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的鐵門在晨光中緩緩打開,念安牽着念辰的手走出來,小臉上還帶着未褪盡的睡意。我快步迎上去,蹲下身仔細打量兩個孩子——念安的辮子梳得整整齊齊,念辰的衣角沾了點泥土,兩人眼底都沒有陰邪之氣,九陽草在胸口微微發燙,傳來安心的暖意。
“媽媽!”念安撲進我懷裏,獻寶似的舉起一張畫紙,“你看,我畫的我們一家人!有媽媽,有我,有弟弟,還有……”她頓了頓,筆尖指向畫紙角落一個模糊的紅色影子,“還有這個紅眼睛的叔叔,他昨天又在門口看我們了。”
我的心髒驟然縮緊,目光落在畫紙上。那紅色影子被畫得歪歪扭扭,卻能清晰看到一雙圓溜溜的紅眼睛,正朝着畫紙中央的“一家人”望去。念辰湊過來,小聲補充:“他今天還對我笑了,牙齒尖尖的,像小狼一樣。”
“什麼時候?在哪裏?”我聲音發顫,握緊了孩子們的手。
“就在幼兒園的滑滑梯旁邊。”念辰指着園區裏的方向,“他躲在樹後面,我看到他的眼睛了,紅紅的,好亮。老師喊我吃飯,我回頭就看不到他了。”
周圍接送孩子的家長來來往往,歡聲笑語不絕於耳,可我卻覺得渾身冰冷。上古凶靈的殘魂竟然潛入了幼兒園,還對孩子露出了那樣的笑容——它不是在試探,而是在鎖定獵物,用最殘忍的方式,一點點瓦解我的防線。
我不敢多待,拉着孩子們快步離開。一路上,我死死盯着身後,總覺得那道紅瞳還在暗處窺伺,像是附骨之疽,甩不掉、躲不開。回到出租屋,我立刻加固了結界,將李老道給的高階符籙貼滿門窗,九陽草被我放在客廳中央,翠綠的葉片泛着金光,籠罩着整個屋子。
“媽媽,你爲什麼這麼緊張?”念安坐在沙發上,擺弄着手裏的積木,“那個紅眼睛的叔叔,是不是爸爸的朋友呀?他看我們的樣子,好像沒有惡意。”
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孩子們的世界純粹得可怕,他們看不懂紅瞳裏的陰鷙,分不清笑容背後的惡意,只憑着本能感知好壞。可正是這種純粹,讓我更加恐懼——上古凶靈的殘魂或許正是利用了這一點,一點點降低孩子們的警惕,等待最佳的下手時機。
“他不是爸爸的朋友。”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溫柔,“以後再看到他,一定要立刻告訴老師,不要跟他說話,也不要靠近他,知道嗎?”
念安和念辰點了點頭,可念辰的小臉上卻帶着一絲困惑:“可是媽媽,他昨天還給我遞了一顆糖,是紅色的,甜甜的。”
“什麼?!”我猛地站起來,沖到念辰面前,抓住他的肩膀,“糖呢?你吃了嗎?”
念辰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眼淚瞬間涌了上來:“我沒吃,老師說不能要陌生人的東西,我把糖扔在垃圾桶裏了。”
我鬆了一口氣,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樣,癱坐在沙發上。上古凶靈的殘魂竟然已經開始主動接觸孩子,還用糖果引誘他們——它的手段越來越隱蔽,越來越狡猾,比之前的替身煞和噬靈蟲更加凶險。
“媽媽,你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接陌生人的東西了。”念辰拉着我的衣角,小聲道歉。
“媽媽沒有生氣,是媽媽太擔心你們了。”我抱住孩子們,眼淚無聲地滑落。我以爲加固結界、貼身保護就能護他們周全,可我終究不能時刻盯着他們,總有疏忽的時候,而這一點點疏忽,就可能讓孩子們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接下來的幾天,我每天接送孩子都格外謹慎,寸步不離地跟着他們,直到看着他們走進教室,被老師接手,才敢離開。可即便如此,詭異的事情還是不斷發生。
念安開始說,晚上睡覺的時候,總能聽到窗外有輕輕的敲門聲,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玻璃;念辰則說,他的枕頭底下,總會出現一些小小的紅色石子,像是從什麼地方撿來的,上面還沾着淡淡的腥氣。
我檢查了窗戶,玻璃完好無損,沒有任何刮擦的痕跡;翻遍了念辰的枕頭底下,也沒有找到他說的紅色石子。可孩子們的描述越來越具體,念安甚至能模仿出敲門聲的節奏,念辰能準確說出紅色石子的形狀和大小。
