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天後,訓練場B區。

這裏與陳默之前接觸過的任何訓練場所都截然不同。

沒有開闊的場地,沒有冰冷的器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由某種特殊合金構築的、如同迷宮般的復雜結構。

牆壁、地面、天花板都呈現出一種啞光的深灰色,上面蝕刻着無數難以理解的、閃爍着微弱幽光的符文。

空氣異常凝滯,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類似臭氧混合着舊金屬的味道,還混雜着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時空盡頭的“空寂”感。

陳默站在入口處,感覺自己的精神力都仿佛被這片空間壓制、吸附。影噬在他腳下的陰影中傳遞來一絲警惕和……興奮?蝕心魔依舊在深度休眠恢復,但陳默能感覺到它的意志似乎也被這片環境觸動,微微波動了一下。

“陳默見習調查員?”一個冰冷、毫無起伏的聲音響起。

陳默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着與協會制服樣式相似、但顏色更深、接近純黑、材質也似乎更加特殊的人影,如同鬼魅般從迷宮的一個轉角無聲地滑出。

來人身材高瘦,面容隱藏在兜帽的陰影下,只能看到線條冷硬的下巴和薄薄的、毫無血色的嘴唇。他的制服左胸位置,並非協會的“荊棘之眼”徽章,而是一個極其簡潔、由三道相互纏繞的銀色弧線構成的抽象符號。

“我是。”陳默謹慎地回答。

“我是‘教官’。”黑衣人言簡意賅,聲音如同金屬摩擦,“跟我來。”

他沒有多餘的話,轉身便走。陳默立刻跟上,腳步踏在深灰色的合金地面上,發出輕微卻異常清晰的回響,仿佛這片空間在吞噬一切雜音的同時,又放大了特定的聲音。

迷宮內部更加詭異。通道狹窄曲折,岔路繁多,牆壁上蝕刻的符文光芒明滅不定,散發出微弱的能量波動。

陳默能感覺到,這些符文並非裝飾,它們構成了一種極其復雜的力場,在不斷地幹擾、扭曲着進入者的感知和精神。方向感在這裏變得模糊,時間流速似乎也產生了微妙的偏差。

“這裏是‘規則回廊’。”教官的聲音在前面響起,依舊毫無波瀾,“總會特制訓練場。模擬多種規則幹擾環境。你的‘潛力激發’訓練,就是在這裏活下來,並找到出口。”

他停下腳步,站在一個三岔路口前。三個通道入口上方的符文各不相同,散發着截然不同的微弱氣息:左邊的通道,符文如同凍結的冰晶,散發着刺骨的寒意;中間的通道,符文扭曲如同蠕蟲,帶着令人作嘔的粘稠感;右邊的通道,符文則像跳動的火焰,灼熱而躁動。

“三條路,代表三種不同的規則幹擾環境:極寒遲滯、精神污染、能量灼燒。”

教官側過身,兜帽下的陰影似乎“看”了陳默一眼,“選擇一條,走進去。出口只有一個。記住,在這裏,感知會欺騙你,規則會扭曲你。唯一能依靠的,是你自己的意志和……你身上那些‘特殊’的東西。”

說完,教官的身影如同融入牆壁的陰影,瞬間消失不見,只留下陳默一人站在岔路口。

陳默的心沉了下去。這根本不是訓練,而是考驗!甚至可能是……陷阱!教官顯然知道些什麼,那句“你身上那些‘特殊’的東西”意有所指!他是在逼自己動用影噬和蝕心魔?還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藏着什麼底牌?

寒意、粘稠感、灼熱……三種規則幹擾環境。陳默感受着蝕心魔依舊沉寂的狀態,它暫時無法提供精神防御。影噬的【暗影壁壘】對物理和能量防御較強,但對極端環境規則幹擾效果未知。

“指令:影噬!【靜默潛行】!保持警戒!準備應對規則沖擊!”陳默在意識中下令。影噬無聲地融入更深層的陰影,進入最高戒備狀態。

陳默的目光掃過三個通道入口。他需要選擇一條路,一條……或許能讓他找到新媒介的路!規則回廊……規則幹擾……這裏的環境本身,是否就蘊含着強大的規則碎片?

