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沒有散盡,園區裏的黃沙就像風卷着貼在窗戶上,像一層洗不掉的污垢,陳陽坐在梳妝台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他剛用冷水敷完紅腫的膝蓋,門外就傳來了李姐的腳步聲,比往常還早了半個鍾頭。
“今天有‘重要課程’,別磨蹭。”李姐推開門時,身後還跟着兩個沒見過的陌生男人,他們穿着黑色緊身衣,肌肉線條在布料下面繃得緊實,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落在陳陽身上時,毫不掩飾的眼神赤裸中帶着審視,陳陽的心髒猛地一沉,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後腰撞在梳妝台的棱角上,疼的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躲什麼!”李姐走到房間中央,指了指牆角的金屬椅子,和上次“清洗”時候,綁他的椅子一模一樣,皮帶在晨光裏泛着冷光,“過去坐好,今天的課,你必須學完!”
陳陽似乎預料到了什麼,腳步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他盯着那把椅子,手腕上曾經被皮帶勒出的紅痕仿佛又開始發燙,疼痛,電擊的麻痹感,那些痛苦的回憶又重新翻了上來,讓他渾身止不住地發抖“李姐,我已經學會怎麼了,能不能……”
“能不能不學麼?”李姐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陳陽,你以爲那位官員只是要你端茶遞水?他要的,是‘全方位的服務’,今天要是學不會,明天你就去倉庫和那些狼狗在一起吧,或者……”她指着窗戶外枯樹下的白骨,“去跟那堆骨頭作伴”
兩個男人上前一步,粗糙的手掌抓住陳陽的胳膊,他想掙扎,卻被死死的按在椅子上,手腕,腳踝,腰腹,甚至脖頸,都被皮帶一圈圈綁緊,金屬扣“咔噠”扣死的瞬間,他感覺胸腔被勒的發悶,每一次呼吸都帶着尖銳的疼痛,其中一個男人從口袋裏掏出黑色的布條,伸手就要蒙他的眼睛,卻被李姐攔住了。
“別蒙眼,”李姐走到陳陽面前,蹲下身,指尖劃過他被冷汗浸溼的碎發,“要看着學,看清楚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記不住沒關系,他們會‘幫’你記。”說着,她從包裏拿出兩小塊沾了藥水的膠布,捏住陳陽的眼皮,強行貼了上去。
藥水的刺激性瞬間炸開,陳陽的眼睛像是被辣椒水潑過,疼的他拼命眨眼,眼淚卻被紗布堵住,只能從眼角溢出,順着臉頰往下流,視線變得模糊,只能隱約看到兩個男人在房間中央站定。
布料摩擦的聲音,沉重的呼吸聲,還有李姐在耳邊的低語,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陳陽死死裹住,讓他連窒息都覺得是一種奢侈。
“看仔細,”李姐的聲音貼着他的耳朵,帶着一絲詭異的溫柔,“你記住,從你進入園區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你自己的,只是工具而已。”
他的胃裏翻江倒海,喉嚨上涌上一陣腥甜,他想別過頭不要看,腦袋卻被旁邊的男人死死的按住,連轉動半分都做不到,想閉上眼睛,可眼皮被紗布粘住,那些畫面,像針一樣刺進陳陽的眼睛,大腦,以及靈魂深處,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曾經在籃球場上奔跑的畫面,走秀時聚光燈下的畫面,王阿姨笑着遞來桃酥的畫面,全被這肮髒的場景撕得粉碎,變成滿地殘渣。
“啊——我不學,我不學!放開我!”陳陽拼命扭動身體,皮帶深深勒進肉裏,磨得他的後背的鞭痕都裂開來,鮮血透過睡衣滲出來,在椅子上留下暗紅色的印記,可他的反抗,在身旁兩個男人的面前宛若螻蟻,其中一個人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個人手攥住他的頭發,強迫他抬起頭,更清楚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老實點!”男人的聲音粗啞
李姐走到他面前,手裏拿着一根細細的皮鞭,輕輕拍打着陳陽的臉頰,“陽子,別逼我動手,你想想王阿姨,想想你父母的房子,只要學會了,你就能給王阿姨打電話,就能活着,攢錢把你父母的房子贖回來,要是學不會,你連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還談什麼回家?”