這種“只有孩子能看到、能聽到”的詭異,比任何凶靈的直接攻擊都更讓我恐懼。它在割裂我和孩子之間的信任,讓我懷疑孩子們是不是產生了幻覺,也讓孩子們覺得媽媽不相信他們,慢慢封閉自己的內心。
更讓我崩潰的是,我發現自己的純陽之力越來越滯澀。每次調動力量時,都會感覺到一股微弱的阻力,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暗中消耗我的靈氣。李老道說過,噬靈蟲的蟲卵已經被清除,可這種滯澀感卻越來越明顯,讓我不由得懷疑,是不是還有漏網之魚,或者是上古凶靈的殘魂在暗中作祟。
那天晚上,我哄孩子們睡後,坐在客廳裏打坐,試圖梳理體內的純陽之力。九陽草放在身邊,金光柔和地籠罩着我。可就在我即將進入冥想狀態時,突然聽到臥室裏傳來念辰的囈語:
“紅眼睛叔叔,你怎麼進來的?……媽媽不讓我跟你說話……你的手好涼……不要碰我的頭……”
我的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猛地沖進臥室。孩子們睡得很沉,念辰的眉頭緊緊皺着,小臉慘白,像是在做噩夢。臥室的門窗都關得好好的,結界的金光沒有任何波動,沒有任何邪物闖入的痕跡。
可我卻清晰地聽到,念辰的囈語還在繼續:“不要……我不要跟你走……媽媽會生氣的……”
我沖到床邊,握住念辰的手。他的手冰涼,像是剛從冰水裏撈出來一樣。我調動純陽之力,順着他的手臂注入他的體內,試圖驅散他身上的寒意。可就在這時,念辰突然睜開眼睛,瞳孔變成了詭異的紅色,嘴角咧開一個和上古凶靈殘魂一模一樣的笑容,聲音變得尖銳刺耳:
“咯咯咯……我找到你了,鄭夏……”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我看着眼前的念辰,他的眼神裏沒有任何孩童的純真,只有陰鷙和貪婪,像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一樣。
“你想幹什麼?”我握緊拳頭,強忍着心中的恐懼和心疼,“有本事沖我來,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沖你來?”念辰的聲音帶着詭異的笑意,“我就是要讓你看着,看着你的孩子一點點變成我的傀儡,看着你最珍視的一切,毀在你的手裏……”
就在這時,念辰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起來,瞳孔裏的紅色和嘴角的笑容漸漸褪去,他痛苦地捂着腦袋,哭喊道:“媽媽,我好難受……頭好疼……”
我連忙抱住他,心疼得眼淚掉了下來:“念辰,堅持住,媽媽在這裏,媽媽會救你的!”
九陽草突然發出耀眼的金光,順着我的手臂涌入念辰的體內。念辰的抽搐漸漸停止,呼吸也慢慢平穩下來,重新陷入了沉睡,只是臉色依舊蒼白,眉頭還緊緊皺着。
我抱着念辰,坐在床邊,一夜無眠。上古凶靈的殘魂竟然能短暫附身到念辰的身上,這意味着它的力量越來越強,已經能夠突破孩子身上的純陽之氣的保護。如果再這樣下去,孩子們遲早會被它徹底控制,變成沒有神智的傀儡。
我看着身邊熟睡的兩個孩子,心裏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和決絕。我不能再被動防守了,我必須主動出擊,找到上古凶靈殘魂的藏身之處,徹底消滅它。
可我該去哪裏找它?它如此狡猾,行蹤不定,只在孩子們面前現身,我根本沒有任何線索。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胸口的九陽草輕輕發燙,葉片上的金光閃爍,像是在指引着什麼。我拿起九陽草,發現它的葉片正朝着窗戶的方向傾斜,金光也朝着那個方向匯聚。
我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窗外的夜色深沉,巷子裏空蕩蕩的,只有路燈的光線在地面投下一片昏黃的光暈。可就在路燈的陰影裏,我看到了一道熟悉的紅色身影——是那道紅色的狐影。
它靜靜地站在那裏,紅色的眼睛裏充滿了焦急和決絕,看到我後,它轉身朝着巷口的方向跑去,跑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看我,像是在示意我跟上。
它知道上古凶靈殘魂的藏身之處?它是想帶我去找它?
