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冰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軍事重地，閒人免入！你是什麼人？”
攔住桃子的哨兵叫陳建軍，入伍十年，站崗時一張臉跟鐵板沒什麼兩樣。
崗亭裏，另一個稍年輕的哨兵劉偉也探出頭，滿眼警惕。
桃子仰着小臉，對上那幾乎能遮住天空的高大身影，毫無懼色。
她奶聲奶氣，說出的話卻石破天驚。
“叔叔，我找顧振國。”
“他是我爸爸。”
空氣，瞬間死寂。
陳建軍和劉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荒唐。
哪來的野娃子？
還跑到猛虎團大門口認爹？
認的還是全團上下最鐵血無情、人人敬畏的“活閻王”顧振國？
顧團長結婚了？有女兒了？他們怎麼不知道！
陳建軍的眉頭擰成了疙瘩，語氣愈發不耐。
“小娃娃，這裏不是你家後院，趕緊回家去！你爸媽呢？”
桃子搖了搖頭，小小的身子站得筆直。
“我沒有亂跑，我就是來找爸爸的。”
她的聲音很認真，不像在胡鬧。
劉偉在旁邊看着，有點不忍心，勸道：“陳哥，這娃兒看着也就三四歲，別是跟家裏人走丟了，要不咱們先問問清楚？”
“問什麼問！”陳建軍低喝一聲，“這是什麼地方？能讓個奶娃子隨隨便便進來找人？出了事你負責？”
他低頭，再次看向桃子，語氣嚴厲了八度。
“我最後說一遍，立刻離開！再不走，我只能把你送派出所了！”
遠處卡車裏，司機張強看得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部隊規矩森嚴，這兩個兵哥一看就不好惹。
這小祖宗……能行嗎？
桃子看着陳建軍那張能嚇哭小孩的臉，一點沒被唬住。
她知道，光說沒用。
“叔叔，我爸爸是猛虎團的團長。”
“你們這裏，就是猛虎團，對不對？”
陳建軍和劉偉的表情，第一次變了。
猛虎團！
這三個字，在這一片是響當當的名號，可一個三歲半的奶娃，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陳建軍心裏的不耐煩，被一絲警惕取代。
“你怎麼知道的？”
桃子歪了歪小腦袋，一臉的天真。
“我算出來的呀。”
“我還看到一只很凶很凶的老虎頭。”
這話一出，陳建軍和劉偉徹底愣住了。
算出來的？
老虎頭？
那不就是他們猛虎團的徽章嗎！
兩人心裏同時咯噔一下，看桃子的眼神都變了。
這娃……有點邪門！
陳建軍緩緩蹲下身，第一次正眼打量這個孩子。
粉雕玉琢的，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幹淨得看不見底。
可就是這雙幹淨的眼睛，讓他心裏莫名發毛。
“小丫頭，別胡說八道！我們團長的名字也是你能隨便叫的？最後問你一次，你家大人呢？”
桃子知道，火候還不夠。
她學着大人的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吧。”
她清了清嗓子，用最奶的聲音，說出了最硬核的話。
“我爸爸，顧振國，猛虎團團長。”
“他的軍官證編號是，北字第318001號。”
嗡——！
陳建軍的腦子，像被攻城錘狠狠砸了一下！
軍官證編號！
還是他們團長的！
這屬於絕密信息！別說他一個哨兵，就是團裏許多幹部，都未必能一口報出來！
這小娃兒怎麼可能知道！
他旁邊的劉偉，更是驚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手裏的槍都差點握不穩。
“陳……陳哥……”劉偉的聲音都在抖。
桃子沒理會他們的震驚，繼續往下說，聲音平穩，吐字清晰。
“他1985年在南疆執行任務的時候，左邊大腿中過一塊彈片。”
“彈片離主動脈太近，沒取幹淨，現在每到陰天下雨，他的腿就會又麻又疼。”
轟！
如果說剛才的軍官證編號是攻城錘，那這句話，就是一道天雷！
結結實實地劈在了陳建軍和劉偉的天靈蓋上！
這……這……
這事兒，比軍官證編號還機密！是最高軍事機密！
這是只有當年跟着團長上過戰場的老兵，還有軍區總院那幾個核心主刀醫生才知道的隱秘！
團長自己，更是從不跟外人提起！
這小女娃……
她到底是誰？！
陳建軍渾身的血都涼了半截，他看着眼前還沒他膝蓋高的小人兒，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腦門！
這不是人！
不！
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他猛地站起身，因爲起得太急，眼前一陣發黑。
他看着桃子，眼神裏再也沒有了不耐和懷疑，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震驚和恐懼。
“你……你再說一遍？”
他的聲音幹澀沙啞，完全不像他自己的。
桃子很聽話地重復了一遍，然後仰起小臉，一臉關切。
“叔叔，今天天陰，我爸爸的腿，是不是又疼了？”
算到……
又是算到！
陳建軍感覺自己十年的軍旅生涯建立起來的世界觀，正在被這個三歲半的女娃，按在地上反復摩擦。
他踉蹌着後退一步，一把扶住崗亭的門框才沒摔倒。
遠處的張強，在駕駛室裏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不見桃子的表情，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但他看見了那兩個鐵塔一樣的哨兵，從一開始的盛氣凌人，到後來的震驚錯愕，再到現在，那個老兵幾乎站都站不穩！
張強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我的老天爺！
這小祖宗，到底說了什麼啊！
能把荷槍實彈的兵哥，嚇成這樣？！
他不敢想，也不敢問，只是把自己縮在駕駛室裏，心裏對桃子的敬畏，已經攀升到了頂點。
門口。
劉偉也徹底慌了神，他湊到陳建軍身邊，聲音壓得極低，卻抖得厲害。
“陳哥，這……這事兒不對勁啊！太邪乎了！這小娃……”
陳建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上的力道大得驚人。
“閉嘴！”
他低吼一聲，額頭上全是冷汗。
邪乎？
這已經不是邪乎能解釋的了！
這要是假的，那是一個三歲半的女娃在胡說八道。
可這要是真的……
那事情就捅破天了！
無論是情報泄露，還是……還是眼前這個小娃真的有什麼通天的本事，都不是他一個小小哨兵能擔待得起的！
陳建軍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
他死死盯着桃子，像是要從她那張臉上，看出花來。
桃子也仰頭看着他，不哭不鬧，不閃不躲。
那雙眼睛，清澈見底，卻又像是藏着無盡的星辰，深不可測。
一分鍾。
兩分鍾。
陳建軍終於做出了決定。
這事，他扛不住，必須立刻上報！
“你！”他對劉偉命令道，“看好她！一步都不準她離開！也別讓任何人靠近她！”
“是！”劉偉一個激靈，挺直了胸膛。
陳建軍轉身，幾乎是沖進了崗亭裏。
他一把抓起那台紅色的軍用電話，因爲手指抖得太厲害，撥號盤都撥了好幾次才撥對。
電話很快接通。
“喂？！我是大門崗陳建軍！有緊急情況！十萬火急！”
他的聲音，因爲緊張和激動，變得尖銳而又急促。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有些不解，呵斥了一句。
陳建軍幾乎是吼了出來。
“不是普通情況！”
“一個三歲半的女娃，指名道姓找顧團長！她說她是團長的女兒！”
“她……”
陳建軍看了一眼門外那個安靜站着的小小身影，狠狠咽了口唾沫，用盡全身力氣壓低聲音，對着話筒嘶吼道：
“她知道團長在南疆的那塊彈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