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衛府時,天剛擦黑,院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少將軍回來了?快進屋,飯菜剛熱好!”
吳桂芝系着青布圍裙,快步迎上來,接過衛離昭脫下的披風,又給三人各遞上一塊溫熱的帕子。
衛離昭接過帕子按在臉上,溫熱感傳來,臉上的冷硬不自覺柔和了幾分。
“麻煩桂芝嫂了。”衛離昭輕聲道,跟着走進屋。
飯桌上火氣騰騰的,一碗奶白的羊肉湯放在正中,旁邊還有兩碟清爽的小菜和剛出鍋的白面饅頭。
衛離昭喝着熱湯,整個人都散發着暖意,白日在軍營積攢的疲憊,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飯後,衛離昭回到書房,思忖片刻,朝門外喊了一聲:“劉二。”
守在院中的劉二立刻應聲走進來:“少將軍有何吩咐?”
衛離昭道:“你和徐虎在西北時都是斥候營的良將,如今你留府坐鎮,去讓徐虎準備下,明日起,隨我一起去東郊大營,那些新兵蛋子本事太嫩,讓徐虎教教他們斥候的本領。”
劉二連忙點頭:“屬下明白。”
待劉二退下,衛離昭將白日記錄的內容攤在桌上,朱筆在營寨標注處反復圈點,等回過神,已至深夜。
衛離昭捏了捏眉心,秋夜的風帶着桂花香飄進書房。
衛離昭一時興起,推開房門,足尖輕點地面,身形如飛燕般一躍而上,穩穩落在了屋頂。
已是夜半時分,月色朦朧,瓦面微涼。
衛離昭屈膝坐下,雙臂搭在膝頭,望了一會滿天星辰,又環視着周圍的街巷屋舍,目光無意間瞥見隔壁璟王府的深處還有一間屋子亮着燈。
昏黃的光線透過窗紙,隱約能看到裏面晃動的人影。
好奇心勾着衛離昭借着月色望去,這一看,臉頰瞬間燒了起來。
那間亮燈屋子的窗紙並未完全糊嚴,留着一道細縫。
蕭珩之正背對着窗戶站在浴桶邊。
墨色的長發溼漉漉地披在肩頭,他正抬手擦拭着發間的水。
寬肩窄腰的輪廓在昏暗中格外清晰,連肩胛骨微聳的弧度,都透着說不出的張力,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衛離昭心頭一跳,像有只小鹿在胸腔裏橫沖直撞。
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剛想移開目光,卻見浴桶邊的蕭珩之動作突然一頓,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微微側了側頭。
衛離昭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莫名覺得,他那雙深邃的眸子,此刻正透過縫隙望過來。
衛離昭嚇得心頭一緊,再也不敢多待,猛地轉過身,身形一閃,輕手輕腳地從屋頂滑了下去,
落回院中時,衛離昭心跳得幾乎要沖出嗓子眼。
衛離昭快步沖回臥房,點了一盞燈,癱坐在榻上。
不多時,臥房外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沉穩有序,不疾不徐。
衛離昭剛要摸向袖中短刀,就聽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衛小將軍深夜不寐,是這東郊大營的瑣事令人焦頭爛額,還是……在想別的事?”
是蕭珩之。
衛離昭定了定神,壓下心頭慌亂,抬手打開房門朗聲應道:“末將剛處理完軍務。不知殿下深夜到訪,有何要事?”
門外的蕭珩之身披一件墨色外袍,領口鬆垮,發梢還帶着溼意。
蕭珩之抬手指着不遠處的屋頂方向道:“方才本王沐浴時,見那屋頂有黑影晃悠,怕是什麼小賊,特來提醒衛小將軍一聲。”
衛離昭臉頰瞬間升溫,硬着頭皮辯解道:“謝殿下關心。府衛巡府時常會上屋頂查看,想來是他們,沒什麼大礙。”
蕭珩之挑眉道:“哦?府衛巡夜,會特意盯着本王的窗邊看?”
衛離昭臉頰更燙,卻不肯鬆口:“殿下說笑了,府衛只是例行巡查,哪會特意盯着某處?”
“是嗎?” 蕭珩之往前湊了半步,聲音壓低了些,“可本王瞧着那黑影,身形倒和你有幾分像。衛小將軍該不會是處理完軍務無聊爬了屋頂,恰巧就望向本王那邊了?”
衛離昭心知來人應是確認了些什麼,但仍避開他的目光道:“殿下多慮了。末將一心在軍務上,哪有功夫爬屋頂散心?”
看着眼前人紅透的耳垂和緊繃的模樣,蕭珩之眼底掠過一絲復雜。
他心裏清楚,那黑影定是眼前人無疑。
按理說,被男子偷窺,換誰都會怒火中燒。
可他偏偏生不起氣,反倒鬼使神差地想來問問,甚至看着眼前人這副手足無措極力掩飾的模樣,心底竟還隱隱冒出一絲安撫的心思。
蕭珩之暗自搖頭,只覺得這念頭真是荒唐。
片刻後,蕭珩之收回探究的目光,平淡道:“既然無事,本王便不打擾了。聽聞東郊大營諸事繁雜,衛小將軍白日操勞,是該早些歇息。”
衛離昭如蒙大赦,連忙點頭:“謝殿下體諒,末將恭送殿下。”
看着蕭珩之離去的背影,衛離昭才稍稍鬆了口氣,反手帶上門,靠在門板上,心髒還在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