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墓園的夜雨在晨光裏凝成露珠,掛在柏樹葉尖。科尼用證物袋收起高明手腕上的袖扣時,三花貓正蹲在 17 號墓碑的基座上,銀鈴鐺的響聲混着遠處的警笛餘韻,爪尖的血痕在露水沖刷下漸漸淡去,在石碑的 “銀” 字刻痕裏暈成淺紅的霧。
“李哥說在高明的風衣內袋裏發現了這個。” 盧布把證物袋舉到朝陽下,半塊懷表芯在光裏泛着黃銅色,齒輪的齒牙間纏着根銀色的鏈節,“技術科說這和你懷表碎片的材質完全相同,上面的編號都是‘17’。” 他突然指着齒輪中心的軸孔,“這裏有個極小的刻痕,形狀像片銀杏葉。”
科尼接過懷表芯對着光轉了半圈,刻痕的紋路和他懷表照片裏肩上的銀杏葉葉脈完全吻合。“這是對表。” 他想起高明照片裏的懷表鏈,那枚銀質銀杏葉吊墜的背面,應該也有同樣的刻痕,“我們的懷表原本是一對。” 他突然注意到齒輪邊緣的磨損痕跡裏,嵌着點暗紅色的粉末,和《暮江圖》印章上的朱砂成分相同,只是更陳舊。
墓碑旁的泥土裏露出半截羊皮紙,科尼用鑷子夾出來時,發現紙張的邊緣沾着點黑色的油泥,上面用紅墨水畫着懷表的分解圖,每個零件旁都標着符號:齒輪對應 “鷹”,表蓋對應 “鎖”,最核心的發條旁寫着 “17 圈啓動”。圖紙的右下角蓋着個模糊的火漆印,鷹形圖案的翅膀已經磨平,只剩下鷹嘴處的紅寶石印記,在晨光裏閃着微光。
“這是懷表的自毀裝置圖。” 盧布的指尖在 “17 圈” 字樣上劃了道淺痕,“高明想用對表傳遞啓動信號。” 他突然指向圖紙背面的鉛筆字,“這裏寫着‘密信在表蓋夾層’,字跡和銀教授日記裏的完全一致。”
科尼的左肩突然傳來陣鈍痛,像是被記憶裏的齒輪碾過。三年前那個雨夜,他在印刷廠地下室撿起的懷表碎片,表蓋內側的照片邊緣,確實有個極薄的夾層,當時以爲是工藝瑕疵,現在想來應該藏着東西。
“回事務所。” 科尼把懷表芯塞進證物箱,轉身時風衣掃過墓碑前的白菊,花瓣上的露水滾落,在泥土裏砸出個小小的坑,坑裏露出半張泛黃的紙角,上面的紅墨水字跡被雨水泡得發脹,隱約能看清 “鍾樓” 兩個字。
事務所的窗台積着層薄灰,三花貓踩出的梅花印從窗邊延伸到鐵皮櫃前。科尼翻開自己的懷表碎片時,晨光透過表蓋的裂紋,在桌面上投下道細碎的光,照亮了照片邊緣的夾層 —— 裏面藏着張折疊的信箋,紙張的材質和銀教授的日記完全相同。
信箋展開時發出幹燥的脆響,上面的鋼筆字跡在歲月裏泛着藍黑的光:“1998 年 10 月 17 日,與明拆分對表,各執半芯。他說若有一日鷹啄食銀杏,便用 17 圈發條啓動自毀…… 芯片的真正藏匿點在鍾樓的機械室,用對表的齒輪當鑰匙。” 信紙的空白處畫着個簡易的鍾樓剖面圖,標注着 “第四層橫梁”。
“銀教授早就知道高明的計劃。” 盧布突然想起第十章裏的黑信封,“她說的‘最後秘密’就是這個!” 他翻出手機裏的照片,銀教授日記某頁的空白處,確實畫着個懷表和鍾樓的組合圖案,旁邊寫着 “17 層對應 17 齒”。
