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鎮厄堡廣場，畫風有點不對勁。
本該劍拔弩張的出征氛圍，被雷猛手裏那面新做的錦旗攪得稀碎。旗面紅底黃字，繡着八個大字：“秘境一日遊，活着回來瞅”，旁邊還歪歪扭扭畫了個比耶的簡筆畫小人，一看就是出自雷猛那糙漢之手。
“雷大哥，咱這是去探險還是去團建？”一個穿青雲宗校服的小弟子忍不住吐槽，手裏的劍穗還綁着個粉色的毛絨球，據說是他師妹塞的“平安符”，“這錦旗要是讓祖師爺看見，能從墳裏爬出來敲你腦殼。”
雷猛一斧子拍在旁邊的石墩上，震得石屑亂飛：“懂啥？這叫戰略忽悠！讓那些詭物以爲咱是來觀光的，放鬆警惕！再說了，現在都講究‘輕裝上陣’，心態好了才能打勝仗，沒聽過‘笑到最後才是贏家’？”
柳乘風扶着額走過來，他手裏拿着一疊符紙，每張符上都畫着簡化版的“鎖靈陣”，右下角還印着個小小的二維碼圖案。“別貧了，這是新做的‘一鍵鎖靈符’，掃碼能看使用說明，靈力不夠的話還能組隊共享靈力，跟你們手機連熱點一個原理。”
“我去，柳師兄你這是把青雲宗的傳承改成APP了？”小弟子眼睛瞪得溜圓，“祖師爺的棺材板真壓不住了！”
陳衍站在隊伍最前面，聽着身後的插科打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才多久，抗詭聯盟就從一群苦大仇深的修士，進化成了自帶彈幕的“梗王軍團”。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靈脈監測手環”——這是雲鬆子用煉器術搞出來的新玩意兒，能實時顯示周圍靈氣濃度，還帶震動提醒，跟健身房的運動手環沒兩樣，就是外觀粗獷了點，像塊黑鐵疙瘩。
“共主，你這手環能測步數不？”雷猛湊過來，好奇地戳了戳陳衍的手腕，“我聽說秘境裏特大一迷宮，走斷腿都可能繞不出來，要是能計步，還能估算下走了多少裏地。”
陳衍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再貧就把你那錦旗改成‘迷路冠軍’。”
正說着，巫鹹長老拄着拐杖過來了，他懷裏抱着個壇子，壇口封着符紙，隱約能聽到裏面有“咕嚕咕嚕”的聲音。“這是老身連夜釀的‘醒神酒’，摻了點祖巫鼎的靈氣，喝一口能提神醒腦，就是勁兒有點大，別貪杯，不然容易‘醉氧’——哦不對，是醉靈氣。”
“長老，這酒能外賣不？”一個負責後勤的修士喊道，“我二舅在山下開了個小酒館，說想進點貨，保證童叟無欺，假一賠十！”
巫鹹被逗笑了，捋着胡子道：“等你們活着回來再說，到時候給你們打八折，憑‘秘境幸存者’身份還能再減兩成。”
隊伍裏爆發出一陣哄笑，緊張的氣氛消散了不少。陳衍看着眼前這群人，心裏那點因黑袍人而起的陰霾也淡了些。或許，這就是洪荒重光的意義——不僅是靈氣復蘇，更是這股子生生不息的煙火氣。
“好了，出發。”陳衍抬手示意衆人安靜，指尖的祖巫鼎微微發光，“記住，秘境裏一切小心，遇到危險先保命，別學某些人總想着‘秀操作’，命只有一條，復活甲還沒研發出來呢。”
他這話明顯是說給雷猛聽的，上次對付泣血詭，這家夥爲了救個小弟子，硬生生扛了詭物一擊，差點把胳膊卸了，事後還嘴硬說“這波操作很秀”。
雷猛嘿嘿一笑，撓了撓頭：“知道了共主，這次我保證‘苟住，別浪’。”
衆人跟着陳衍，朝着昆侖墟以北的紫色裂縫飛去。裂縫比三日前更大了，像一道撕開天空的口子，裏面隱約能看到雲霧繚繞，還夾雜着一些奇怪的光影，時而像宮殿，時而像森林，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裂縫咋跟PPT似的，還帶切換背景的？”雷猛嘀咕道。
柳乘風祭出鎖靈網，這次的網比上次更精致了些，上面還掛着些小鈴鐺，一碰就響。“這是‘預警網’，遇到詭物會自動報警，聲音賊大，保證比你那破鑼嗓子還管用。”
陳衍沒理會他們的鬥嘴，他的注意力全在那裂縫上。越是靠近，識海就越躁動，後土祖巫的殘魂一直在嗚咽，像是在害怕什麼。他看了眼手腕上的靈脈監測手環，屏幕上的數字忽高忽低，像股票走勢圖一樣，最後定格在一個詭異的數值上——0.01。
“靈氣濃度怎麼這麼低？”柳乘風也發現了不對勁，他的手環顯示的數值跟陳衍的一樣，“這不科學啊，秘境按理說應該靈氣充沛才對。”
陳衍眉頭緊鎖，突然想起黑袍人的話——“別相信夢裏的東西”。他昨晚又夢見了洪荒破碎的場景，這次看得更清楚了，那個擋在十二祖巫身前的青金色身影，手裏握着的不是武器，而是一塊……跟蘊靈晶一模一樣的白色晶石。