他閉上眼睛,嚐試調動自己微弱的精神力,去感知三個通道入口散發的氣息。

極寒遲滯……冰冷刺骨,仿佛能凍結靈魂;精神污染……混亂粘稠,帶着低語般的誘惑;能量灼燒……狂暴熾熱,如同置身熔爐。

突然,他精神海中沉寂的記憶蠕蟲,那根幾乎被遺忘的、修復進度停滯在4.3%的絲線,極其微弱地……顫動了一下!一絲極其模糊、斷斷續續的意念傳遞過來:

“冷……熟悉……墨……痕……”

墨痕?打印機?!

陳默猛地睜開眼,看向左邊那條散發着刺骨寒意的通道!記憶蠕蟲對“冷”有反應?還提到了“墨痕”和“熟悉”?難道這條通道的規則幹擾,與那台“記憶回響打印機”的規則有某種關聯?

這太詭異了!記憶蠕蟲是打印機編織出來的詭異,它修復時對打印機的規則環境有反應?還是說……這規則回廊模擬的某種規則,觸動了它記憶深處的某個碎片?

無論原因是什麼,這都給了陳默一個方向!一條可能蘊含“記憶”或“規則”相關媒介的通道!

“就選左邊!”陳默不再猶豫,邁步踏入了散發着刺骨寒意的通道。

一步踏入,如同墜入萬丈冰窟!並非物理上的低溫,而是一種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凍結思維的酷寒!陳默感覺自己的思維速度瞬間下降了數倍!每一個念頭都如同在粘稠的冰漿中艱難跋涉!身體的動作也變得無比遲緩,仿佛被無形的冰鏈束縛!

更可怕的是,通道兩側牆壁上,那些冰晶狀的符文開始閃爍!一道道無形的、帶着“遲滯”規則的寒流如同冰錐般,無聲無息地刺向陳默的精神核心!試圖將他的意識徹底凍結!

“影噬!【暗影壁壘】!”陳默在意識中艱難地嘶吼!

嗡!

一面凝實的暗影壁壘瞬間在陳默身前展開!冰錐般的遲滯規則撞在壁壘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壁壘劇烈震蕩,表面凝結出一層薄薄的白霜!雖然擋住了大部分沖擊,但那刺骨的寒意依舊透過壁壘,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來,讓陳默的思維越發遲滯!

【影噬遭受‘規則級遲滯’沖擊!能量消耗加劇!】

【警告!宿主思維速度下降!指令反饋延遲!】

麻煩了!影噬的壁壘能擋住能量沖擊,但對這種直接作用於思維和規則的“遲滯”效果,防御力大打折扣!再這樣下去,他會被徹底凍僵在這裏!

必須反擊!或者……找到媒介!

陳默強忍着思維凍結的痛苦,集中殘存的意志,用意念溝通影噬:“指令:影噬!嚐試【影噬】能力!目標:牆壁符文!吞噬其散發的規則能量!”

影噬立刻響應!它頂着巨大的壓力,張開無形的口,對準牆壁上閃爍的冰晶符文,發動了吞噬!

一股強大的吸力爆發!符文散發出的、蘊含着“遲滯”規則的寒流能量,如同被無形的漩渦拉扯,開始流向影噬!

有效!

牆壁上的符文光芒瞬間黯淡了一瞬!滲透進來的寒意也減弱了一絲!

【影噬成功吞噬微弱‘遲滯規則’能量!能量轉化中…】

【影噬對‘遲滯規則’抗性微弱提升!】

【反哺宿主:思維遲滯效果微弱緩解!】

雖然效果微弱,但證明了可行!影噬能吞噬規則能量!這規則回廊,本身就是一座寶庫!

陳默精神一振!他一邊指揮影噬持續吞噬符文能量,一邊艱難地邁動腳步,在遲滯的規則中緩慢前行。

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思維如同生鏽的齒輪。但他沒有放棄,目光銳利地掃視着通道的每一個角落,尋找着可能存在的、蘊含更強大規則力量的媒介物品!

