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妗妗早上跟着幾位嬸子在玉米地裏施肥,彎了一早上的腰差點直不起來。
登記完工分之後她便往家裏走去,打算把昨晚的剩飯剩菜熱一下簡單吃點就行。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道爆炒田螺、雞蛋白花菜湯,主食就熬了一鍋白粥。
姜妗妗前兩天籤到得到了一把鎖,她現在出門特意把門給上鎖了,而且她家的院牆因爲重新修繕過,現在起碼有兩米高,如今只能通過正門進入她家。
姜妗妗剛把門打開,忽然有一道身影快速地從她身邊掠過,撞開了她就往院子中跑進去。
“誒,你誰啊?”
姜妗妗伸出手想要攔住他,但沒想到對方身形狡猾得像只泥鰍,一溜煙就跑了,而且目的明確,直奔她家廚房。
蘭花嬸子驚呼:“這哪家小孩啊這麼沒禮貌?”
姜妗妗追了上去,蘭花嬸和春花嬸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廚房裏,一個穿得髒兮兮的男孩掀開了鍋蓋,見到裏面空蕩蕩的氣得直接把鍋蓋往地上扔,隨後又開始翻箱倒櫃,終於在米缸裏發現了一袋紅薯,他想也沒想掰開紅薯就往嘴裏送。
“你是哪家小孩,怎麼跑到別人家裏偷吃紅薯來了,你爹娘沒教過你禮貌嗎?”春花嬸怒斥道。
朱小輝已經餓了好一陣了,他們家的大米因爲有老鼠屎,所以那袋米他們都沒敢碰,只能吃其他的糧食。
但是他和朱小娟兩人都不會做飯,只能把那些食材通通扔下鍋胡亂加水煮熟,結果煮出來的食物看起來和豬食沒什麼兩樣就算了,味道還特別難吃。
因爲味道不好他們就倒了重做,結果浪費了不少糧食,直到兩天前他們把家裏的糧食都給糟蹋完了,餓得實在受不了了,他才打算來找姜妗妗要吃的。
朱小輝想得很理所當然,就算姜妗妗和朱家人斷絕關系了,但自己和她可是流着同樣的血,她以前能照顧自己,憑什麼現在不可以?
就算她當時對自己說了很過分的話,但只要她像以前一樣養着自己,他朱小輝可以大度地原諒對方。
蘭花嬸上前,忽然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臭味伴隨着腳臭味飄入她的鼻子中,她眉頭狠狠一皺,捂着鼻子仔細辨認了一番道:“這是朱小輝!”
春花嬸一看,還真的是朱小輝,當即臉上就閃過一抹鄙夷。
“朱小輝你在這幹啥呢?趕緊回你家去!”
朱小輝對着兩位長輩翻了個白眼,惡聲惡氣道:“關你們什麼事!我愛在哪裏在哪裏!再說了這是我姐家,我憑什麼不能來!”
姜妗妗被他這副不要臉的樣子給氣笑了,看着廚房被他弄得亂七八糟地心底一股涌上一股無名火。
她上前直接伸出手狠狠揪住了朱小輝的耳朵,把人往門外拖,一邊走一邊嘲諷道:“誰是你姐,你這輩子都沒叫過我一聲姐,現在又趕着上來叫?我跟你們朱家可是斷親了,你可少來沾邊!”
她好不容易才和朱家斷絕了關系,剛開始享受自己的人生,可不想再和他們有什麼瓜葛。
朱小輝尖聲威脅道:“你個賠錢貨,趕緊放開我,不然等我爹娘回來了,我讓他們收拾你!”
門外有些不明所以地村民見到這一幕圍了上來,看到姜妗妗揪着對方的耳朵,對方叫聲淒厲,還以爲是她欺負了人家,紛紛爲男孩說話。
“妗丫頭你這是做什麼呢?怎麼大白天的欺負人家小孩?”
“是啊,這小孩要是做錯事了你找他爹娘理論不就成了?別在這裏拿孩子撒氣。”
姜妗妗冷哼一聲道:“各位大爺大娘,這是朱小輝,我下工到家剛打開門,他不知道從哪竄出來撞開我就往我家廚房去,偷我吃我家紅薯不說,還把我家翻得亂七八糟的,大家評評理,他這樣的行爲對嗎?”
“這...你和他是打斷了骨頭都連着筋的親姐弟,他吃點東西你何必這麼生氣?”
“話可不是這麼說,妗丫頭早就和朱家人斷絕關系了,當初斷親聲明上可是白紙黑字寫着和他們沒關系了,你當時都還在場呢!”
“不過朱小輝還小,他們家現在也沒個大人在,估計是餓極了不會做飯才來投奔你的,你也不用這麼生氣,就一個小孩又能吃你多少東西呢?”
姜妗妗肅着一張臉道:“就算我和朱小輝是同一個娘生的,但我和朱家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關系了,聲明大隊部那邊可是保留着的,我和他現在就是不相幹的人。
不問自取視爲偷,他現在的行爲就是入室盜竊!就是犯罪!
