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徐月瑤。
大中午的就被父親徐恒昌叫回了娘家。
一進門都來不及說話,徐月瑤就被單獨叫到了書房。
書房不算大。
擺設也很簡單,只有一套大紅木桌椅,側邊牆上掛了一幅八駿奔騰的國畫,正對着書桌前的牆上還掛着端正的“爲國爲民”四個大字。
徐月瑤進門的時候,徐恒昌就坐在紅木桌前面,一言不發地盯着自己。
“爸,您這是怎麼了?”
見父親不說話,徐月瑤先開口打破沉默。
她很清楚自己今天被叫過來是爲了什麼。
肯定是自己前幾天給父親老部下打電話辦事的事情被父親知道了。
但父親一向寵溺自己,徐月瑤並不覺得會有什麼。
可回答徐月瑤的,只有徐恒昌的凝視。
這時候,徐月瑤才覺得心裏發虛。
眼神躲閃着,心裏也想着不待在書房準備跑出去的時候,徐恒昌才開口:“我前段時間警告過你們什麼話?”
對上父親的責問,徐月瑤低着頭不看徐恒昌。
嘴上還是不情願道:“最近風聲緊,不要隨便動用關系。”
“那你做了什麼?”徐恒昌的聲音越發沉。
知道父親要訓斥自己在這個時候動用關系,徐月瑤很不服氣地反駁:“就是個小地方,有什麼關系!”
見女兒絲毫不覺自己有錯,徐恒昌再怎麼寵愛女兒都忍不住拍了桌子。
“要不是我提前知道攔了下來,你以爲別人查不到?”
千叮嚀萬囑咐,換屆風聲緊。
剛上任的市長正蓄勢待發,等着人冒出頭,讓三把火燒燒整出點政績沖喜呢。
自家女兒在這節骨眼兒上,要動用關系去整治一個偏遠山村的村姑!
真當他這個副市長的位置沒人覬覦?!
老部下給自己打電話的時候,他差點都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還不說怎麼回事嗎!”
被父親這麼一吼,徐月瑤再怎麼不情願,也還是把小東山村那邊的事說了出來。
聽完整件事情之後,徐恒昌再一次朝徐月瑤怒罵出聲。
“愚蠢!”
“就這點事還值得動關系,讓她來又能怎樣!一個黃毛丫頭還能翻上天去?”
聽到父親說讓人來滬市,徐月瑤霎時急了。
“要是她胡亂說話,那...那......”
可在對上父親黑沉的目光後,徐月瑤後面的話再也不敢說出口。
見女兒這麼多年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徐恒昌失望地垂下眼,手指敲了敲桌面,發出清脆的叩叩聲響。
“你說說,那丫頭這麼做是爲了什麼?”
徐月瑤下意識就想脫口而出。
是來搶梁文成,來破壞她的家庭的。
但話沒出口,徐月瑤還是忍住了。
她知道父親最不喜歡的就是自己把梁文成看得太重。
可梁文成是她的丈夫,是她女兒的父親,她不看重他看重誰?
更何況那孽障是要來搶她的丈夫,她女兒的父親的!
徐恒昌沒在意徐月瑤的欲言又止。
他也沒指望徐月瑤能說出什麼來。
“她一個孤女,無依無靠的,現在這麼鬧無非就是想來滬市找份工作安穩下來。”
“她想來,讓她來就是了。”
“至於亂說話,她初來乍到沒錢沒勢,到了滬市想的只會是扒緊你們,你抓着錢還能怕她亂說話?”
徐恒昌說得直白,徐月瑤不是傻子,當然是懂了。
但懂是一回事,願不願意又是另一回事。
她就是不願意看到自己心裏的這一根刺出現在自己一家人面前!
“就不能......一定讓她來嗎?”
