升機時，他胸口晶化已經停止擴散，但鎖靈契形成的紅紋仍纏繞在顏初夏手腕上。
"他還有救。"面具人收起太刀，"西伯利亞有口淨化之泉，能溶解滅靈晶化。"
顏初夏按住自己右臂——那裏的紅紋正在消退，但皮下有粒米粒大的硬物隨着脈搏跳動："你們早知道太虛印記的事？"
光學迷彩面具泛起波紋。那人遞來塊全新的玉佩，這次是青白玉材質，表面天然形成六重虹彩紋路。
"玄冰仙子留下的十二塊本命玉之一。"電子合成聲突然摻雜了真人嗓音，"戴着它，能暫時壓制印記反噬。"
直升機升空時，顏初夏透過舷窗看到驚悚的一幕：泰山山體正在滲出暗紅黏液，那些被爆炸掀飛的青銅鏡碎片自動拼合成小型鏡面，像有生命般朝主峰蠕動。
"這只是開始。"面具人順着她的視線說道，"全球已出現七處類似異常點。"
顏初夏的右眼突然不受控制地聚焦。在時之瞳的超級視力下，她看到最近那塊鏡碎片裏——有個穿黑袍的人影正對她微笑，口型分明在說：
【我們昆侖見】
腕間的鎖靈契突然發燙。顏初夏低頭，發現陸明留下的紅紋不知何時組成了古老文字，正是玄冰記憶裏出現過的太虛宗咒文：
【以魂爲價，以血爲契】
她輕輕按住皮下那粒躍動的硬物，在引擎轟鳴中閉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