李姐的話像一把鈍刀,狠狠扎在了陳陽的心頭,他想起昨天晚上,他偷偷在枕頭下藏了一塊碎玻璃,那是從梳妝台上扣下來的,本來想等守衛換班的時候割腕自殺,可是一想到王阿姨還在等他回家,還在給他留着紅燒肉,那點鼓起的勇氣瞬間就垮了,現在李姐的話,像抓住了他最後的軟肋,讓他連反抗的力氣都逐漸消失。
眼淚混着血水從眼角滑落,滴在膝蓋上,陳陽的身體漸漸不再掙扎,只是死死咬着嘴唇,很快嘴唇被咬出血來,血腥味在嘴裏蔓延開來,他被迫看着眼前的一切,聽着那些聲音,感覺自己的尊嚴與靈魂也在被一點一點碾碎,變成了粉末,被緬北的風沙吹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不再繼續,李姐走到陳陽面前,伸手撕掉他眼睛上的紗布,強光刺得陳陽睜不開眼睛,只能眯着眼睛,看着李姐手上拿着的一件特殊的衣服,上面還綴着銀色的鏈條。
“現在,該你了”李姐把衣服扔在他面前,“自己穿上,然後開始吧。”
陳陽的身體僵住了,他看着那件衣服,手指微微顫抖,他是個男人,是曾經在球場上揮汗如雨的運動員,是站在T台上光芒四射的模特,現在,卻要穿上這種衣服,做這種肮髒的事情,“我……我做不到”
“做不到?”李姐的臉色沉了下來,對着兩個男人使了使眼色,其中一個男人立刻拿起電擊棒,藍色的火花在陳陽面前跳動,“要麼,你自己穿上,要麼,我讓他們幫你穿。”
陳陽的身體開始發抖,他想起上次被電擊的劇痛,想起倉庫裏狼狗的狂吠,想起枯樹下的白骨,他知道,他沒有選擇。陳陽慢慢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束縛衣,手指觸到冰冷的皮革時,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縮了一下。
“快點!”李姐的聲音透着不耐煩。
陳陽深吸一口氣,開始笨拙的穿着那件衣服,皮革摩擦着身上的傷口,帶來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他穿的很慢,每一個動作都透着屈辱,周圍的人,眼神裏透着戲謔,李姐則拿着皮鞭,時不時抽打一下地面,催促他快點。
好不容易穿好,陳陽低着頭,不敢看鏡子裏的自己,他能感覺到身上的傷口在滲血,束縛衣的皮革已被血水浸溼,貼在皮膚上,又冷又黏。
“現在,過來!”李姐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按照剛才的,開始!”
他們笑着看着陳陽,而陳陽的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怎麼也邁不開步子,他看着李姐,她的臉上帶着冰冷的笑容,想起曾經的一切,那些曾讓他感動得瞬間,現在變成了一把把鋒利的刀刃,一遍一遍割着他的心,“李姐,爲什麼,你曾經對我那麼好,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李姐愣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很快又被冷漠取代,“曾經是曾經,現在是現在,在這世界上,只有利益是真的,你對我沒用了,我自然要尋找新的價值”她說着,又拿起皮鞭,朝着陳陽猛地抽了過去。
“啪——”
皮鞭落在身上,劇痛讓陳陽忍不住慘叫一聲,身體踉蹌着向前撲了幾步,正好摔在一個男人面前,他的膝蓋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舊傷疊新傷,疼得他幾乎暈厥。
李姐的聲音冰冷,“別讓我說第二遍!”
