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衍因爲醫院有緊急手術，一大早就離開了。
老爺子似乎也有約，孫瀾陪同前往。
偌大的周家老宅，一時間只剩下林知意和一些傭人。
她本想待在房間裏看書，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但想到昨晚的決心，又覺得自己不該如此畏縮。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去樓下花園走走，透透氣。
然而，就在她走下最後一級台階，準備穿過客廳走向花園時，一道頎長的身影不偏不倚地擋在了她的必經之路上。
周敘似乎剛運動回來，穿着簡單的黑色運動服，額發微溼，更襯得眉眼深邃，氣息凜冽。
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裏，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毫不遮掩。
林知意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想繞開他。
她往左一步，周敘身形微動，精準地攔住。
她蹙眉，立刻轉向右邊，周敘幾乎在同一時間，再次擋住了她的去路。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一次次的被阻攔，讓林知意昨晚積攢的勇氣混合着被戲弄的惱怒一起涌了上來。
她猛地抬起頭，清澈的杏眸裏燃着兩簇小火苗，聲音因生氣而微微提高：“周敘！你到底想幹什麼？”
周敘垂眸看着她強忍着恐懼卻又故作凶狠的樣子，像只張牙舞爪卻又色厲內荏的幼獸。
他非但不惱，反而覺得有趣。
周敘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帶着強烈的壓迫感，將她困在樓梯角落和他之間狹小的空間裏。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聲音低沉而玩味：“不是信誓旦旦說要對抗我？讓我看看，你除了嘴硬，還有什麼別的勇氣。”
他的靠近讓林知意渾身僵硬，鼻尖縈繞着他身上清冽的煙草味混合着運動後的荷爾蒙氣息，讓她心跳失序，臉頰不受控制地發熱。
她被他話裏的輕蔑刺得難堪，用力推拒他的胸膛，聲音帶着屈辱的顫抖：“你幼稚，讓開！”
然而，她的推拒對他來說如同簡直輕的不能再輕。
周敘輕而易舉地攥住她纖細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臉與他對視。
他眼底沒了之前的玩味，只剩下冰冷的警告，指腹用力，捏得她下頜生疼。
“林知意，別太自不量力。”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着她脆弱的神經：“認清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或許還能在周家安穩度日，再敢挑釁我，後果不是你承擔得起的。”
他眼神裏的寒意讓她毫不懷疑他話裏的真實性。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上她的心髒。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對峙時刻，樓下忽然傳來周甜清脆歡快的聲音：“大哥？你在上面嗎？我們什麼時候去學校呀？”
周敘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下意識地鬆了一瞬，目光也微微向樓梯下方偏移。
林知意心髒狂跳，一股抗衡的勇氣猛地竄起。
她趁着周敘分神的這一刹那，低頭，對着他攥住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手手背，就不輕不重地咬了下去。
“嘶——”
周敘完全沒料到她會有此舉動，手背上傳來一陣清晰的刺痛感。
力道不算太重，沒破皮。
但那猝不及防的觸感碾過皮膚帶來的奇異麻癢感，讓他瞬間皺緊了眉頭，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林知意一得自由，立刻像只受驚的兔子，猛地推開他，頭也不回地飛快沖回了二樓周衍的臥室，“砰”地一聲關上了門，甚至還傳來了反鎖的輕微“咔噠”聲。
周敘站在原地，低頭看着自己手背上那圈清晰的，還帶着點痕跡的牙印。
疼痛很輕微，但那種屬於她的溫度和觸感，卻異常清晰，像細微的電流，順着血管一路蔓延，讓他心裏的火氣“嗡”地一下，不受控制地往上竄。
他周敘長這麼大，什麼時候被人這麼......“咬”過？
還是被一個他根本看不上眼，覺得心思不正的小姑娘？
荒謬，可笑，以及一種被嚴重冒犯的慍怒交織在一起。
然而，盯着那圈小巧的牙印看了幾秒，他緊繃的下頜線卻莫名鬆了些許，喉間甚至逸出一聲極輕的意味不明的氣音，被林知意這個舉動給氣笑了。
他還真是小看了她，她還真是有這個膽子！
“大哥？”周甜疑惑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伴隨着上樓的腳步聲：“你站在那裏幹嘛呢？”
周敘迅速收斂了臉上所有外露的情緒，將那只被咬了的手隨意地插進運動褲口袋裏，轉身看向走上來的周甜，面色已經恢復了一貫的淡漠：“沒什麼。”
周甜走到他身邊，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總覺得大哥剛才的表情有點奇怪。
她也沒多想，挽住他的胳膊，催促道：“那快走吧，再晚我要遲到了！”
周敘任由她拉着往下走，目光卻似有若無地掃過二樓那扇緊閉的房門，眸色深沉，淡淡開口，像是隨口一提：“看來家裏得養條狗了。”
“養狗？”周甜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一亮，興奮地問：“真的嗎？養什麼狗，養狗幹什麼呀？”
周敘已經邁步下樓，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放狗咬回去。”
“咬回去？”周甜更迷糊了，追在他身後問：“咬誰啊？大哥，你說清楚嘛！”
周敘卻沒有再回答，徑直走向玄關，拿起車鑰匙：“走了。”
臥室門內，林知意背靠着冰冷的門板，心髒還在“怦怦”狂跳，幾乎要撞出胸腔。
她大口喘着氣，手心裏全是冷汗。
剛才那一刻，她真的怕極了。
她完全是在賭，賭周敘的疏忽，賭那一瞬間的機會。
幸好，她賭贏了。
想到周敘被她咬到時那錯愕又吃癟的表情，以及自己成功逃脫，林知意心裏後怕之餘，又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解氣和暢快。
她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撩開窗簾一角，正好看到周敘的黑色轎車緩緩駛到主宅門口。
周甜蹦蹦跳跳地跑過去，周敘已經下了車，繞到副駕駛那邊，體貼地爲她拉開車門，甚至還伸手護了一下她的頭頂，防止她撞到。
那樣細致入微的照顧，與他面對自己時的刻薄冷意，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
林知意靜靜地看着，一個隱秘而大膽的念頭，如同藤蔓般，悄然在她心底滋生纏繞。
憑什麼他要這樣肆意地踐踏她的尊嚴，將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她也要讓他嚐嚐這種被人戲耍、被人輕視、被人拋棄的滋味！
不是覺得她攀附周家，心思不正嗎？不是厭惡她，看不起她嗎？
那如果......如果他發現自己竟然會對他口中這個“撈女”動了心，卻發現她根本不屑於他的在意，甚至將他的一片真心踩在腳下，他那張永遠高高在上，冷漠矜貴的臉上，會露出怎樣精彩的表情？
這個念頭帶着一種危險的誘惑力，讓林知意的心跳更快了幾分，血液裏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她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很大膽，很冒險，甚至可能引火燒身。
周敘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人。
但......憑什麼只能他欺負她？
她也要讓他不好過！
一個隱秘的，帶着報復性質的計劃，在她心中悄然成型。
就在這時，樓下的周敘似乎若有所覺，忽然抬眸，朝着她窗口的方向望了過來。
林知意心中一驚，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猛地鬆開了撩着窗簾的手，迅速側身躲到了牆壁後面，避開了他的視線。
她靠在牆上，撫着依舊急促的心跳，眼神卻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周敘不是什麼好人，但她同樣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綿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