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獸人賭局
晨露在草葉上凝成晶瑩的珠子,被第一縷陽光折射出細碎的光。姚夢夢剛用空間裏的淨水壺給小狼崽喂了水,就聽見洞穴外傳來刻意壓低的交談聲,粗糲的嗓音裹着惡意,像淬了毒的石子往人心裏砸。
“賭五個獸核,那雌性活不過今晌午。”是黑熊獸人的聲音,帶着嚼碎骨頭般的篤定,“墨淵那廢物現在自身難保,哪護得住她?昨夜去試探的兩個蠢貨沒回來,保不齊是被那廢物臨死前拖去墊背了,這雌性沒了依仗,遲早是野獸的點心。”
“我賭十個!”另一個尖細的聲音接話,是部落裏最擅長偷雞摸狗的狐族獸人,“依我看,根本等不到野獸動手。墨淵以前多狠?現在被個雌性撿回去當寵物,心裏指不定多憋屈,夜裏餓極了,一口咬斷那雌性的脖子都有可能——畢竟廢物餓瘋了,連自己同族都啃,更別說個送上門的祭品。”
“哈哈哈!”一陣哄笑聲炸開,“還是你懂那廢物!想當年他風光時,誰見了不繞道走?現在呢?斷了腿,被新首領踩在腳下,連個祭品都能對他指手畫腳,換作是我,早咬舌自盡了!”
“新首領說了,誰能把那雌性的屍體帶回去,賞半只烤野豬!”
“我看懸,那雌性看着嬌弱,能從祭壇把墨淵拖走,說不定有點門道……”
“門道?能有什麼門道?無非是運氣好!”黑熊獸人嗤笑,“等會兒我去附近巡邏,‘不小心’驚起幾頭嗜血獠,保管讓那洞穴裏的兩個蠢貨死無全屍!”
交談聲漸漸遠去,帶着志在必得的惡意。洞穴裏,姚夢夢慢條斯理地用布條擦了擦小狼崽的嘴,指尖劃過小家夥溫熱的皮毛,眼底的寒意卻比昨夜的洞穴石壁更冷。
她轉頭看向靠坐在石壁上的墨淵。他不知醒了多久,銀灰色的豎瞳半眯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戾氣,只露出緊抿的唇線和繃緊的下頜。斷腿處的繃帶又滲出些微暗紅,顯然是剛才被外面的話激得動了氣,牽扯到了傷口。
“聽起來,你的族人很不看好我們。”姚夢夢語氣平淡,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她從空間摸出個蘋果——這是末世時她藏的最後一批新鮮水果,一直沒舍得吃——用小刀切成均勻的小塊,遞了一塊到墨淵嘴邊,“要不要嚐嚐?比漿果甜。”
墨淵偏過頭,避開她的手,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你該害怕。”
“怕什麼?”姚夢夢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蘋果,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洞穴裏格外清晰,“怕他們說的嗜血獠?還是怕你餓極了咬斷我的脖子?”
墨淵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豎瞳猛地收縮,像是被刺痛的蛇。他確實有過這樣的念頭,在被族人唾棄、斷腿瀕死時,他不止一次想過拉個墊背的——最好是那些嘲笑他、背叛他的獸人,可此刻看着姚夢夢那雙清澈得近乎無畏的眼睛,他突然覺得那些念頭卑劣得可笑。
“他們說的沒錯,”他低聲道,聲音裏帶着自毀般的嘲諷,“我是廢物,護不住任何人,留在這裏,你只會死得更快。”
“哦?”姚夢夢挑眉,又遞過去一塊蘋果,這次墨淵沒躲,任由她將果肉送進自己嘴裏。清甜的汁水漫過舌尖時,他聽見她慢悠悠地說,“可我覺得,廢物有時候比蠢貨好用。至少廢物知道自己沒本事,不會到處放狠話;而蠢貨總覺得自己能掌控一切,最後往往死得最難看。”
她的指尖又一次擦過他的唇,帶着蘋果的清香和微涼的觸感。墨淵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尾尖在身後不安地蜷了蜷,卻沒像上次那樣失控地纏上去。他忽然意識到,這個雌性從來說話不算數——她說害怕,卻能面無表情地處理掉兩個獸人;她說墨淵是廢物,卻每天給他上藥喂飯;她明明該對自己充滿戒備,卻敢用這樣親昵的姿態喂他吃東西。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忍不住問,聲音裏帶着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困惑。
姚夢夢沒回答,只是指了指洞口:“外面那些,你打算怎麼處理?”