陳陽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陳陽感覺自己的尊嚴被徹底踩在腳下,像路邊的爛泥,誰都能過來踩一腳。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陽吐得一塌糊塗,李姐對着那兩個男人說“把他帶下去,好好‘照顧’他,別讓他明天掉了鏈子。”
兩個男人架着陳陽的胳膊往外走。走廊裏的晨霧還沒散,冰冷的空氣灌進他的衣領,讓他打了個寒顫。路過一間房間時,門沒關嚴,他瞥見裏面蜷縮着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上次被拖去倉庫的那個男人,他的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着,手腕上的皮膚被繩子磨得血肉模糊,正抱着膝蓋低聲啜泣。看到陳陽,男人的眼神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下去,像是在無聲地告誡:這就是反抗者的下場,別再做無謂的掙扎。
陳陽的心髒揪了一下,手腕下意識地攥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的舊傷裏。他想起自己剛進園區時的天真,以爲 “聽話” 就能換得一線生機,可現在才看清,這裏的 “聽話” 不過是被榨幹價值的開始,一旦失去利用價值,等待他的只會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結局。
他們把陳陽帶到一樓的一間小房間裏。這裏比他之前住的二樓房間更狹小,牆面斑駁得露出裏面的黃土,唯一的鐵床鏽跡斑斑,床墊薄得像一層紙,角落裏堆着一床散發着黴味的被子,空氣裏混雜着潮溼的土腥味和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其中一個男人粗魯地解開他身上的束縛衣,皮帶扣劃過結痂的傷口時,陳陽疼得渾身抽搐,卻連哼一聲都不敢,他怕自己的呻吟會引來更殘忍的對待。
“老實待着,中午有人送吃的。” 男人甩下一句話,“砰” 地關上鐵門,沉重的鐵鎖 “咔噠” 落下,像是把陳陽最後的希望也鎖在了門外。
陳陽癱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他低頭看着身上的傷口,新添的鞭痕和舊傷交織在一起,有的地方還在滲血,有的已經結成了紫黑色的痂,像一張醜陋的網,把他困在這具殘破的軀體裏。他想起媽媽織的灰色羊毛衫,想起那件毛衣上歪歪扭扭的籃球圖案,那是他十八歲生日時,媽媽坐在客廳的藤椅上,就着台燈的光連夜織的,她說 “羊毛暖,冬天打球穿,別凍着”。可現在,那件毛衣被踩在緬北的泥土裏,和他的尊嚴、他的夢想一起,變成了無人問津的塵埃。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了緩慢的腳步聲。陳陽以爲是送吃的,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卻聽到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是阿力,他手裏拎着一個掉了漆的醫藥箱,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有眼底的冷漠像結了冰的緬北河水。
“過來,處理傷口。” 阿力把醫藥箱放在地上,打開後,裏面只有幾瓶廉價的碘伏和一卷發黃的紗布,連最基礎的止痛藥都沒有。
陳陽慢慢挪過去,坐在阿力面前的小板凳上。阿力拿起碘伏,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倒在他後背最深的一道鞭痕上。刺激性的疼痛瞬間炸開,陳陽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他死死咬着嘴唇,把慘叫聲咽回肚子裏,他知道,在這裏,疼痛的呻吟只會成爲別人取樂的工具。
“你算運氣好的,” 阿力一邊用粗糙的紗布胡亂包扎,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上個月有個小子跟你一樣,學不會‘課程’,坤爺直接把他扔進了狼狗倉。三天後我們去清理的時候,只找着半條胳膊,剩下的都被狗吃幹淨了。”
陳陽的身體猛地一僵,指尖冰涼。他想起窗戶外枯樹下的白骨,想起那個腿斷了的男人空洞的眼神,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連呼吸都帶着冰冷的恐懼。“那位…… 那位趙官員,很凶嗎?” 他聲音發顫,像蚊子哼似的問道。