而且都十一歲的人了還不懂事嗎?我看他就是認爲我一個人住好拿捏!大家想一想,他今天敢闖到我家來偷我家的東西,後天餓壞了會不會去別人家偷?”
姜妗妗話音剛落,剛才還認爲朱小輝年紀小不懂事爲他說話的人瞬間臉色都變了,紛紛後退了一步。
朱小輝一聽着急了,“誰偷東西了!你是我姐,我拿你的東西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這個該死的賠錢貨,她怎麼敢在這麼多人面前讓自己丟臉的!
姜妗妗手上用力,“當然是你!你不是小偷誰是小偷?你爹想拿我的錢沒拿成,你娘想賣了我也沒賣成,他們倆個都不是好人,你作爲他們的孩子你就是好人了?
還想讓你爹娘來教訓我,你難道忘了前陣子大隊長說的他們害人去坐牢,沒幾年都不能出來的事情了嗎?
你今天還敢這麼囂張,我就讓全村人都知道你是個壞胚子,以後大家夥都不跟你玩!”
朱小輝臉色一變,抓過姜妗妗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姜妗妗一個吃疼鬆開了他。
朱小輝往前一跳,從地上撿了塊石子就要扔向姜妗妗,結果剛攥在手裏,忽然一只強有力的手就鉗制住了他的手腕。
“誰他媽的敢——”
朱小輝的話還沒說完,一扭頭就發現大隊長正陰沉着臉望向自己,心髒一個咯噔,話瞬間就說不明白了。
“你還有理了?”大隊長黑沉的眸子不帶一絲情緒,就這樣面無表情地看着朱小輝,淡淡道:“從今天開始你在大隊部接受爲期一周的思想教育!”
朱小輝被大隊長帶走了,看熱鬧的衆人也趕着回家吃飯休息去了,姜妗妗皺着眉頭看着手腕上的咬痕,只恨剛才自己擰他耳朵的力氣爲什麼不再大些。
姜妗妗轉身回家,似乎察覺到有一道陰狠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她猛地回頭,發現不遠處一個頭發亂糟糟的人正用極其狠毒的眼神瞪着自己。
是剛從公安局接受了思想教育,剛被放出來的朱老太。
冷不丁地對上姜妗妗的眼神,原本還在怨恨她的朱老太像是被人抓包一樣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着頭訕訕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朱老太是個典型的窩裏橫,雖然在外能夠撒潑打滾來實現自己的目的,但公安局這一套並不適用。
朱老太在那裏沒少受罪,性子也被打磨了一圈,現在也只敢在背後說姜妗妗的壞話,已經不敢再有其他的小動作了。
姜妗妗覺得今天還真是掃興,接連碰到了朱家的祖孫倆,簡直是倒了大黴了,弄得她中午都沒什麼胃口,下午的農活更是沒怎麼完成,只拿到了四個工分。
下工了之後她路過知青點,發現知青點外圍着不少人,她還在裏面看到了三道熟悉的身影。
姜妗妗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王叔叔、芳嬸、趕美姐?”
王趕美聽到聲音回頭,見到姜妗妗的時候沖着她揮了揮手,“妗妗妹妹!”
王自強和劉芬芳也扭頭看她,“妗妗。”
“你們怎麼在這裏?”姜妗妗問道。
王趕美一改往日的愁容,甚至還有些小得意:“我現在是來紅星生產隊插隊落戶的一名知青。”
“原來如此。”姜妗妗點了點頭,也笑了起來,“來我們生產隊也好,我們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劉芬芳道:“得讓你多費心了。”
姜妗妗擺了擺手手,“對了叔叔嬸嬸,擇日不如撞日,待會兒一起去我家吃飯吧?”
雖然劉芬芳有些想看看姜妗妗現在生活的環境是怎麼樣的,但她們的確擠不出來時間。
“抱歉妗妗,叔叔和嬸子只請了半天假,你叔叔今晚還要值班,可能留不下來。”劉芬芳略帶歉意地說道:“我和你王叔叔是很想去的,要不然下周六我和你叔叔過來一趟吧?”
“如果叔叔嬸嬸忙就不用特意過來了,我改天再去也是一樣的。”姜妗妗的確有些失落,但她也能理解工作要緊。
王趕美道:“沒事,就下周六過來吧,順便讓大哥也過來,咱們把那件事情給辦了。”
那件事情?
姜妗妗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
王自強和劉芬芳倒是知道了原因,兩人相視一笑:“那下周六叔叔嬸嬸一定過來嚐嚐你的手藝。”
在他們聊天的時候,王趕美正打算把自己的行李往裏面搬去,姜妗妗見狀上前幫忙拎起一個編織袋,誰知道編織袋裏的東西非常重,姜妗妗雖然扛起來了但腳下卻一個不穩,身形往旁邊跌去。
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反倒是撞入了一個滿是肥皂清冽香氣的懷抱。
姜妗妗抬眸,對上一雙幽深的黑眸,視線一掃,對方英俊的臉龐讓她稍微有些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