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將事務所的地板染成金紅色,科尼指尖捏着那半張密信,紙張邊緣的毛糙處還沾着點潮溼的水汽。三花貓把銀質銀杏葉從咖啡杯裏撈出來,甩動的水珠在懷表芯的齒輪上折射出細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12.17,就是明天。” 盧布用紅筆在日歷上圈出這個日期,筆尖在紙面留下深深的刻痕,正好覆蓋住上個月的 “10.17”,“李哥說 17 號倉庫在港口區,三年前是啓明公司的物資中轉站,後來因爲走私案被查封了。” 他突然指着密信背面的淡痕,“這裏有個模糊的印章,形狀和《暮江圖》上的朱砂印一模一樣。”
科尼將懷表芯湊近燈光,齒輪咬合處的暗紅色粉末在光線下顯出細微的層次 —— 是朱砂混合着某種植物纖維,和《暮江圖》仿品畫軸的材質完全相同。他想起銀教授信裏的話,轉身打開鐵皮櫃,從證物箱裏取出那批仿品中的一幅,畫軸的末端果然有個極小的齒輪狀凹槽,尺寸和懷表芯嚴絲合縫。
“轉動十七圈。” 科尼將懷表芯嵌入凹槽時,木質畫軸發出輕微的 “咔咔” 聲,像老樹在舒展筋骨。隨着齒輪的轉動,畫軸內部的機關被觸發,藏在夾層裏的芯片慢慢滑出,上面的銀杏葉符號閃着幽藍的光,在軸壁上投下道細長的影子,像條正在遊走的蛇。
芯片背面的電路紋路組成個碼頭的簡易地圖,其中 17 號倉庫被用紅漆標出,旁邊畫着個奇怪的符號 —— 是只銜着畫筆的鷹。盧布突然想起銀教授日記裏的插畫,“這是‘畫師’的標記!日記裏說他是‘鷹組織’的芯片買家,專門僞造古畫走私芯片。”
畫軸的錦緞邊緣沾着點白色的粉末,科尼用指尖捻起一點聞了聞,是熟悉的食品添加劑氣味,只是比面包廠的純度更高。他突然注意到畫芯的江水波紋裏,藏着行極小的字:“畫中舟載十七箱,箱箱皆有鷹爪痕”,墨跡在夕陽下泛着金屬般的光澤,和高明鋼筆裏的紅墨水成分相同。
“他們把芯片藏在畫箱裏走私。” 科尼的左肩突然傳來陣刺痛,像是被記憶裏的畫軸硌了下。三年前那個雨夜,他在印刷廠地下室找到的《暮江圖》真跡,畫軸末端確實有個被撬開過的痕跡,當時以爲是盜墓者所爲,現在想來應該是取過芯片。
三花貓突然對着通風口發出警告的低吼,爪子扒着牆壁露出的線頭 —— 是根銀色的線,和畫軸上的絲線纏繞在一起,末端系着個微型攝像頭,鏡頭正對着鐵皮櫃裏的證物。科尼順着線往外拉,發現另一端藏在窗沿的裂縫裏,上面刻着個極小的 “17”。
“有人在監視我們。” 盧布的聲音發顫,他用紫外線燈照向窗台,灰塵裏顯出個模糊的腳印,鞋跟處的星形缺口和銀月的高跟鞋印記完全相同,“是‘鷹組織’的餘黨!”
科尼的懷表芯在口袋裏發燙,他掏出來時,發現拼合的表蓋內側,銀教授和年輕自己的合影邊緣,正滲出淡紅色的印記,在 “警校” 兩個字上暈開。三年前的畫面突然清晰:銀教授僞裝的女助理遞咖啡時,指甲縫裏就沾着這種紅色粉末,當時以爲是胭脂。
“去港口區。” 科尼將芯片塞進證物袋,轉身時風衣掃過畫軸,帶起的風讓《暮江圖》上的江水波紋仿佛流動起來,畫中孤舟的帆上,隱約顯出個倉庫的輪廓,門牌號 “17” 在墨色裏若隱若現。
17 號倉庫的鐵門鏽得像塊朽木,科尼用液壓鉗剪開鎖鏈時,金屬斷裂的聲響驚起群海鷗,翅膀掃過布滿蛛網的窗戶,留下幾片帶鹽粒的羽毛。倉庫的水泥地上,印着串新鮮的輪胎印,紋路裏嵌着點藍色的纖維,和銀月披肩的材質相同,只是更粗糙,像是卡車帆布上的。
“他們運了東西進來。” 盧布用手電筒照向倉庫深處,光柱裏揚起的灰塵中,堆着十七個蓋着帆布的木箱,每個箱角都貼着張褪色的標籤,上面的鷹形圖案已經模糊,只有鷹嘴處的紅寶石印記還在反光,“和畫軸裏寫的一樣!”
掀開帆布的瞬間,股混合着鬆節油和樟腦的氣息涌出來。木箱裏裝着的果然是《暮江圖》的仿品,畫軸末端的齒輪凹槽裏,都嵌着枚懷表芯形狀的金屬片。科尼拿起最上面的一幅,畫芯的空白處用紅墨水寫着:“子夜交接,以畫換金”,字跡的筆鋒和高明的鋼筆字如出一轍。
倉庫的橫梁上突然傳來 “咯吱” 聲。科尼抬頭時,看見個黑影正蜷縮在鋼梁上,手裏舉着個黑色的包裹,包裹的繩子上纏着根銀色的線,線的末端系着枚銅徽章,在月光下閃着冷光。
“是畫師!” 盧布認出那人胸前別着的畫筆形胸針,和日記裏的描述完全一致,“他果然來了!”