通道似乎沒有盡頭,只有無盡的寒冷和閃爍的符文。就在陳默感覺精神力再次瀕臨透支時,他前方的通道拐角處,景象發生了變化。

那裏不再是單調的合金牆壁,而是出現了一小片……冰封的區域!

地面覆蓋着厚厚的、散發着幽藍光芒的冰層,牆壁上也凝結着尖銳的冰棱。在冰層中央,凍結着一件東西!

那是一支……筆?

一支造型古樸、筆身漆黑、筆尖卻閃爍着冰藍色寒芒的……冰晶筆?它被凍結在一塊半透明的幽藍堅冰之中,散發着比周圍符文強烈數倍的、純粹的“遲滯”與“凍結”規則氣息!仿佛它是這片區域規則力量的源頭!

媒介!強大的媒介!

陳默的心髒狂跳起來!但同時,一股更加恐怖的寒意從那支冰晶筆上彌漫開來!周圍的遲滯規則瞬間增強了數倍!影噬的吞噬變得極其艱難,暗影壁壘上的冰霜迅速加厚,幾乎要被徹底凍結!

“警告!檢測到高濃度‘絕對零度’規則力場!強度:怨鬼級巔峰!接近厲鬼級門檻!”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在陳默腦海中響起,並非系統,而是……教官?!

陳默猛地回頭,只見教官那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如同幽靈般出現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通道中,兜帽下的陰影正“注視”着那支冰晶筆。

“這是‘規則回廊’的‘節點核心’之一,‘霜痕之筆’的投影。”教官的聲音毫無波瀾,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興趣?“模擬了真正‘霜痕之筆’萬分之一的規則力量。沒想到你能走到這裏,還觸發了它。”

他頓了頓,聲音更冷:“現在,你有兩個選擇:放棄,我會帶你出去。或者……嚐試獲取它。但提醒你,以你目前的狀態,強行接觸,靈魂會被瞬間凍結。”

放棄?陳默看着那支被冰封的、散發着誘人規則波動的冰晶筆投影,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一件蘊含強大“凍結”規則的媒介!錯過這次,下次不知何時才能遇到!

“我……試試!”陳默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教官兜帽下的陰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如同一個冰冷的旁觀者。

陳默深吸一口氣(盡管吸入的仿佛也是冰碴),將全部意志集中在影噬身上!

“指令:影噬!解除【靜默潛行】!顯形!全力【暗影壁壘】!疊加防御!目標:抵御核心寒氣!”

影噬的身影瞬間在陳默身前凝實!暗影壁壘光芒大放,層層疊疊的暗影能量瘋狂涌動,試圖構築起最堅固的防線!

“指令:影噬!【影噬】能力!目標:冰晶筆投影散發的規則能量!最大功率!吞噬!”

影噬胸口的暗紅光芒前所未有的熾亮!它張開無形的巨口,對準那支冰晶筆,發動了最強的吞噬之力!一股恐怖的吸力爆發,瘋狂地拉扯着冰晶筆周圍彌漫的幽藍寒氣!

嗡——!

冰晶筆投影猛地一震!更加恐怖的寒氣如同海嘯般反撲而來!瞬間撞在影噬的暗影壁壘上!

咔嚓!

堅固的壁壘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表面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恐怖的寒意穿透壁壘,如同億萬根冰針,狠狠刺入陳默和影噬的意識深處!

“呃啊!”陳默發出痛苦的悶哼,思維幾乎徹底停滯!影噬傳遞來劇烈的痛苦和能量飛速消耗的警報!

不行!強度差距太大了!怨鬼級巔峰,接近厲鬼級的規則投影!影噬只是猛鬼級,根本扛不住!

就在陳默幾乎要放棄的瞬間!

意識深處,那根沉寂的記憶蠕蟲絲線,再次劇烈地顫動起來!這一次,傳遞來的意念更加清晰,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和……指引!

“墨……痕……同源……吞噬……它……的……‘痕’!”

