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此言一出,晁蓋等人都是面色難看,自己等人伏小做低,這梁山居然連一個容身之所都不肯給自己嗎?
魯智深知道林沖肯定有自己的考量,繼續喝自己的酒。
林沖還未說話,晁蓋看了眼身後的兄弟,繼續委屈求全道:“林頭領,晁某平生只圖一個義字,日後所求只不過是與兄弟們日日相伴,我等所劫生辰綱可保梁山三年花銷。”
吳用幾人也是面面相覷,吳用心想這林沖定是覺得自己幾人殺了官兵,怕惹火上身。
誰知林沖說道:“晁天王,我說的不行,是指你和你的兄弟不能做我山寨的小卒,幾位都是有本事的人,當個小卒,天下人會恥笑我林沖有眼無珠。你們兄弟能來我山寨,我求之不得,可既然要入夥,彼此之間都得有個了解。明日,晁天王帶兄弟們先在山寨轉轉,明日過後,如果天王仍然願意入夥,我們再行商議。”
晁蓋聞言大喜,當即說道:“蒙林頭領厚愛,不用三天,我現在就可以答復林頭領,我們願意。”
吳用則是覺得林沖定然是被生辰綱打動,他方才被林沖搞得下不來台,這時卻是不敢再插話了。
就晁蓋做的這事,天下之大再無去處,吳用說過,無論如何先入夥,後面的事後面再說。
只要林沖願意,那其他的事都好辦。
林沖說道:“晁天王莫慌,我知道你們兄弟都有鴻鵠之志,你切放寬心,我敬重你是重義氣的好漢,今日林某把話放這,如果明日天王幾人不願意加入我梁山,仍舊可以在梁山上避禍,而那生辰綱我分文不取。”
林沖知道吳用賊心不死,這種事講究個你情我願,他敬重晁天王一夥人的感情,也願意成全他們的義氣,但是想加入梁山,林沖要的是心甘情願。
晁蓋他們現在走投無路,加入進來必然心有芥蒂。
林沖此話一出,晁蓋等人都是暗自慚愧,這林沖能將山寨收服,果然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漢。
“來,我們喝酒,晁天王,不是我吹噓,我大哥魯智深的酒量,就是你們幾個加在一起,那也不是對手。”
魯智深:“……”
林沖沒想到自己一語成真,晁蓋一夥人的酒量是真不行啊,雖然有自己的幫助,但自己搞定了兩個,魯智深一個人搞定了四個。
剩下那個劉唐被朱貴他們搞定了。
這場拼酒梁山完勝。
翌日,林沖並沒有陪晁蓋他們,而是讓杜遷陪同。
除了機密區域,其他地方他們願意去哪裏都可以。
朱貴則是忙着發月錢,第二個月,人心穩定。林沖沒有再搞形式,以後重大節日搞一搞就行了。
晁蓋等人一邊走一邊嘖嘖稱奇。
“杜頭領,怎麼今日山上的弟兄如此高興。”
一個個的呲着牙,誰都能看出來高興。
杜遷說道:“哦,一是今日山寨休息,二是今日發月錢。”
阮小五驚奇道:“什麼?還發月錢?”
杜遷昨晚沒睡好,打了個哈欠:“嗯,山寨上的弟兄姐妹都有月錢,就連老人,頭領也每個月發養老銀。”
杜遷說道:“嗯,老人每個月一貫養老錢。”
阮小七驚奇道:“老人也發?”
“嗯,老人不光發錢,寨主給他們還專門搞了一個老年活動中心,而且年老體衰的人無須勞作。”
阮小七是個孝順之人,看林沖如此優待老人,他此刻動了將家裏老父老母也接上山寨的心思。
吳用則趁機問道:“那普通的士卒呢?”
杜遷繼續說道:“是啊,不過寨主說這個月少了點,等以後給兄弟們再漲漲。”
晁蓋幾人好像在聽天書,這得發多少錢出去,晁蓋想到自己昨天還說自己進獻的十萬貫,足可保梁山三年開銷,臉上不禁一紅。
路過前寨的時候,有一個廣場,廣場上草棚林立,草棚下人員三五成群,不時聽見有人喊:“碰!停牌!胡了!”
阮小五是好耍的,他一聽就知道這是個“賭窩”了,他頓時興奮起來。
阮小二和阮小七則是面帶擔憂,這賭窩真是哪裏都有。
杜遷指着這片廣場向晁蓋幾人說明:“這裏是寨主讓我搭建的活動區域,打麻將、雙陸、骰子戲都可以,但是有一條,寨主說了小賭怡情、大賭亂性,玩耍可以,賭注不能超過限定數額,若是發現有人違反規矩,自然有宋堂主執行家法。”
阮小五搓了搓手,好奇的問道:“麻將是啥?”
晁蓋瞪了他一眼,他才不說話了,但心理卻跟貓撓似的。
林沖深知堵不如疏,全面禁止也不可能,只能退而求次用這種辦法。
“晁天王,我山寨規矩比較多,寨主說各位都是義字當先,這無可厚非,但是入了梁山就必須守梁山的規矩。”
晁蓋說道:“這是自然,不知山上都有哪些規矩?”