墨淵的眼神沉了下去。黑熊和狐族那幾個,是新首領的心腹,這些天在部落裏跳得最歡,明裏暗裏嘲諷他不說,還總惦記着搶奪他以前積攢的獸核和領地。現在他們把主意打到姚夢夢頭上,無非是想借着除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雌性”,徹底踩碎他最後一點尊嚴。
“不用你管。”他咬着牙說,試圖撐起身體,卻被斷腿的劇痛拽回原地,額角瞬間滲出冷汗。
姚夢夢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堅決:“躺着。”她起身走到洞口,撥開藤蔓往外看,清晨的密林裏薄霧未散,隱約能看見幾個晃動的黑影在不遠處徘徊,正是剛才說話的那幾個獸人。
她從空間裏摸出個小小的金屬球——這是末世時用的微型監聽器,能捕捉百米內的聲音。她將金屬球藏在洞口的藤蔓裏,調試好頻率後塞回口袋,轉身對墨淵揚了揚下巴:“想聽他們還說什麼嗎?”
墨淵沒說話,只是眼神復雜地看着她。他不懂她手裏那亮晶晶的小玩意兒是什麼,但他看出來了,這個雌性根本沒打算坐以待斃。
監聽器裏很快傳來新的對話,這次是狐族獸人在跟人討價還價:“……就賭那雌性是被墨淵咬死的!我押十五個獸核!誰跟?”
“我跟!”一個沉悶的聲音應道,“不過我賭她是被新首領派去的人弄死的。新首領昨晚就放話了,留着墨淵是爲了羞辱他,可這雌性總護着他,留着是個麻煩。”
“都一樣!”狐族獸人笑得尖細,“反正活不過今天!對了,你們說那雌性長得怎麼樣?雖說瘦了點,但皮膚看着比部落裏最嫩的漿果還光滑,要是……”
後面的話污穢不堪,墨淵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銀灰色的豎瞳裏翻涌着血色。他想沖出去撕碎那些人的嘴,可斷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只能任由那些肮髒的話語鑽進耳朵,凌遲着他早已千瘡百孔的自尊。
姚夢夢關掉監聽器,聲音平靜無波:“看來你的族人不僅眼瞎,還心盲。”她走到墨淵面前,蹲下身檢查他的傷口,“氣大傷身,尤其是傷患。他們越是想讓我們死,我們越要活得好好的——順便,讓他們看看,蠢貨是怎麼死的。”
她的指尖輕輕按在他斷腿的繃帶邊緣,動作輕柔得不像在處理傷口,更像在安撫一頭暴躁的困獸。墨淵緊繃的肌肉漸漸放鬆了些,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忽然覺得,或許……或許真的能活下去。
“你有辦法?”他問,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辦法總比蠢貨多。”姚夢夢從空間裏摸出個小小的瓷瓶,裏面裝着墨綠色的藥膏,“這是我‘撿’的藥膏,塗在傷口上能讓你稍微能動彈些,應付幾只小畜生夠用了。”
她沒說這藥膏是末世時用的特效愈合劑,能刺激細胞快速再生,哪怕是貫穿傷也能在短時間內結痂。墨淵看着那藥膏,想起她之前拿出的種種“神藥”,沒再多問,只是在她塗抹藥膏時,強忍着傷口傳來的灼痛,一聲沒吭。
藥膏接觸皮膚的瞬間,像是有暖流順着血管蔓延開,原本撕裂般的疼痛減輕了不少。墨淵試着動了動腳趾,竟真的有了知覺。他看向姚夢夢,眼底的驚訝藏不住——這雌性的“撿來的”東西,似乎總能創造奇跡。
“別高興太早,”姚夢夢收拾好藥膏,“只能讓你勉強站起來,打架還不行。接下來,看我的。”
她走到洞穴深處,從空間裏拖出個半人高的金屬箱子,打開後裏面是一堆零件——這是她昨晚連夜從空間軍火庫裏拆出來的地雷配件。她手腳麻利地組裝着,手指在細小的零件間靈活穿梭,眼神專注得像在進行一場精密的手術。
墨淵看得目瞪口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武器”,那些泛着冷光的金屬片被她組合在一起,竟形成了一個個小巧卻透着危險氣息的玩意兒。他看着她將組裝好的東西藏進洞穴門口的草叢裏,又用藤蔓和落葉僞裝好,動作熟練得仿佛做過千百遍。