鐵皮櫃第三層的暗格裏,藏着科尼三年前收起的懷表碎片。他把兩半表芯拼在一起時,齒輪咬合的瞬間發出 “咔噠” 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時光裏歸位。完整的編號 “17” 在晨光裏顯出全貌,中間的銀杏葉刻痕正好組成片完整的葉子,葉尖處的缺口被枚細小的紅寶石填滿 —— 是從高明袖扣上掉落的碎屑。
“對表的密碼是銀教授的生日。” 科尼轉動發條時,齒輪轉動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19850617,順時針轉 17 圈。” 他數到第十七圈時,表芯突然彈出個極小的暗格,裏面藏着根銀色的細針,針尖沾着點透明的液體,和高明袖扣毒針上的完全相同。
“這是解藥。” 科尼把細針放進證物袋,突然注意到暗格的內壁刻着行小字:“銀月的毒液來自鍾樓蝙蝠”,字跡的凹槽裏嵌着點黑色的絨毛,和三花貓昨晚撲向高明時叼下的纖維完全一致,“銀月的毒針是高明給的。”
三花貓突然從通風口竄出來,嘴裏叼着個黑色的信封,封口的火漆印上,鷹形圖案的眼睛處貼着片銀杏葉,葉尖的缺口正好對着寶石的位置。科尼用懷表芯的齒輪當鑰匙,輕輕撬開火漆時,裏面掉出疊泛黃的信紙,最上面的信封寫着 “致科尼親啓”,鋼筆字跡的筆畫間,能看出刻意模仿的熟悉痕跡。
“是銀教授寫的。” 科尼認出那是她模仿自己警校時期的筆跡,“她早就知道我會找到這裏。” 信裏的內容在晨光裏漸漸清晰:“高明十年前加入‘鷹組織’時,用對表作爲信物。他走私的芯片裏,有批藏在《暮江圖》的仿品畫軸裏,用懷表齒輪能打開機關…… 鍾樓的機械室裏,還有最後批終極芯片的圖紙,密碼是你懷表照片的拍攝日期。”
信紙的夾層裏藏着張照片,是銀教授和年輕的科尼在警校門口的合影,他肩上的銀杏葉在陽光下泛着金光,她的眼鏡鏈上掛着枚銀質鷹形墜子,寶石在照片邊緣的磨損處露出點紅色。照片背面的日期被紅墨水圈着:“2005 年 10 月 17 日”—— 正是科尼畢業那天。
“她就是當年給我拍照的師姐!” 科尼的呼吸猛地頓住,記憶裏那個總在相機後微笑的師姐,眼鏡鏈上的鷹形墜子原來藏着這麼多秘密。三年前在印刷廠地下室,那個遞咖啡的女助理,也是她僞裝的。
事務所的電話突然響起,是技術科的來電。盧布聽着聽着,臉色漸漸變得凝重:“李哥說在鍾樓第四層橫梁上,發現了個金屬箱,鎖孔的形狀像片銀杏葉…… 他們還在高明的鍾表店暗格裏,找到批《暮江圖》仿品,畫軸裏的芯片編號都是‘17’。”
科尼抓起懷表芯往門口走,左肩的舊傷在轉身時牽扯着疼了下。他突然想起銀教授信裏的最後一句話:“鍾樓的機械鍾每到三點十七分,齒輪會形成特殊的角度,能反射陽光到 17 號倉庫的窗戶。” 三年前那個商業間諜案的死者,臨死前指向窗外的手勢,原來不是胡言亂語。
鍾樓的旋轉樓梯積着層薄灰,科尼數到第十七級台階時,發現梯級的側面刻着個極小的 “銀” 字,被人用黑墨水塗過又擦掉,在紫外線燈下發着淡紫色的光。第四層橫梁的陰影裏,果然掛着個金屬箱,鎖孔的銀杏葉刻痕和懷表芯上的完全吻合。
“用齒輪試試。” 盧布的聲音在空曠的鍾樓裏蕩出回音。科尼把懷表芯的齒輪嵌進鎖孔,順時針轉了十七圈,箱蓋彈開的瞬間,股混合着樟腦和金屬的氣息涌出來,裏面裝着疊藍圖紙,每張都畫着終極芯片的改進圖,角落的籤名處寫着 “銀 & 明”,日期都是 “10 月 17 日”。