杜遷笑道:“不是山上的規矩,就是下了山,所有人也得遵守。”
說罷,杜遷將林沖制定的二十幾條鐵律一一向晁蓋幾人說明。
晁蓋聽完半響,對着杜遷抱拳一拜:“林寨主真乃大義之人,我晁蓋拜服!”
杜遷側身讓過,笑道:“晁天王這話還是當面說給寨主聽吧。”
幾人繼續在杜遷的帶領下參觀山寨。
林沖則是在書房謀劃他的招攬大計。
不過此時他也是因爲一個人陷入深深的苦惱之中。
武鬆!
武鬆已經去柴進莊子裏一個多月了,按照原著所說,在他逃離清河縣三個月後,那清河縣的張大戶強占潘金蓮不成,將潘金蓮送給了武大郎。
林沖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潘金蓮,水滸裏一個復雜而可悲的女人。
你說她貪戀權勢錢財、不守婦道,卻對於張大戶抵死不從,寧願嫁給武大郎。
你說她沒有婦德,她嫁給武大郎後沒有怨言,每日起早貪黑,幫着武大郎蒸饅頭好生過日子。
直至遇見武鬆,她已經死寂的內心裏卻又泛起陣陣波瀾。
將自己的情意向武鬆表達被武鬆拒絕後,她再也壓制不住長期壓抑的畸形欲望,與西門慶偷吃禁果,被王婆和西門慶攛掇,最終徹底黑化,毒死武大郎,自己也付出生命的代價。
武大郎,含辛茹苦將武鬆拉扯大,錯就錯在他對於自身的條件認識不清,人生三大忌:無權而多財、家貧而妻美、勢弱而早慧。
很不幸武大郎不僅家窮、而且自己的條件屬實不好。
直至生命的最後,他也許才認清事實,央求着說道:“你好好給我醫病吃藥,等我兄弟回來,我們見上一面,也好給你一紙休書,成全你們。”
但這話在潘金蓮看來無異於:“你好好喂我吃藥,等我兄弟回來,弄死你們。”
也正是這句話,迫使潘金蓮泯滅了最後一點良知,下藥毒死了他。
而武鬆呢,他生來便是清河縣裏的一粒塵,武大的炊餅擔子挑着日月,竹篾縫裏墊着的褪色粗布衣,裹住了他半生風雪。
在林沖看來,武大郎就是困住武鬆野性的繮繩。
武大郎這顆三寸丁,釘住了武鬆這人間太歲神。
至於西門慶、王婆、張大戶,在林沖看來,有一個算一個,都該死。
哦對了,還有那與西門慶狼狽爲奸的清河縣令。
到底要不要出手幹預,林沖很是糾結。
如果自己出手幹預,武鬆也許就會安安穩穩的和武大郎在清河縣生活,那後面的醉打蔣門神、血濺鴛鴦樓、落草二龍山還會發生嗎?
江湖從此就會少一個行者武鬆。
就在這時,書房外傳來魯智深的聲音:“兄弟,你忙完沒有?弟妹叫我們過去打麻將!”
魯智深的聲音仿佛一道清風,吹散了林沖心裏的迷霧。
自己是傻了吧?
想那麼多幹什麼,不管主動還是被動自己已經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就像自己的大哥魯智深,林娘子、王倫……
多武鬆一個又怎樣?
遇事不決,既隨本心,無愧就好!
念頭通達,林沖推開書房的門,陽光伴着熱浪灑了進來,整個屋子亮堂了許多,正如林沖此時的心:“來了,大哥,今日你可不能說我們夫妻合夥賴你,你也不能賴酒啊!”