我心裏充滿了疑惑和警惕。紅色狐影的身份不明,我不能輕易相信它。可現在,我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爲了孩子們,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須闖一闖。
我看了一眼臥室裏熟睡的孩子們,心裏暗暗發誓:等着媽媽,媽媽一定會回來救你們。
我拿起桃木劍和符籙,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朝着紅色狐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巷口的霧氣裹着鐵鏽味,紅色狐影在前方疾馳,九條尾巴掃過潮溼的地面,留下一串轉瞬即逝的猩紅爪印。我握緊桃木劍,掌心的冷汗將符紙洇得發皺,九陽草在胸口灼燙如烙鐵,那熱度裏混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像是某種活物在皮下蠕動。
穿過三條死寂的小巷,狐影停在廢棄印刷廠前。鏽跡斑斑的鐵門虛掩着,門軸轉動時發出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刺耳聲響,破碎的窗戶後,漆黑的陰影裏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窺伺。狐影轉過身,紅色瞳孔在黑暗中亮得駭人,它緩緩低下頭,周身紅光暴漲,毛茸茸的輪廓在光芒中扭曲、拉伸——當紅光散去,閆宗的身影站在我面前,卻讓我渾身血液幾乎凍結。
他比記憶中清瘦了太多,臉色蒼白如紙,額前碎發被冷汗黏住,嘴角掛着一絲暗紅血跡。最讓我心驚的是他的左手,手腕上纏着的黑色符咒早已被血浸透,符咒下的皮膚凸起一條條扭曲的黑筋,像是有蟲子在皮下瘋狂蠕動,而他的右眼,竟是一片渾濁的血紅,與上古凶靈的瞳孔如出一轍。
“夏夏……”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每說一個字都伴隨着劇烈的咳嗽,“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我想沖上去,腳步卻被釘在原地。三年來的思念、委屈、恐懼在這一刻爆發,可眼前的閆宗,一半是我熟悉的模樣,一半卻透着令人膽寒的詭異。“是你……真的是你?”我的聲音發顫,“那紅色狐影是你,那只跟着念辰的噬靈蟲……也是你放的?”
閆宗猛地抬頭,右眼的血紅翻涌了一下,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是我,卻又不是我。”他抬手按住右眼,指縫間滲出黑血,“三年前,陰羅教教主爲煉萬煞陣,需要九尾狐族的‘同心咒’作爲鎖陣之鑰。這咒語必須由族人自願獻祭,將魂魄與陣眼綁定,一旦籤訂,施咒者會淪爲陣靈傀儡,而被咒者……會被噬靈蟲日夜啃噬神魂,直至成爲行屍走肉。”
他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一個發黑的咒印,那咒印形如蛛網,正緩緩向心口蔓延:“我主動獻祭,是爲了讓教主放過你和剛滿月的孩子們。但我沒想到,二教主早有反心,他在同心咒裏摻了‘蝕魂蠱’,讓我一半魂魄被教主控制,一半被蠱蟲啃噬,而那些噬靈蟲,是蠱蟲的幼體——我放它們跟着你,是想讓幼蟲吸收九陽草的純陽之力,暫時壓制我體內的蠱毒,可我沒料到,二教主竟操控幼蟲,想趁機侵蝕孩子們的神魂!”
“替身煞呢?”我追問,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替身煞是用我被蠱蟲啃噬脫落的魂魄碎片煉制的。”閆宗的聲音帶着絕望,“二教主知道你對我有情,想讓替身煞勾起你的執念,逼你主動解開同心咒——一旦咒印破碎,我會徹底淪爲萬煞陣的養料,而上古凶靈的殘魂,會借着我的狐族精血徹底蘇醒。”他頓了頓,眼神變得無比凝重,“至於念安……他不是被附身,是同心咒的‘共鳴’。當年我獻祭時,取了你的一縷純陽血作引,孩子們天生帶着我的狐族血脈,念安作爲哥哥,繼承了最強的共鳴之力,二教主一直在通過他,試探我的底線,也在偷偷抽取他的神魂,喂養上古凶靈的殘魂!”