阿力嗤笑一聲,手裏的動作沒停,紗布勒得陳陽幾乎喘不過氣:“凶不凶,看你會不會來事。他喜歡溫順的,要是讓他不滿意,你就等着被賣到北邊的器官廠吧。那裏的人可不管你是不是模特,只要器官能匹配,就會活生生摘下來,連麻藥都不給你打。”
“活生生…… 摘下來?” 陳陽的聲音裏帶着哭腔,他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腹部,仿佛已經能感覺到冰冷的手術刀劃開皮膚的疼痛。他想起自己的腎髒、肝髒,想起那些被摘除器官後丟棄在荒野裏的屍體,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卻什麼也吐不出來,早上那點稀粥早就消化完了。
包扎完,阿力站起身,踢了踢陳陽的膝蓋:“中午多吃點,明天有的熬。趙官員喜歡折騰,沒點體力撐不住。” 說完,他轉身就走,鐵門再次關上,房間裏又只剩下陳陽一個人,被無邊的黑暗和恐懼包裹着。
陳陽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地上的醫藥箱,心裏那點殘存的反抗念頭一點點熄滅。他想起自己藏在枕頭下的碎玻璃,可現在那片玻璃還在二樓的房間裏,就算拿到手又能怎麼樣?割腕自殺?他怕疼,更怕自己死不了,反而被坤爺的人發現,落得比狼狗倉更慘的下場。他又想起早上路過的走廊,記住了幾個守衛的位置,可園區裏到處都是監控,鐵絲網上面還纏着帶電的鐵絲,就算能躲過守衛,也逃不出這道無形的囚籠。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送飯的聲音。一個穿着灰色囚服的年輕男人端着一個塑料飯盒走進來,他看起來不過二十歲,臉上還帶着未脫的稚氣,眼神卻麻木得像一塊石頭。看到陳陽身上的傷口,男人的腳步頓了一下,又很快低下頭,把飯盒放在地上,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快吃吧,涼了就更難吃了。”
陳陽拿起飯盒,裏面是半碗清湯寡水的稀粥,還有一個發黴的饅頭。他餓極了,顧不上饅頭的黴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稀粥的味道帶着一股餿味,可他還是一口接一口地往嘴裏塞,他知道,只有活下去,才有渺茫的機會,哪怕這機會小得像沙漠裏的一粒沙。
吃着吃着,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抬頭問那個年輕男人:“你…… 在這裏待了多久了?”
男人的身體僵了一下,手指緊緊攥着衣角:“半年了。我是被網友騙來的,說這裏有月薪兩萬的工作,結果下了飛機就被綁到這裏來了。”
“你有沒有想過…… 逃出去?” 陳陽的聲音壓得很低,眼神裏帶着一絲微弱的期待。
男人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搖頭,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別想了!這裏到處都是監控,崗哨裏的人都有槍。上個月有個大哥想逃,剛翻過鐵絲網就被打死了,屍體掛在門口示衆了三天,蒼蠅都圍着轉……” 他的聲音開始發抖,“我親眼看到的,他的腦漿都流出來了……”
陳陽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他看着男人恐懼的表情,知道這不是謊言。他想起阿力說的器官廠,想起坤爺的狼狗,想起趙官員可能帶來的折磨,覺得自己像一只被困在蛛網上的蟲子,無論怎麼掙扎,都逃不過被吞噬的命運。
男人看了看門外,確認沒人後,小聲補充道:“明天趙官員來的時候,會讓坤爺把大廳的監控關掉一部分,他怕吵。但你千萬別想着趁機逃,走廊裏會加派人手,比平時更嚴。”
陳陽的肩膀垮了下來,連最後一絲僥幸也消失了。他點了點頭,沒再說話。男人見狀,也不敢多留,轉身快步走出了房間,鐵門再次關上,把陳陽獨自留在這片死寂裏。
陳陽把空飯盒放在地上,蜷縮在鐵床的角落。他看着牆上的劃痕,那些劃痕深淺不一,像是之前住在這裏的人留下的求救信號,又像是絕望的呐喊。他伸出手,指尖劃過冰冷的牆面,突然想起大學時在籃球場上,隊友們拍着他的肩膀說 “陽子,你這身材往場上一站,就是咱們隊的牌面”;想起第一次走秀時,台下觀衆的掌聲,李姐遞給他的那束向日葵,花瓣上的水珠還閃着光;想起王阿姨做的紅燒肉,油亮亮的,香氣能飄滿整個樓道……
那些溫暖的記憶像一把把刀子,一遍遍割着他的心。他後悔了,後悔當初因爲失戀就沉迷賭博,後悔把父母留下的房子抵押出去,後悔相信李姐的花言巧語,後悔自己的虛榮和愚蠢。如果當初他能接受李哥介紹的體育教練工作,如果當初他沒有被 “迪拜拍攝” 的誘惑沖昏頭腦,他現在或許已經還清了高利貸,贖回了父母的房子,甚至能帶着王阿姨去旅遊,讓她好好享享福。
