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離昭反應極快,左手反扣對方腕間穴位,右腳後撤想掙開。
習武多年,尋常人其實難近她身。
可對方手腕跟自己用了幾個回合的勁道,衛離昭都未能掙脫。
爲免鬧出動靜引起他人發現,衛離昭只能先順勢進入暗影之中。
蕭珩之的身影壓上來,酒氣混着墨香漫在衛離昭鼻尖。
蕭珩之道:“衛小將軍的身手,倒比那些花架子們利落多了。”
衛離昭還想掙動,力道卻總小了他半飛,被他牢牢制住,只能沉聲道:“不知殿下何意?”
“你在怕我?”蕭珩之的聲音壓得極低。
衛離昭心頭猛地一縮,後背的涼意直竄上來,但仍冷靜道:“殿下何出此言?”
“方才散宴時,你故意落在武將隊尾,本王若不叫住你,你是不是要繞遠路回府,就怕會與本王同路?”蕭珩之盯着衛離昭的眼睛道。
衛離昭飛快轉着念頭,迎上目光道:“非也。末將席間多飲了幾杯宮酒,頭有些沉,想着在秋風裏多走兩步解醉,並非有意避着殿下。”
蕭珩之道:“皇宮禁地,每寸都是規制,衛小將軍既知醉酒,更不該在此逗留。”
“是末將大意了,這就離去。”衛離昭一邊說着,一邊欲推開眼前人。
蕭珩之微微傾身,按住了衛離昭欲起身的動作,鼻尖幾乎要碰到衛離昭的額角:“本王觀你對父皇奏事時條理分明,與大哥論琴時熱火朝天,與二哥辯駁時也能機智圓場,在大街上救那母女更是理直氣壯。怎麼到了本王這裏,就偏偏要躲?莫不是,你與本王之前在哪見過?”
衛離昭道:“殿下與我一個在南,一個在北,除了入京之日,哪有相見機會?”
蕭珩之不置可否,又道:“方才席間,本王與大哥都爲你駁了劉丞相,你卻只端着酒杯跟大哥道謝。前幾日在街上撞見,你也是匆匆移開視線,連句招呼都欠奉。衛小將軍,你到底在怕什麼?”
“王爺多慮了。” 衛離昭硬着頭皮抬眼,卻在撞上他目光的瞬間又想躲開,但理智讓她硬生生忍住。
衛離昭扯出個笑,語氣刻意放得爽朗:“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不敢對視的?許是殿下多年來威名赫赫,不免讓人敬畏罷了。”
“哦?沙場征戰多年的衛小將軍,會怕本王的虛名?”蕭珩之輕笑,又看了看眼前人道,“雖說都是男人,可你這眉眼,倒生得比尋常男子俊俏些,這腰身……似乎也更細軟一些。”
衛離昭心跳驟然失序,面上卻依舊鎮定:“末將生來就這模樣,總不能因爲生得俊些,就成了過錯吧?”
蕭珩之盯着衛離昭看了片刻,見衛離昭應對得滴水不漏,眸色又深了深,繼續問:“衛老將軍常年駐北,家中,可有與你樣貌相近的兄弟姐妹?”
“僅我一人。”衛離昭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比預想中更穩:“王爺離得太近了……對了,昨日臣親眼見王府收了不少賀禮,還有八位美人,個個容貌身姿都好……”
“哦?” 蕭珩之挑眉,語氣帶了點玩味:“衛小將軍竟關心起本王府裏的事?”
“只是隨口一提。”衛離昭避開他的目光,小聲道。
“那些人,本王已讓她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了。”
蕭珩之看着眼前人微怔的表情,又慢悠悠道:“早知衛小將軍感興趣,倒不如直接送到衛府,省得本王再費功夫遣人。”
衛離昭心頭閃過一絲驚訝,抬眼時正撞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他離得太近了,呼吸都仿佛能拂過自己的耳畔。
衛離昭有些驚訝道:“難不成……那些女子都不合王爺口味?還是說,王爺離末將這麼近,難道是有,斷袖之癖?”
蕭珩之的眼神瞬間沉了下去,周身的氣壓陡然又低了幾分。
蕭珩之此時終於鬆開攥着衛離昭手腕的手,後退半步,冷聲道:“衛離昭。”
這聲連名帶姓的呵斥讓衛離昭也覺得自己有些冒犯,低頭道:“末將失言。”
蕭珩之盯着眼前人泛紅的耳垂,眸色沉沉,方才被挑起的那點莫名的煩躁,竟被這副窘迫模樣壓下去不少。
沉默片刻後,蕭珩之轉身道:“走吧,一起出宮。”
兩人並肩往宮門走,到宮門口時,鄒齊與趙二鐵已牽着馬候在那裏,衛離昭正欲翻身上馬,就聽蕭珩之道:“上來。”
蕭珩之指着自己那寬敞的馬車,語氣平淡道:“你方才既已說醉酒,騎馬不穩,同乘吧,順路。”
“不必了王爺,末將還清醒……”
“難不成要本王再說一遍?”蕭珩之掀了簾,目光掃過來,帶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衛離昭沒法,給鄒齊和趙二鐵遞了個放心的眼色,低頭鑽進了馬車裏。
馬車內空間不小,卻依舊顯得逼仄。
衛離昭盡量往角落縮了縮,馬車內空氣安靜的能清晰地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一路無言,直到馬車快到衛府門口,蕭珩之才忽然開口:“宮裏的酒雖好,卻不及你送的西北刀子酒烈。”
衛離昭一怔,想起特意讓鄒齊給璟王府送的那幾壇烈酒。
其實這烈酒在衆人送至璟王府上那些形形色色的物件中,非常極其特別的不起眼,但沒想他竟記得。
衛離昭剛想接話,沉影的聲音在外響起:“王爺,衛小將軍,到了。”
“西北只喝烈酒,比起京中佳釀來,自然是烈!謝璟王殿下的馬車,末將先告退了。”說完,衛離昭迅速下馬車,不再回頭。
蕭珩之看着衛離昭匆匆離去的背影,眸色沉沉。
他把目光轉向剛剛之人坐的地方,想起方才答話時的滴水不漏,還有那清秀的眉眼,眉頭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