“這是什麼?”他忍不住問。
“能讓蠢貨閉嘴的東西。”姚夢夢拍了拍手,起身時瞥見墨淵復雜的眼神,笑了笑,“放心,不咬人,只咬壞人。”
她轉身回洞穴,將小狼崽抱進懷裏,又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塞到墨淵手裏:“這個你拿着,以防萬一。”
墨淵握住匕首,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稍微安心了些。他看着姚夢夢抱着小狼崽坐在火堆旁,悠閒地哼着不知名的調子,仿佛外面的賭局和惡意都與她無關。他忽然覺得,這個雌性身上有種奇怪的魔力,總能讓他在絕望中生出一絲荒唐的希望。
日頭漸漸升高,密林裏的霧氣散去,露出斑駁的樹影。洞穴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是黑熊獸人回來了,嘴裏還哼着粗野的調子。
“那廢物和小雌性估計還在睡覺吧?正好,讓嗜血獠給他們送份‘大禮’!”他的聲音越來越近,“等會兒聽到動靜,你們就假裝路過,把那雌性的屍體拖回來領賞,記住,別碰墨淵那廢物,新首領要留着他慢慢玩……”
腳步聲停在了洞口不遠處,接着是一聲尖銳的口哨,顯然是在召喚嗜血獠。
姚夢夢抱着小狼崽的手緊了緊,墨淵也握緊了匕首,豎瞳死死盯着洞口。
然而,預想中的獸吼並沒有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淒厲的慘叫,像被生生扯斷了喉嚨!
“啊——!”
緊接着是重物倒地的聲音,以及骨頭被碾碎的脆響。
洞穴外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狐族獸人的聲音顫抖着響起:“黑、黑熊?你怎麼了?”
沒有回應。
狐族獸人壯着膽子往前走了幾步,聲音裏帶着恐懼:“黑熊?別嚇我……”
“咔噠。”
一聲輕微的金屬聲響起。
“啊——!!!”
又一聲慘叫劃破密林,比剛才的更短促,更淒厲,仿佛被什麼東西瞬間撕裂。
墨淵猛地看向姚夢夢,眼底滿是震驚。他知道她在洞口放了東西,卻沒想到威力這麼大!
姚夢夢沖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眼底卻沒有絲毫溫度。
洞穴外,剩下的幾個獸人徹底慌了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是、是什麼東西?!”
“不知道!快、快跑!”
“往哪跑?首領的賞……”
“命都要沒了還管什麼賞!”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顯然是想逃跑。
“咔噠。”
“咔噠。”
兩聲金屬聲接連響起,伴隨着兩聲短促的慘叫,外面徹底安靜了。
姚夢夢站起身,拍了拍小狼崽的頭:“好了,蠢貨們閉嘴了。”
她走到洞口,撥開藤蔓往外看。只見洞穴外的草地上躺着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正是剛才打賭的那幾個獸人,他們的傷口處都留着金屬碎片的痕跡,顯然是觸發了地雷。
姚夢夢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切,仿佛只是踩死了幾只螞蟻。末世裏,比這更慘烈的景象她見得多了,這點血污根本算不了什麼。
她轉身回洞穴,對上墨淵震驚的目光,笑了笑:“看來,你的族人輸了。”
墨淵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他看着眼前這個看似嬌弱的雌性,忽然覺得那些嘲笑她的獸人是多麼可笑。這個女人哪裏是需要保護的祭品?她分明是來自地獄的獵手,用最溫柔的姿態,收割着所有的惡意。
“你……”他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卻發現喉嚨幹澀得厲害,“你到底是誰?”