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傍晚的時候,李姐來了。她手裏拿着一件新的黑色絲綢睡衣,扔在陳陽面前的地上,語氣裏沒有絲毫溫度:“明天穿這個,熨燙平整,別給我丟人。要是讓趙官員不滿意,你知道後果。”
陳陽撿起睡衣,指尖觸到光滑的絲綢時,卻感覺像摸到了毒蛇的鱗片。他抬起頭,看着李姐,突然發現她的領口處露出了一道新的疤痕,像是被人打的。“你……” 他剛想問什麼,就被李姐冰冷的眼神打斷。
“別多管閒事。” 李姐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依舊強硬,“明天早上六點,我來帶你去化妝。記住,不該說的別說,不該問的別問,做好你該做的事,或許還能多活幾天。”
陳陽低下頭,沒再說話。他知道,李姐不會幫他,就像她當初毫不猶豫地把他騙到這裏一樣。在這片沒有法律、沒有人性的土地上,所有人都被利益和恐懼捆綁着,要麼成爲施暴者,要麼成爲受害者,沒有第三種選擇。
李姐轉身要走,走到門口時又停下,回頭看了陳陽一眼,眼神復雜:“你要是明天表現好,我可以幫你申請,讓你給王阿姨打個電話,就一分鍾。”
陳陽的心髒猛地一跳。一分鍾,哪怕只有一分鍾,他也想聽聽王阿姨的聲音,想告訴她自己還活着。可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他知道,這不過是李姐的又一個誘餌,是爲了讓他更聽話的手段。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點了點頭,他太想念王阿姨了,想念她的嘮叨,想念她做的飯菜,想念她溫暖的擁抱。
李姐走後,陳陽把那件黑色絲綢睡衣疊好,放在枕頭邊。他躺在冰冷的鐵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縫,心裏一片茫然。他不知道明天會遭遇什麼,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明天,更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王阿姨,再回到那個有陽光、有溫暖的世界。
夜深了,園區裏靜得可怕,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狼狗的狂吠聲,還有鐵絲網被風吹得 “嗚嗚” 作響的聲音,像無數個冤魂在哭泣。陳陽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着。他的腦海裏不斷浮現出各種畫面:趙官員猙獰的笑容、李姐冰冷的眼神、阿力手裏的電擊棒、倉庫裏狼狗的獠牙…… 每一個畫面都讓他心髒發緊,每一個畫面都讓他渾身發抖。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銀色項圈,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那個站在 T 台上的模特陳陽了,也不是那個在籃球場上奔跑的陳陽了。現在的他,只是坤爺手裏的一件商品,是用來取悅別人的工具,是一個被困在鏡中囚籠裏的囚徒,再也看不到光明。
天快亮的時候,陳陽終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夢裏,他回到了澳門的出租屋,王阿姨給他端來一碗熱乎的紅燒肉,笑着說 “陽子,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他還夢見自己站在爸媽的老房子裏,媽媽織的灰色羊毛衫掛在衣櫃裏,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房間裏,溫暖而明亮。
可就在這時,夢突然碎了。他聽到了鐵門被打開的聲音,看到李姐站在門口,手裏拿着一個化妝箱,臉上帶着冰冷的笑容:“陳陽,該起床了,趙官員快到了。”
陳陽猛地坐起來,渾身是汗。他看着李姐,又看了看枕頭邊的黑色絲綢睡衣,心裏的恐懼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他知道,新的一天開始了,新的折磨也即將到來。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從床上爬起來,開始穿那件絲綢睡衣,他沒有選擇,只能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任由別人擺布,在這地獄般的囚籠裏,繼續苟延殘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