墨痕?同源?吞噬它的“痕”?

陳默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他瞬間明白了記憶蠕蟲的意思!那台“記憶回響打印機”的核心規則之一是【墨痕即真實】!而這支“霜痕之筆”,它的規則核心是“凍結”與“留痕”!兩者都與“痕跡”、“具象化”有關!存在某種深層次的規則同源性!

記憶蠕蟲在指引他,利用這種同源性,讓影噬去吞噬這支筆留下的“規則之痕”,而非直接對抗其本體力量!

“指令:影噬!改變目標!放棄吞噬能量!尋找並吞噬冰晶筆在周圍環境中留下的‘規則痕跡’!最細微的痕跡!”陳默用盡最後的精神力嘶吼!

影噬瞬間改變策略!它放棄了對抗那恐怖的寒氣海嘯,轉而將吞噬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針般,掃向冰晶筆投影周圍的空間!

它不再吞噬那磅礴的能量流,而是專注於捕捉、吞噬那些彌漫在空氣中、附着在冰層上的、極其細微的、如同冰晶粉塵般的“規則殘留痕跡”!

這個轉變極其冒險!放棄防御,專注於吞噬最細微的痕跡,意味着影噬和陳默將完全暴露在那恐怖的寒氣沖擊之下!

寒氣瞬間淹沒了他們!

陳默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冰河!意識一片空白!身體徹底僵直!影噬的暗影壁壘徹底破碎,它的暗影實體表面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幽藍冰晶,動作變得無比遲緩,仿佛隨時會被徹底凍結!

但就在這極致的冰寒中,影噬的吞噬之力,精準地捕捉到了那些細微的“霜痕”!

一絲絲、一縷縷肉眼無法看見、卻蘊含着純粹“凍結”規則的冰藍色光塵,被影噬強行從環境中剝離、吞噬!

【影噬成功吞噬‘霜痕規則碎片’!能量轉化中…】

【影噬對‘凍結規則’抗性顯著提升!】

【影噬能力:【暗影壁壘】獲得臨時特性‘霜痕附着’(微弱)!防御時可附帶微弱遲滯效果!】

【反哺宿主:靈魂本源對‘凍結規則’抗性微弱提升!精神力恢復加速!】

一股微弱卻極其精純的、帶着刺骨寒意的能量流,通過【依存共生】涌入陳默體內!那幾乎凍結他靈魂的恐怖寒意,在這股同源能量的沖擊下,竟然……被抵消了一部分?!如同在冰水中注入了一股更冷的寒流,反而打破了某種平衡!

陳默的意識恢復了一絲清明!思維遲滯感大幅減弱!他驚喜地發現,影噬體表的冰晶正在緩慢消融!雖然依舊承受着巨大壓力,但至少沒有被瞬間凍結!

“繼續!吞噬‘霜痕’!”陳默狂喜地下令!

影噬如同找到了訣竅,不再與磅礴的寒氣對抗,而是如同最貪婪的食蟻獸,專注地舔舐、吞噬着環境中那些細微卻精純的“霜痕規則碎片”!每吞噬一絲,它對寒氣的抵抗就強一分,反饋給陳默的能量也讓他恢復一分!

這是一個緩慢而危險的過程。他們依舊處於恐怖的寒氣領域中心,隨時可能被徹底冰封。但至少,他們找到了一條生路!一條利用規則同源性,以“螞蟻啃大象”的方式,在絕境中求存並獲取力量的道路!

教官靜靜地站在通道中,兜帽下的陰影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他看着在幽藍寒潮中艱難掙扎、卻又如同頑石般不斷吞噬着“霜痕”的陳默和影噬,冰冷的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覺。

“規則同源性……吞噬痕跡……而非本體……”他低聲自語,聲音微不可聞,“‘編織者’的雛形……還是……別的什麼?”

他不再言語,只是如同雕塑般站在那裏,看着這場在死亡邊緣進行的、充滿神秘感的“進食”。規則回廊深處,只有寒氣流動的嘶嘶聲,以及影噬那微不可察的、吞噬規則的“沙沙”聲在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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