我如遭雷擊,想起念安夜裏聽到的敲門聲,想起他畫紙上的紅色影子,想起她偶爾失神時眼底閃過的紅光——那些我以爲是幻覺的細節,竟然全是二教主的陰謀!孩子們的純真,竟成了被利用的武器。
閆宗從懷中掏出一塊碧綠色玉佩,玉佩上刻着九尾狐紋,卻布滿了裂紋:“這是護魂玉,能暫時壓制蠱毒和咒印,但需要你的純陽血激活。可二教主不會給我們機會,他早就……”
話沒說完,廢棄印刷廠的大門突然“哐當”一聲被撞開,黑色煞氣如潮水般涌出,一個穿着黑色長袍的男人緩步走出,臉上戴着一張用生人皮制成的面具,面具上的五官扭曲變形,眼窩處黑洞洞的,滲出暗紅色的黏液。正是那道黑色影子——二教主。
“閆宗,你果然藏着後手。”二教主的聲音像是從棺材裏發出的,沉悶而沙啞,“你以爲憑這殘破的護魂玉,就能掙脫同心咒?別忘了,你的一半魂魄在我手裏,你的蠱毒,也是我親手種下的。”
他抬手一揮,黑色煞氣化作無數只噬靈蟲,密密麻麻地朝着我們爬來,蟲群經過的地面,青磚瞬間被腐蝕出黑洞。更恐怖的是,印刷廠的牆壁開始剝落,露出裏面層層疊疊的符咒,符咒後面,竟嵌着數十具孩童的骸骨,每具骸骨的眼眶裏,都爬滿了噬靈蟲,黑洞洞的眼窩朝着我們的方向,像是在無聲控訴。
“這些孩子,都是這些年與你孩子命格相似的純陽體。”二教主冷笑,“我用他們的神魂喂養凶靈殘魂,就是爲了今天。閆宗,要麼你乖乖歸順於我,成爲凶靈的容器,要麼,就讓你的女人和孩子,跟這些骸骨一樣,永遠嵌在這牆裏,成爲萬煞陣的養料!”
閆宗將我護在身後,右眼的血紅徹底蔓延開來,九條紅色狐尾驟然展開,狐火熊熊燃燒,卻掩蓋不住他嘴角不斷涌出的黑血:“夏夏,你帶着護魂玉走,去找李老道,激活玉佩,保護好孩子們!這裏交給我!”
“我不走!”我握緊桃木劍,調動體內的純陽之力,九陽草瞬間爆發出耀眼金光,“當年你爲了我們犧牲自己,這次,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二教主狂笑起來,面具上的黏液滴落,落在地上腐蝕出滋滋作響的小洞:“真是感人的深情。那我就成全你們,讓你們一家三口,一起成爲凶靈蘇醒的祭品!”
他抬手結印,黑色煞氣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鬼爪,朝着我們抓來。閆宗的狐火與鬼爪碰撞,發出刺耳的嘶鳴,狐火被煞氣不斷壓制,他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皮下的黑筋扭曲得更加厲害,像是有無數只蠱蟲要破體而出。
“夏夏,快走!”閆宗嘶吼着,將我猛地推出去,“護魂玉的裂紋越來越多,我撐不了多久了!記住,二教主的面具是他的弱點,用純陽血……”
話沒說完,他的身體突然僵住,右眼的血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漆黑。他緩緩轉過身,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與二教主的笑容如出一轍:“咯咯咯……夏夏,我控制不住了……”
我看着他眼中熟悉的影子漸漸消失,只剩下陰鷙和貪婪,心髒像是被生生撕裂。九陽草在胸口瘋狂發燙,提醒着我危險,可我怎麼能丟下他?
二教主站在煞氣中,面具後的黑洞洞眼窩盯着我:“遊戲開始了。你要麼殺了被蠱毒控制的閆宗,要麼,就等着被他親手殺死,再看着你的孩子淪爲祭品。”
巷子裏,狐火與煞氣瘋狂碰撞,噬靈蟲的嘶鳴與孩童骸骨的簌簌聲交織在一起。我握緊護魂玉,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閆宗,淚水模糊了視線。他爲了保護我們,忍受了三年的蠱毒啃噬和魂魄撕裂之痛,而現在,我面臨的,是最殘忍的選擇——殺了他,還是看着他徹底淪爲惡魔?
就在這時,護魂玉突然發出強烈的金光,玉佩上的裂紋開始愈合,而我胸口的九陽草,竟與玉佩產生了共鳴,一道純淨的金光順着我的手臂涌出,朝着閆宗射去。閆宗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身體在金光中劇烈掙扎,右眼的漆黑與血紅不斷交替,像是在進行着生與死的較量。
我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我必須在閆宗徹底被控制前,激活護魂玉,除掉二教主,可我該怎麼做?二教主的面具堅不可摧,閆宗的狀況越來越糟,而孩子們還在家裏,可能正面臨着未知的危險。
夜色越來越濃,黑色煞氣籠罩了整個小巷,我握着桃木劍,看着掙扎中的閆宗,心裏只有一個念頭: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救他,救我們的孩子,毀掉這萬惡的萬煞陣!
