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搖了搖頭,聲音軟糯。
“不知道。”
張強那張寫滿橫肉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不知道番號?那可咋找啊?”
“這縣城周圍大大小小的部隊好幾個,沒個準信,跟大海撈針一樣!”
他急得直抓頭發,剛撿回一條命的慶幸,又被眼前的難題沖淡了。
桃子卻一點不急,她拍了拍自己坐着的寬大座椅。
“叔叔,你別急。”
“我算算。”
說着,她真的閉上了眼睛。
兩只小手在胸前捏了個奇怪的、誰也看不懂的印訣,小嘴裏開始念念有詞。
那聲音很輕,含含糊糊的,像是夢囈。
張強看得大氣都不敢喘。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這個小女娃。
那場驚心動魄的泥石流還在他腦子裏回放,他親眼見證了這娃的“神”。
現在,他比誰都期待奇跡再次發生。
幾秒後,桃子猛地睜開眼。
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裏,清澈得沒有一絲雜質。
她伸出小手指,指向卡車前方的某個方向。
“在東邊。”
“太陽升起來的地方。”
她歪了歪小腦袋,又補充了一句。
“我還看到一個老虎頭,很凶很凶的老虎。”
“老虎頭?”
張強愣住了。
這算什麼線索?
桃子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像是在努力回想。
“還有個數字,我看到了……”
“是‘3’!對,就是‘3’開頭的!”
東邊,老虎頭,3開頭。
張強把這幾個詞在嘴裏翻來覆去地念叨,心裏直打鼓。
這也太……太玄乎了。
靠這個,能找到人?
可他一轉頭,透過後視鏡看到那片被巨石和泥土徹底封死的山路,所有的懷疑瞬間煙消雲散。
這條命都是這娃救的!
信她!必須信她!
“好!”
張強一咬牙,一拍大腿!
“叔叔信你!咱就去東邊!去找那個老虎頭!”
他重新發動卡車,找了個能掉頭的地方,繞開塌方路段,朝着縣城東邊的方向,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卡車在塵土飛揚的路上顛簸着。
進了城郊,張強開始四處打聽。
他停下車,攔住一個在地裏幹活的老農。
“老哥,問一下,這東邊有沒有個部隊啊?帶老虎的?”
那老農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部隊是有,可沒聽說過帶老虎的啊。”
張強的心,涼了半截。
他不死心,又往前開了幾裏路,看到路邊有個賣煙酒的小賣部。
他跳下車,買了包最便宜的煙,遞給老板一根,套起了近乎。
“老板,跟你打聽個事兒。”
“這附近,是不是有個部隊,部隊的標志像個老虎頭,番號還是‘3’開頭的?”
那老板點上煙,猛吸了一口,眼睛頓時就亮了。
“哎喲!你問這個啊!問我你可問對人了!”
他往東邊一指。
“你說的是不是猛虎團啊?就在前頭,不到五裏地!”
“那可是咱們這最厲害的部隊!他們團的徽章就是一個下山猛虎的頭!可威風了!”
“番號嘛……好像是3開頭,叫什麼318團來着!他們團長,聽說是個‘活閻王’,厲害得很!”
猛虎團!
老虎頭!
3開頭的番號!
全對上了!
張強激動得渾身一個激靈,手裏的煙都差點掉了!
他一把抓住老板的手,聲音都在抖。
“真的?太謝謝你了老板!”
他扔下煙錢,連找零都不要了,撒腿就往卡車跑!
“娃!娃!你太神了!”
他沖着副駕駛的桃子,激動得滿臉通紅。
“真讓你算着了!就是猛虎團!老虎頭!3開頭的番號!”
桃子只是安靜地點了點頭,那小臉上波瀾不驚,好像一切本該如此。
這副淡定的模樣,讓張強心裏對她的敬畏,又深了幾分。
這哪是女娃,這分明是個活神仙!
卡車再次轟鳴着上路。
這一次,目標明確。
不到十分鍾,一排排整齊的營房和高高的圍牆就出現在視野裏。
大門莊嚴肅穆,門頭上,金色的“八一”軍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牆上刷着一行鮮紅的大字:保家衛國,寸土不讓!
門口,兩個荷槍實彈的哨兵,站得筆直,眼神銳利。
一股無形的威嚴和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張強遠遠地就把車停在了路邊。
他這個退伍老兵,看到這場景,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心裏充滿了敬意。
他回頭,看着身邊小小的桃子,聲音有些沙啞。
“娃,到了。”
“叔叔……只能送你到這兒了。”
他從懷裏掏出今天收到的所有貨款,一沓皺巴巴的票子,想也不想就往桃子手裏塞。
“拿着!萬一……萬一找不到人,別餓着自己!”
桃子卻搖了搖頭,把錢推了回去。
她只從他手裏拿過早上那個沒舍得吃的白面饅頭。
“叔叔,謝謝你。”
“我能找到他。”
她小小的手抓着那個饅頭,推開車門,利索地從高高的駕駛座上滑了下去。
張強看着她小小的背影,眼眶一熱。
桃子站在原地,抬頭看着那扇威嚴的大鐵門。
爸爸,我就在這裏。
她攥緊了小拳頭,邁開小短腿,一步一步,堅定地朝着大門走去。
她那瘦小的身影,在巨大的軍營門口,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門口的哨兵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
兩個士兵交換了一個眼神,滿是警惕和疑惑。
其中一個,立刻上前兩步,攔在了桃子面前。
他身形高大,像一座鐵塔。
“站住!”
聲音洪亮,帶着軍人特有的威嚴,在空曠的門口回蕩。
“軍事重地,閒人免入!”
“你是什麼人?”
桃子停下腳步,仰起小臉,看着眼前這個幾乎要遮住整片天空的兵叔叔。
她沒有一絲害怕。
奶聲奶氣的聲音,卻吐出了足以讓整個營區震動的話。
“叔叔,我找顧振國。”
“他是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