“小心，這裂縫可能有問題。”陳衍沉聲道，運轉祖巫之力護住周身，“進去後保持陣型，別走散，通訊符保持暢通，信號不好就多喊兩聲，嗓門大有時候比符紙管用。”
衆人收斂了玩笑的心思，跟着陳衍一步步走進紫色裂縫。穿過裂縫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陳衍感覺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周圍的景象已經變了。
他們站在一條石道上，兩旁是高聳的石壁，上面刻着奇怪的圖案，有點像上古符文，又有點像小孩子的塗鴉。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潮溼的氣息，靈脈監測手環上的數值依舊很低，只有0.02，跟“靈氣沙漠”似的。
“這地方……怎麼跟我老家那廢棄的防空洞似的？”雷猛嘀咕道，用斧頭敲了敲石壁，發出沉悶的響聲，“還是實心的，想打個洞出去都難。”
陳衍沒說話，他的目光被石壁上的一幅圖案吸引了。那圖案畫着一個人，手裏舉着塊晶石，周圍圍着十二個模糊的身影，看形態像是十二祖巫，只是他們的表情很奇怪，不像被保護，反而像……在恐懼。
“共主，你看這個！”柳乘風突然指着石道前方，那裏有一塊石碑，碑上刻着一行字：“歡迎來到萬劫秘境，本場遊戲共有100名玩家，最終存活者可獲得‘洪荒終極答案’一份，祝您好運。”
“玩家？遊戲？”雷猛愣住了，“這誰寫的？還挺時髦，知道用‘玩家’這個詞。”
陳衍的臉色卻沉了下來。他走到石碑前，指尖拂過那些字，能感覺到上面殘留着一絲熟悉的氣息——跟黑袍人身上的陰冷氣息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石碑突然亮起紅光，上面的字開始變化：“檢測到‘祖巫繼承者’身份，觸發隱藏任務：找到‘僞善者’，揭露其真面目。任務失敗懲罰：抹殺。”
“抹殺？這遊戲還帶這麼玩的？”雷猛咋舌，“太硬核了吧，就不能搞點‘扣除積分’之類的懲罰？”
陳衍沒理會他，他的注意力全在“僞善者”三個字上。誰是僞善者？是那個黑袍人？還是……隊伍裏的某個人？
他下意識地掃了一眼身後的衆人，大家臉上都帶着驚訝或疑惑，看起來沒什麼異常。可當他的目光落在那個負責清理戰場的年輕修士身上時，對方突然低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手指悄悄捏緊了袖中的骨哨。
陳衍心中一動，剛想開口，手腕上的靈脈監測手環突然瘋狂震動起來，屏幕上的數值瞬間飆升到999，緊接着又暴跌到0，反復橫跳，跟抽風似的。
與此同時，石道深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很輕，卻異常清晰，像是有人穿着高跟鞋在走路，“嗒，嗒，嗒”，在這死寂的石道裏，顯得格外詭異。
“誰？”雷猛舉起巨斧，警惕地盯着黑暗深處，“出來！別躲躲藏藏的，是好漢就正面剛，是妹子……哦不對，不管是誰，趕緊現身！”
腳步聲停了。黑暗中，緩緩走出一個身影，穿着一身現代連衣裙，手裏還拿着個手機，正低頭刷着什麼，嘴裏念念有詞：“哎呀，這秘境的信號也太差了，5G都沒有，4G還時斷時續，想發個朋友圈都發不出去……”
衆人都看傻了，包括陳衍。
這妹子是誰？穿成這樣來秘境探險？還惦記着發朋友圈？
那妹子終於抬起頭，看到陳衍等人，也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嗨，你們也是來秘境‘打卡’的？我是從山下‘網紅旅行社’報的團，說這裏是新開發的景點，還包食宿，就是導遊有點坑，說好了‘全程無自費’，結果剛進來就不見了，搞什麼‘自由行’，我路癡啊喂！”
陳衍：“……”
雷猛：“……”
柳乘風：“……”
這展開，比黑袍人出現還讓人懵。
妹子見衆人沒反應，又晃了晃手裏的手機：“對了，你們有Wi-Fi嗎？熱點也行，我流量快用完了，再不用就‘斷網’了，在這鬼地方斷網，比死還難受啊！”
陳衍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可能需要喝一口巫鹹長老的醒神酒，不然真要懷疑是不是進了什麼“搞笑秘境”。
而他沒注意到，那個年輕修士的手指，已經按在了袖中的骨哨上，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