護魂玉的金光剛觸到閆宗的身體,九陽草突然劇烈震顫,翠綠的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原本耀眼的純陽金光像被掐滅的火焰般快速黯淡,最後只剩下一絲微弱的餘溫,貼在胸口冰涼刺骨。
“怎麼回事?”我心頭一沉,指尖撫過草葉,只摸到一片幹枯發脆的脈絡——剛才與二教主煞氣碰撞時,九陽草的純陽之力被過度消耗,再加上之前噬靈蟲蟲卵的侵蝕,它竟徹底失去了生機。
閆宗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右眼的漆黑徹底吞噬了血紅,周身的狐火瞬間熄滅,九條紅色狐尾變得焦黑幹枯,像被燒過的樹枝。他猛地朝我撲來,指甲變得尖利如爪,泛着詭異的黑光,眼底沒有絲毫熟悉的溫情,只有純粹的殺戮欲望。
“夏夏,小心!”清玄閣的鍾聲突然在巷口響起,李老道帶着清風和幾名弟子疾馳而來,拂塵一揮,金光化作屏障擋住閆宗的攻擊。可屏障只堅持了片刻,就被閆宗一爪撕碎,清風猝不及防,被煞氣擊中胸口,噴出一口鮮血,倒飛出去。
二教主站在煞氣中狂笑,面具上的黏液滴得更快,腐蝕着地面:“沒用的!九陽草沒了純陽之力,護魂玉就是塊廢石!閆宗的魂魄已經被我徹底控制,他現在,就是上古凶靈的先鋒!”
他抬手結印,嵌在印刷廠牆壁裏的孩童骸骨突然“咔嚓咔嚓”作響,從牆裏掙脫出來,眼眶裏的噬靈蟲瘋狂蠕動,組成一雙雙猩紅的眼睛,朝着我們撲來。骸骨的手指尖銳如刀,帶着濃鬱的陰邪氣息,所過之處,空氣都變得粘稠腥臭。
“這些骸骨被萬煞之氣浸染多年,已經成了‘煞骨傀儡’,普通符咒根本傷不了它們!”李老道臉色慘白,一邊揮動拂塵抵擋骸骨的攻擊,一邊大喊,“鄭夏,快用你的純陽血!你的血裏有閆宗的狐族血脈印記,或許能暫時喚醒他的神智!”
我握緊桃木劍,毫不猶豫地咬破指尖,純陽血順着劍刃流淌,泛着淡淡的金光。閆宗再次朝我撲來,利爪帶着破空聲,我看着他熟悉的臉龐,心裏像被刀割一樣疼,卻還是閉着眼,將桃木劍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噗嗤”一聲,桃木劍刺入他的胸膛,純陽血的金光順着傷口蔓延,閆宗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右眼的漆黑與血紅瘋狂交替,他痛苦地嘶吼着,聲音裏夾雜着模糊的呼喊:“夏夏……殺了我……別讓我……傷害你……”
我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握着劍柄的手不住顫抖:“閆宗,我不能殺你,我還要帶你回家,帶我們回家……”
就在這時,二教主突然瞬移到我身後,黑色長袍的袖口噴出無數條黑色鎖鏈,朝着我的脖子纏來。鎖鏈上布滿倒刺,沾着暗紅色的毒液,散發着腐肉的惡臭。我下意識地側身躲開,可鎖鏈卻突然改變方向,朝着閆宗的傷口纏去。
“咯咯咯……有了你的純陽血,再加上閆宗的狐族精血,上古凶靈就能徹底蘇醒了!”二教主的聲音帶着瘋狂的笑意。
鎖鏈纏上閆宗的傷口,黑色毒液順着傷口滲入他的體內,閆宗的身體瞬間膨脹起來,肌肉虯結,皮膚變得青黑,背後的焦黑狐尾重新生長,卻變成了漆黑的顏色,上面布滿了詭異的咒印。他的右眼徹底變成了純黑,瞳孔裏浮現出上古凶靈的虛影,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
“不好!他要徹底魔化了!”李老道大喊,將所有弟子召集起來,結成道家法陣,金光籠罩着整個小巷,卻依舊擋不住閆宗身上散發的煞氣。
我看着眼前徹底變樣的閆宗,心裏充滿了絕望和恐懼。他不再是那個溫柔體貼的丈夫,不再是那個會給孩子們講故事的父親,而是一個被凶靈控制、失去神智的惡魔。可我知道,他的內心深處,一定還在掙扎,還在等着我救他。
“閆宗,你醒醒!”我朝着他大喊,淚水模糊了視線,“念安和念辰還在等我們回家,他們還在等爸爸回來!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我們要一起看着孩子們長大,一起過平靜的生活!”