最底下的圖紙裏夾着盤磁帶,科尼按下播放鍵,銀教授的聲音在機械鍾的滴答聲裏忽明忽暗:“如果你們聽到這段錄音,說明高明的計劃已經敗露。終極芯片的自毀密碼是科尼的警號……170523…… 我在畫軸裏藏了解藥,能中和所有毒液……”
三花貓突然對着機械鍾的齒輪組狂吠,科尼順着貓爪的方向看去,發現最裏面的齒輪上纏着根黑色的線,線的末端系着個微型炸藥,引線連接着鍾擺的擺動裝置,指針正好指向三點十七分。他想起銀教授信裏的話,迅速轉動懷表芯的發條,第十七圈結束時,齒輪組突然卡住,鍾擺的擺動戛然而止。
“成功了!” 盧布的聲音帶着哭腔。科尼剛要鬆口氣,卻看見橫梁的陰影裏掉出個黑色的信封,封口的火漆印上,鷹形圖案的翅膀完整無缺 —— 顯然是高明提前藏在這裏的。
信封裏裝着張照片和半張密信。照片上的高明和年輕時的銀教授站在鍾樓頂層,兩人手裏各舉着半塊懷表芯,背景裏的機械鍾顯示着三點十七分。密信的字跡被雨水泡得模糊,只能看清 “17 號倉庫” 和 “芯片買家” 幾個字,末尾畫着個簡易的交易時間:“12.17”。
回到事務所時,夕陽正把窗櫺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架展開的懷表。三花貓蹲在鐵皮櫃頂,爪子裏把玩着枚銀質銀杏葉吊墜,是從高明懷表鏈上取下來的,背面的刻痕在光裏閃着細碎的光。科尼翻開筆記本,在 “藏在時間背後的,往往是最不堪的真相” 下面,又添了行字:“對表的齒輪,終將咬合出完整的真相。” 他合上本子時,封面上的咖啡漬和懷表芯的齒輪印重疊在一起,形成個完整的銀杏葉,葉尖的缺口被枚紅寶石碎屑填滿,在夕陽裏閃着溫暖的光。
遠處的警笛聲已經徹底消失,李哥的聲音在對講機裏格外清晰:“…… 所有芯片都已找到…… 買家的線索也掌握了……” 科尼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晚霞上,雲層的形狀像只展翅的鷹,鷹嘴處的霞光正好是十七道,在天際線處慢慢淡去。
他知道,“鷹組織” 的餘孽還在暗處,但對表的齒輪已經咬合,真相的拼圖即將完整。只要這城市的鍾樓還在敲響,他和盧布的探案之路,就永遠不會停歇。三花貓突然跳下櫃子,把銀質銀杏葉丟進科尼的咖啡杯裏,吊墜在褐色的液體裏旋轉,像片正在下沉的金色葉子。科尼看着那圈漣漪慢慢散開,突然明白,所有的真相都藏在時光的齒輪裏,就像這杯咖啡裏的倒影,只要你願意轉動,總能看清命運的軌跡。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道銀色的線,把咖啡杯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通往過去的路。科尼拿起拼合的懷表芯,朝陽下的齒輪在月光裏泛着冷光,照片上年輕的自己和銀教授的笑臉重疊在一起,肩上的銀杏葉在時光裏永遠閃着金光,仿佛在說:故事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