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院外的小廝齊聲應下,快步跑去傳令。
老夫人又看向顧夫人:“叫小廚房把壓箱底的好酒好菜都拿出來,備在正廳,殿下若是願意,便留他用膳。”
“再派人去朝堂外守着,你夫君一散朝,立刻告訴他太子駕臨,讓他火速回來。”
“哎,我這就去安排!”顧夫人連忙應道。
“等等。”老夫人叫住她,眉頭微蹙,“太子身邊的人,可有說殿下是否要留宿?”
顧夫人面露難色:“蒼翼侍衛沒提,只說殿下是來拜訪您的。”
“沒說也要備着。”老夫人語氣篤定,“把東跨院那幾間上好的廂房都打掃出來,鋪上新褥子。去前廳布菜、伺候的人,都選眼色活、手腳麻利的,不許有半分差錯。”
吩咐完,老夫人轉身對身邊的嬤嬤道:“來人,把老身的誥命服取出來。太子殿下親臨,老身得換上正裝,好好接駕。”
顧府宗親剛端起茶盞,就聽見下人來報太子駕臨,手一抖,茶水濺了滿襟。
他忙放下杯子,反復追問了三遍消息真假,確認無誤後,才猛地站起身:“快!給我取那套寶藍色的錦袍來,今日務必穿戴整齊!”
而老夫人的院落裏,顧珏正坐在輪椅上翻書,指尖輕輕劃過書頁。
老夫人走到他身邊,聲音溫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鄭重:“珏兒,太子殿下來了。祖母知道你腿上有疾,素來不願見人,但今日是太子親臨,禮數不能少。”
顧珏抬眸,眼底沒什麼波瀾,只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平靜:“孫兒明白,願隨祖母前去接駕。”
他雖因腿疾久居院內,卻也清楚,太子駕臨這般大事,他這個顧家嫡子,沒有避而不見的道理。
與此同時,鎮國公府卻是另一番景象。江月正對着銅鏡,將一支新得的珠釵往發間插,指尖還捻着絹帕,聽得丫鬟的話。
“你是說,太子去了顧府?”
她取下珠釵,放在妝台上,眼底飛快閃過一絲思索,顧府自顧珏腿疾後,往日榮光早已淡去,太子爲何會突然造訪?
難不成顧珏私下裏,早和太子有了聯系?這背後,又藏着什麼門道?
“不行,我得去問問爹爹。”
顧老夫人徐氏拄着拐杖,率一衆親眷立於前庭,滿面笑意地迎上前:“老身徐氏,率衆親眷恭迎太子殿下。您來畢府,是畢府無上榮光啊!”
話音落時,傅遂之已從馬車上緩步走下。
今日的他與往日截然不同,一身深褐色龍紋錦袍加身,袍上龍紋栩栩如生,每一寸絲線都透着逼人的尊貴。
他甫一露面,庭院內衆人便齊齊躬身行禮。
“老夫人客氣了,請起。”傅遂之聲音溫潤,唇邊噙着一抹淺淡笑意,竟親自上前攙扶起顧老夫人。
“哈哈哈,好,快請。”顧老夫人笑得眉眼舒展,側身引着他,“府上已設了宴,還請太子殿下入席。”
人群中,兩位女眷正低聲私語。一人滿眼驚嘆:“這就是太子殿下?徐姐姐,你從前跟老夫人參加宮宴最勤,竟不知殿下生得這般好看。”
被稱作徐姐姐的女子面露愧色,壓着聲音如實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從前雖進宮多次,可從沒見過太子殿下。”
“聽說他最討厭這種宮宴,平日這類場合都是陛下和皇後娘娘出席,殿下從不露面的。”
她本想在旁人期待的目光裏裝出幾分熟稔,此刻卻只能泄了氣,乖乖說出實情。
傅遂之見廊下候着的丫鬟小廝便齊齊垂首,他腳步一頓,墨色眼眸從衆人低垂的臉上緩緩掃過。
那目光沉靜卻帶着無形的威壓,讓廊下的空氣都似凝住了幾分。
身後跟着的顧珏與親眷們見狀,也連忙停步。
“府中親眷與下人,都在此了?”半晌,傅遂之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顧珏連忙上前拱手回話:“回殿下,親眷中唯有父親仍在朝堂,家中姊妹已盡數在此,府中下人也都在府內待命,未曾外出。”
話落,他悄悄抬眼,見老夫人正用眼神向自己示意,那目光裏滿是詢問,最近朝堂可有什麼風聲?
顧珏連忙以眼神回應:並無異常。
老夫人眉頭微蹙:既無風聲,太子這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來做客,反倒像是在找人?
她越想越緊張,生怕家中哪個兒孫在外惹了禍,引來了太子問責。
不遠處的角落裏,唐雪梨也緊繃着神經,手中擦杯子的動作格外仔細。
她正準備將前廳用過的茶杯拿去清洗,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王婆子像個幽靈般冒了出來,嚇得她手一抖,差點將杯子摔在地上。
“唐雪梨,你怎麼還在這磨蹭!”王婆子壓低聲音呵斥,又急忙擺手,“前廳人手不夠了,杯子先別洗,趕緊把這些茶點送到前廳去。”
“記住,太子殿下就在前廳,你務必小心謹慎,半點差錯都不能出!”
她早就瞧着唐雪梨模樣好看,正好讓她去前廳充個門面,也顯得顧府下人體面。
這話被一旁擦杯子的紅杏聽了去,她咬着唇,手中的杯子被擦得“吱呀”作響,眼底滿是不甘。
等王婆子一走,她立刻上前一步,擋在唐雪梨面前,語氣帶着幾分急切:“雪梨,你向來笨手笨腳,這種差事你幹不明白的,還是讓我去吧!”
唐雪梨卻不爲所動,她將手中的茶盤往旁邊輕輕一挪,冷眼看着紅杏,語氣平淡:“不必了。”
說罷,便提着茶盤自顧自朝前廳走去。
其實她並非不願讓,只是這差事是王嬤嬤專門指派給她的,若是讓給紅杏,萬一出了差錯,最後被問責的,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