黑影突然將包裹扔向木箱堆,科尼撲過去踢開時,發現裏面裝着捆炸藥,引線已經點燃,火星在黑暗裏像條紅色的蛇。三花貓猛地竄上去,用爪子扯斷引線的瞬間,倉庫的卷簾門突然落下,將他們困在裏面,金屬碰撞的巨響震得灰塵簌簌落下。
“他們想甕中捉鱉!” 科尼的懷表芯突然在口袋裏震動,他掏出來時,發現齒輪正在自行轉動,第十七圈結束的瞬間,表蓋內側的照片突然亮起,在牆上投射出段影像 —— 是銀教授在倉庫裏錄制的視頻,背景裏的日歷顯示是十年前。
“如果你們看到這段視頻,說明畫師已經上鉤。” 銀教授的聲音在倉庫裏回蕩,她手裏舉着枚完整的芯片,“他不知道這些仿品裏藏着追蹤器,只要他接觸畫軸,就能定位他的老巢…… 倉庫的通風管道通向碼頭的 17 號集裝箱,裏面有他們交易的賬本……”
視頻突然中斷,最後一幀畫面裏,銀教授指向倉庫角落的通風口,那裏的柵欄上纏着根銀色的線,和畫軸上的絲線完全相同。科尼用撬棍撬開柵欄,裏面果然藏着張碼頭地圖,17 號集裝箱被紅墨水圈了起來,旁邊寫着 “鑰匙在畫軸”。
三花貓突然叼着支畫筆從通風口鑽出來,筆杆上的鷹形紋章缺了只眼睛,和銀月袖扣上的圖案互補。科尼擰開筆帽,發現筆杆裏藏着把微型鑰匙,齒紋形狀和懷表芯的齒輪完全吻合,“這是開集裝箱的鑰匙!”
倉庫的卷簾門突然被拉開,刺眼的車燈照進來,晃得人睜不開眼。科尼借着燈光看清了來人 —— 是高明!他的眼角多了道新的疤痕,胸前別着枚完整的銅徽章,手裏舉着把槍,槍口正對着他們。
“把芯片交出來。” 高明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裏蕩出回音,他身後的卡車裏,跳下幾個穿黑色風衣的人,每人手裏都抱着幅《暮江圖》仿品,“不然這倉庫就是你們的墳墓。”
科尼突然注意到高明的懷表鏈上,掛着枚銀質的銀杏葉吊墜,和自己的那枚正好組成一對。他慢慢掏出懷表芯,齒輪轉動的聲音在寂靜裏格外清晰,“你妻子早就知道你會背叛。”
高明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扣動扳機的刹那,三花貓猛地撲向他的手腕,子彈打在木箱上,濺起的木屑裏露出張泛黃的紙 —— 是銀教授和高明的離婚協議,日期正是 1998 年 10 月 17 日,也就是他們拆分對表的那天。
倉庫外突然傳來警笛聲,李哥帶着警察沖進來時,高明正試圖爬上通風口逃跑,三花貓死死咬住他的褲腳,銀鈴鐺的響聲在混亂裏格外刺耳。科尼撿起掉在地上的銅徽章,發現背面刻着行新的字:“十七畫盡,鷹死巢傾”,字跡的凹槽裏嵌着點紅色的粉末,是《暮江圖》上的朱砂。
回到事務所時,天已經蒙蒙亮。三花貓蹲在窗台上,爪子裏把玩着枚從畫師身上找到的印章,印泥的顏色和《暮江圖》上的朱砂完全相同,只是更鮮豔。科尼翻開筆記本,在 “對表的齒輪,終將咬合出完整的真相” 下面,又添了行字:“畫軸裏的江水,載着所有未說出口的秘密。” 他合上本子時,封面上的咖啡漬和畫軸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形成個完整的鷹形圖案,鷹嘴處的缺口被枚紅寶石填滿,在晨光裏閃着溫暖的光。
遠處的碼頭傳來輪船的汽笛聲,李哥的聲音在對講機裏格外清晰:“…… 畫師的老巢找到了…… 所有買家的名單都在賬本裏……” 科尼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海面上,朝陽正從海平面升起,金色的光線在波浪上投下十七道光斑,像條通往黎明的路。
他知道,“鷹組織” 的故事終於落幕,但新的案件還在等待。只要這城市的碼頭還在吞吐貨物,他和盧布的探案之路,就永遠不會結束。三花貓突然跳下窗台,把印章丟進科尼的咖啡杯裏,印泥在褐色的液體裏暈開,像朵正在綻放的紅梅。科尼看着那圈漣漪慢慢散開,突然明白,所有的真相都藏在墨色的深處,就像這杯咖啡裏的倒影,只要你願意凝視,總能看清人心的軌跡。
窗外的陽光鋪滿地板,將咖啡杯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通往未來的路。科尼拿起拼合的懷表芯,銀教授和年輕自己的笑臉在光裏重疊,肩上的銀杏葉在時光裏永遠閃着金光,仿佛在說:故事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