閆宗的動作頓了頓,似乎聽到了我的聲音,瞳孔裏的凶靈虛影出現了一絲波動。可二教主立刻加大了煞氣的輸入,閆宗再次嘶吼起來,朝着我撲來,利爪直取我的心髒。
我沒有躲閃,閉上了眼睛。如果殺了我能讓他清醒過來,如果我的死能換孩子們的平安,我願意。
可就在這時,護魂玉突然從我的懷裏掉了出來,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玉佩上的裂紋徹底愈合,爆發出耀眼的碧綠色光芒,朝着閆宗射去。閆宗的身體被綠光籠罩,發出痛苦的嘶吼,身上的煞氣開始快速消退,青黑的皮膚漸漸恢復了一絲血色。
“怎麼可能?這護魂玉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二教主不敢置信地大喊。
我睜開眼睛,看着護魂玉的光芒,突然想起閆宗之前說的話。這護魂玉是九尾狐族的至寶,能壓制蠱毒和咒印,而我的純陽血,不僅有閆宗的狐族血脈印記,還有奶奶傳承的道家純陽之力。剛才桃木劍刺入閆宗胸口時,我的純陽血已經與護魂玉產生了共鳴,只是被二教主的煞氣打斷了。
“閆宗,堅持住!”我撿起護魂玉,朝着他沖去,“我來救你了!”
護魂玉的綠光越來越盛,我將它按在閆宗的胸口,純陽血順着玉佩涌入他的體內。閆宗的身體劇烈掙扎着,凶靈的虛影在他的瞳孔裏瘋狂咆哮,卻被綠光死死壓制。他的嘴角不斷涌出黑血,可眼神裏的凶戾漸漸褪去,開始浮現出一絲清明。
二教主見狀,徹底瘋狂了,他調動所有的煞氣,化作一只巨大的凶靈之手,朝着我們拍來:“我得不到的,就毀掉!你們都給我去死!”
李老道大喊一聲,將法陣的力量全部集中在拂塵上,朝着凶靈之手揮去:“鄭夏,快!趁現在,用純陽血和護魂玉,徹底淨化閆宗體內的凶靈殘魂!”
我咬緊牙關,調動體內所有的純陽之力,順着護魂玉涌入閆宗的體內。閆宗的身體發出“滋滋”的聲響,凶靈的殘魂在綠光和金光中發出淒厲的慘叫,漸漸被淨化。他的身體慢慢恢復了原狀,狐尾變回了紅色,右眼的漆黑也漸漸褪去,重新露出了熟悉的眼眸。
二教主的凶靈之手被李老道的拂塵擊中,發出一聲巨響,煞氣四散開來。他的面具出現了一道裂痕,從裂痕中滲出大量的暗紅色黏液,身體開始快速消融。
“不!我不甘心!萬煞陣還沒有開啓,上古凶靈還沒有蘇醒!”二教主發出不甘的嘶吼,身體最終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空氣中。
閆宗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來,我連忙接住他,眼淚掉在他的臉上:“閆宗,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閆宗緩緩睜開眼睛,眼神裏充滿了疲憊和愧疚:“夏夏……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李老道走過來,看着我們,嘆了口氣:“恭喜你們,成功淨化了凶靈殘魂,除掉了二教主。只是,萬煞陣的威脅還沒有徹底解除,陰羅教的教主還在,他一定會卷土重來。”
我點了點頭,抱着閆宗,心裏充滿了復雜的情緒。這場危機暫時解除了,可我們付出了太多的代價。王大媽死了,九陽草枯萎了,閆宗的身體還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而孩子們,也經歷了太多不該經歷的恐懼。
可我知道,這不是結束。陰羅教的教主還在暗處窺伺,萬煞陣的秘密還沒有徹底揭開,我們母子三人,還有閆宗,未來的路,依舊充滿了危險和挑戰。
但我不再害怕了。有閆宗在身邊,有李老道和清玄閣的幫助,有孩子們的支持,我相信,無論遇到什麼危險,我們都能一起面對,一起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