徐恒昌知道徐月瑤想說什麼,在徐月瑤沒說出口之前就先用眼神止住了徐月瑤未完的話。
正是風頭的時候,那些髒的是萬不可沾手的。
頂着風聲下手,容易被查,也容易失手,真要失手了,指不定還會把那丫頭徹底惹急了,直接來個魚死網破。
這裏面的蹊蹺,徐月瑤想不到,徐恒昌也不會跟徐月瑤說。
見徐月瑤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
爲了避免徐月瑤再一次犯蠢,徐恒昌闔上眼眸,直接丟出:“那就拿梁文成副廠長的位置換,讓那丫頭把舉報信送到機械廠。”
聽到父親這麼說,徐月瑤一下子就泄了氣。
梁文成這副廠長的位置,是她求了父親好久才升上來的,位置都還沒坐穩呢,要是沒了,別說梁文成了,就是梁明珠都受不了。
知道父親已經打定了主意,徐月瑤只能低聲憋出一句:“知道了。”
這時候,徐恒昌才重新睜眼望向徐月瑤。
可到底是自己寵愛大的女兒,徐恒昌也是想女兒過得好的。
他嘆了一口氣,還是給徐月瑤逐步分析支招。
“你讓文成在機械廠給她隨便找個打雜的工作,她沒文憑沒經驗的,再找人在廠裏傳點壞名聲,幹個一年半載隨便就能找個理由清退。”
“到時候她一個非滬市戶籍,連暫住證都辦不成,她還怎麼待在滬市。”
“等風聲過了,找個偏遠地區的強硬夫家嫁過去,在廠裏也能全了你們夫妻倆關照親戚的好名聲。”
聽着父親的徐徐分析,徐月瑤心裏雖對接梁晟來滬市不是很樂意,但總歸沒那麼抗拒了。
也就一年時間。
她先拿錢把那孽障的嘴堵嚴實,以後她再把現在受的氣發泄回那孽障身上。
過段時間她就找人開始留意。
最好找個深山裏有惡婆婆家暴丈夫的人家,把那孽障嫁過去之後,看她還怎麼再跑來滬市!
父女倆在書房沒待多長時間。
聽到樓下母親林貴珍喊吃飯,就齊齊下樓了。
剛下樓就聽到林貴珍笑着抱怨:“一回來就躲書房,怕別人不知道你們父女倆感情好啊。”
李悅芳剛好洗手出來,聽到婆婆這句話,忍不住低下頭撇嘴,下垂的眼眸快速閃過厭惡之色。
但那也只是一瞬。
很快她就笑着附和:“可不是,咱爸疼女兒這一點可是整個市政大院出了名的。”
早已經在餐桌前站定,等着父親入座的徐進,聽到媳婦這話,不自覺停下了要去給父親拉椅子的腳步。
他的動作無人得知。
徐月瑤卻是被話裏的蜜意甜得揚起了下巴。
人也快步跑下了樓,一把挽住了林貴珍的胳膊,把林貴珍帶到了主位左側的位置坐下。
嘴上黏黏糊糊地撒嬌:“哪有,我跟媽的感情最好,連爸都比不上。”
林貴珍嗔怪看了徐月瑤一眼:“多大年紀了,還撒嬌!”
等大家都坐下之後,保姆開始端菜上桌。
林貴珍看着桌上的鬆鼠鱖魚,轉頭問徐月瑤:“要不晚上也留在家吃飯,讓明珠放學也過來,我都好久沒見我這寶貝外孫女了。”
提到女兒,徐月瑤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您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我都使喚不了她了,前些天聶廠長出差回來了,要不是她爸下死命令一定要上學,她能一天待在廠裏。”
話面兒上雖是抱怨,但有耳朵的都聽得出來徐月瑤話裏帶着的得意。
李悅芳當然也聽出來了。
等咽下嘴裏的飯菜後,開口調侃:“年輕人是得多交朋友,說不定哪天就處上對象了呢。”
機械廠新上任的聶廠長,是這半年來飯桌上討論的熱門話題人物。
一開始是梁明珠看上聶戎陽的樣貌,徐月瑤回娘家來打聽聶戎陽的家庭情況。
可這聶戎陽很是神秘,連徐恒昌這個副市長都只能查到明面上的履歷。
京城人,國防軍校畢業,畢業後進部隊五年,然後直接被任命爲滬市機械廠廠長。
就單是這個履歷,就前途無量。
雖說查不到家庭背景,但連徐恒昌都查不到的家庭,能差嗎?
也是這樣,就更讓徐月瑤認準了聶戎陽這個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