夜晚時分,晁蓋幾人聚在一起。
“兄弟們都說說吧,是去是留。”晁蓋率先開口。
“我的意見是先入夥,以後再看。”吳用沒把話說死。
劉唐大大咧咧的說:“我聽晁大哥的,大哥說去哪,我就去哪。”
阮氏三兄弟也說:“大哥,你定吧,我們都聽你的。”
公孫勝也說道:“貧道也聽晁天王的。”
晁蓋說道:“既如此,我等明日就去見林寨主,不過我有言在先,我們冒了偌大的風險劫了生辰綱,若是林頭領真讓我們做個小頭領,弟兄們也不要有怨言。”
吳用插話道:“怕只怕林寨主對我等有防範之心,分而治之,而且我等的位置肯定不會高。這梁山如今被他經營的如鐵桶一般,無懈可擊,事到如今,我們也只有先行忍耐,受些委屈了,日後再慢慢謀劃。”
晁蓋不滿道:“教授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看林寨主爲人胸懷坦蕩、光明磊落,我等萬不可做那無義之事。”
晁蓋此話一出,劉唐和阮氏三兄弟看向吳用的眼神也略帶不滿。
公孫勝仍然面無表情。
吳用尷尬一笑:“我只是未雨綢繆,想的多了些,但我是真心爲兄弟們好的。”
翌日,聚義廳,林沖正在和衆頭領開月會。
“寨主,晁蓋一行在廳外求見。”
林沖讓人請他們進來。
“頭領,我等願意加入梁山,日後願爲林頭領效勞。”晁蓋姿態放得很低。
林沖笑笑:“晁天王,無需如此,不過你說錯了一句話。”
“請頭領賜教。”
“不是爲我效勞,是爲梁山效勞,既然你們決定加入,那麼梁山是我的,也是你們的家。”
“頭領說的是,是晁某失言了。”
“請幾位兄弟入座,正好今日我梁山各位頭領都在,你們幾人的職位也定一定。”
盡管心裏預期不是很高,晁蓋等人面對即將確定的職務,仍舊心懷忐忑。
林沖沉吟片刻嚴肅說道:“我用人,不以關系遠近爲先,首重人品、其次能力。”
“晁蓋,任梁山兵馬堂副堂主,配合魯堂主總管梁山兵馬。”
“劉唐,任步軍副統領,配合鄧懷安操練步兵。”
“阮小七,任水軍頭領,阮小二、阮小五爲副統領。主管梁山水軍操練和八百裏水泊防務。”
“公孫勝,我另成立軍機堂,你任堂主,主管機要探查、軍事參贊,制定戰略,掌管機密事務。”
“吳用,任教學堂堂主,我山寨會識文斷字之人你挑十人,專司教授山寨孩童知識。”
吳用本來在這個團夥中地位只在晁蓋之下,聽林沖如此安排,其他兄弟都受到了重用,卻獨獨讓自己當個什麼狗屁教授,說是教學堂堂主,吳用心裏清楚,只不過名號好聽而已。
一時間吳用心裏很是不服,可看到其他兄弟臉上喜出望外的神情,他知道此刻說什麼都是枉然。
等任命完成,晁蓋等人都是不可置信,阮小二幾人看向吳用的眼神很奇怪,號稱智多星的吳用,昨夜算的事,居然是一件也沒算準。
尤其是阮氏兄弟,不明白林沖爲什麼如此重用他們。
林沖接着說:“你們從石碣村帶來的人,你們自己自行分配,剩下的人由山寨補充。”
“哦,對了,你們的帶上山來的生辰綱,山寨不要,你們自己分配。”
林沖一連串的話就像一顆顆炮彈,震的晁蓋幾人頭重腳輕。
“寨主,你莫不是嫌棄我們帶來的是贓物?”晁蓋單膝跪地。
阮小二幾人見狀也是跟着單膝跪地。
“快起來,有話說話。”
林沖將幾人扶起來,這才繼續說道:“想必杜遷堂主昨天已經和你們說了山寨的規矩,你們沒有仔細聽嗎?”
“裏面就有一條,凡是來我梁山之人,所帶財物上山後仍屬於自己,生辰綱是梁中書搜刮民脂民膏得來的,搶了也就搶了,有什麼髒不髒的。”
“再說,錢哪裏有髒的,不信你問問朱堂主,他會不會嫌錢髒。”
林沖這麼一說,晁蓋幾人才算是好受些,但此刻心裏對林沖的佩服已經到達頂峰。
江湖號稱仗義疏財的英雄好漢多了去了,可是真正面對十萬貫而面不改色拒絕的,晁蓋唯見過林沖一人而已。
晁蓋仍舊有些不甘:“寨主……”
林沖擺擺手拒絕道:“晁堂主,不要再說了,這是山寨的規矩,是規矩就得守。你們只要實心爲山寨辦事,就夠了。”
也許是感覺到氣氛有些沉重,林沖開玩笑道:“放心,雖然你們都是家財萬貫的土財主,但是該有的月錢還是會發給你們的。”
廳內頓時響起一陣善意的哄笑。
魯智深也說道:“好了,晁天王,你不知我兄弟爲人,以後就會明白了,都是漢子,爽利些,在這些小事上糾纏什麼,你來坐我旁邊,我們還是繼續議事吧。”
晁蓋一怔:“議事?”
朱貴解釋道:“山寨每月都要議事,針對山寨目前存在的問題,還有下個月的發展進行議事。”
晁蓋等人各自找位置坐了,他們心裏有千言萬語想說,但現在不是時候。
林沖等幾人坐定,這才繼續說道:“朱堂主,方才我們說到哪裏了?”
朱貴說:“寨主,方才說到方七等五人昨夜偷偷下山去縣城驃騎,路上劫掠客商,並殺死一人,該如何處置一事。”
林沖先是對公孫勝說了一句:“公孫堂主,以後這議事主題和發展細則都是你的差事了,今日你先看着學學。”
公孫勝站起身來說道:“是!寨主。”
林沖說道:“宋堂主,你管刑法,按照家規,該如何處置?”
宋萬說道:“稟寨主,方七五人罪責不一,其中兩人只是違背下山條例,並未參與劫掠,按照家規,殺死客商的方七當斬,另外參與劫掠的二人應杖一百,其餘二人杖五十。”
林沖說道:“今日午時,校場,斬方七。將人頭懸於寨門,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