姚夢夢沒回答,只是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用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記住這種感覺,墨淵。”她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一種奇異的力量,“這就是被人輕視的代價。今天是他們,明天可能是新首領,後天可能是整個部落。如果你不想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不想永遠當個‘廢物’,就給我好好活着,好好養傷——等你能站起來了,我們一起,把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一個個踩回去。”
她的指尖帶着微涼的觸感,眼神卻滾燙得像火焰。墨淵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裏炸開了,那是被壓抑了太久的不甘和憤怒,是幾乎被絕望熄滅的鬥志。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銀灰色的豎瞳裏重新燃起了光芒。
姚夢夢笑了,像冰雪初融:“這才對嘛。”她起身走到洞口,開始清理現場。她將那些屍體拖到更遠的地方,丟進了之前發現的巨蟻巢穴,動作熟練得讓墨淵心驚。
處理完一切,她回到洞穴,拍了拍手:“好了,清淨了。”她從空間裏摸出些肉幹,遞給墨淵一塊,“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墨淵接過肉幹,卻沒吃,只是看着她:“外面的賭局……”
“哦,那個啊。”姚夢夢咬了一口肉幹,含糊不清地說,“他們輸了,所以我們贏了。不過估計還有人不信邪,會再來找事。”她看向墨淵,“所以,你得快點好起來。”
墨淵點了點頭,這次沒有再拒絕她的好意,開始小口吃起肉幹。肉幹的味道很奇特,帶着一種他從未嚐過的香料味,比部落裏的烤肉還好吃。
就在這時,洞穴外傳來了新的腳步聲,這次的腳步聲很輕,像是在刻意隱藏。
姚夢夢和墨淵對視一眼,都警惕起來。
腳步聲在洞口停了下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請、請問……裏面有人嗎?”
是個年輕的獸人,聲音裏帶着害怕和猶豫。
姚夢夢走到洞口,撥開藤蔓往外看。只見洞口站着一個瘦高的鹿族獸人,手裏捧着些草藥,低着頭,不敢看她。
“有事?”姚夢夢問。
鹿族獸人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慌忙抬起頭,露出一張清秀卻帶着傷痕的臉:“我、我是部落裏的草藥師……聽說、聽說你們這裏需要草藥……”他把手裏的草藥往前遞了遞,“這、這些是止血的,很有用……我、我不要報酬,只想求你們……求你們救救我弟弟……”
姚夢夢挑眉:“你弟弟?”
鹿族獸人眼眶紅了:“我弟弟被新首領的人打傷了,腿斷了,還在流血……部落裏的草藥都被新首領收走了,我實在沒辦法了……聽說、聽說你這裏有能治好傷的‘神藥’……求你發發慈悲,救救他吧!”
他說着就要跪下,被姚夢夢攔住了。
姚夢夢看着他手裏的草藥,都是些很普通的止血草,但很新鮮,顯然是剛采的。她又看了看鹿族獸人臉上的傷痕,那是被鞭子抽過的痕跡。
她沉默了片刻,從空間裏摸出一小瓶抗菌噴霧遞給鹿族獸人:“這個給你,敷在傷口上,能止血,能消炎。”
鹿族獸人接過噴霧,眼睛瞪得大大的:“這、這就是‘神藥’?”
“算是吧。”姚夢夢點頭,“記住,用完了就把瓶子還回來,別告訴別人是我給你的。”
鹿族獸人連連點頭,感激涕零:“謝謝你!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我、我這就回去救我弟弟!”他捧着噴霧,轉身就要跑。
“等等。”姚夢夢叫住他,“你剛才說,外面還有人在賭?”
鹿族獸人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是、是啊……新首領還在部落廣場上設了賭局,好多人都在賭你們活不過今天……還、還有人說,誰能殺了你們,就能得到首領的賞賜……”
姚夢夢了然,看來新首領是鐵了心要除掉他們。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姚夢夢說,“這些草藥我收下了,你快回去吧。”
鹿族獸人又謝了她幾句,才匆匆跑了。
姚夢夢拿着草藥回到洞穴,遞給墨淵:“看來我們的‘名聲’已經傳開了。”
墨淵看着那些草藥,又看了看姚夢夢手裏的抗菌噴霧,眼神復雜:“你爲什麼要幫他?不怕被新首領發現嗎?”
“幫他,就是幫我們自己。”姚夢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