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的晨霧裹着鹹腥的海風，在 17 號集裝箱的鐵皮上凝成水珠。科尼用畫筆鑰匙打開箱門時，鐵鏽剝落的脆響驚起群海鳥，翅膀掃過堆在角落的賬本，揚起的紙灰裏混着點紅色的粉末 —— 是《暮江圖》上的朱砂，在晨光裏像細碎的血粒。
“李哥說畫師的老巢在碼頭的舊畫室。” 盧布抱着從集裝箱裏找出的賬本，封面上的牛皮紙已經發潮，用紅墨水寫的 “交易記錄” 四個字被海水洇成紫黑色，“第一頁就記着 12.17 的交易，買家代號‘墨魚’，付款方式是古畫置換。” 他突然指着賬本邊緣的齒痕，“這裏有貓爪印，和三花貓的爪型完全吻合。”
科尼翻開賬本時，紙頁間掉出張泛黃的收據，上面蓋着個模糊的印章，圖案是只銜着墨錠的鷹，和畫師胸針上的標記只差根畫筆。收據的金額欄寫着 “17 幅”，備注處用鉛筆寫着 “每幅含芯”，字跡的凹槽裏嵌着點藍色的纖維，和銀月披肩的材質相同，只是更粗硬，像是畫室窗簾上的布料。
三花貓突然從賬本堆裏叼出本線裝書，封面上的《暮江圖》仿品畫軸被人用刀劃開，露出裏面的芯片，上面的銀杏葉符號閃着綠光，在潮溼的空氣裏像只睜開的眼睛。書的內頁夾着張碼頭地圖，用紅墨水標着個五角星，旁邊寫着 “17 號泊位”，墨跡在海風裏泛着金屬般的光澤，和高明鋼筆裏的紅墨水成分相同。
“這是畫師僞造的交易記錄。” 科尼的指尖在 “墨魚” 兩個字上劃過，紙面的粗糙感裏藏着細微的凹凸 —— 是用特殊工具刻下的密碼，“每個字的筆畫數對應碼頭的坐標。” 他數着 “墨” 字的 15 畫和 “魚” 字的 8 畫，在地圖上找到對應的交叉點，那裏畫着個極小的鷹形符號，鷹嘴處指着艘停泊的舊船。
賬本的夾層裏藏着張照片，是高明和畫師在畫室的合影，兩人中間的畫架上擺着幅未完成的《暮江圖》，畫軸末端的齒輪凹槽裏插着枚懷表芯。照片背面的膠帶下，粘着根銀色的線，線的末端系着個微型存儲器，外殼上的鷹形紋章缺了只翅膀，和銀月袖扣上的圖案正好組成完整的鷹。
“存儲器裏有他們的通話錄音。” 盧布將存儲器插進筆記本電腦時，畫師尖細的聲音在海風裏回蕩：“……17 號泊位的舊船裏藏着最後批芯片，用《暮江圖》真跡當鑰匙……‘墨魚’要的不僅是芯片，還有銀教授留下的加密算法……”
科尼的左肩突然傳來陣刺痛，像是被記憶裏的船錨砸中。三年前那個雨夜，他在印刷廠地下室的暗格裏，見過艘舊船模型，船底刻着 “17” 的字樣，當時以爲是普通的擺件，現在想來應該是 17 號泊位那艘船的縮影。
舊船的甲板積着沒過腳踝的海藻。科尼推開鏽蝕的艙門時，門軸發出的哀鳴裏混着齒輪轉動的輕響，艙壁上掛着幅《暮江圖》真跡，畫軸的末端沒有齒輪凹槽，取而代之的是個極小的墨錠形狀鎖孔，和賬本收據上的印章圖案完全吻合。
“用畫師的印章試試。” 盧布遞過來從畫室找到的銅印，印泥槽裏的朱砂還沒幹透。科尼將印章按進鎖孔時，畫軸突然轉動起來，露出裏面的暗格，藏着個金屬盒，盒蓋上的密碼鎖是由 17 個齒輪組成的，每個齒輪上都刻着個漢字，連起來是 “鷹巢藏於墨海 17 尋”。
金屬盒裏裝着疊加密文件和枚芯片，芯片背面的電路紋路組成個復雜的公式，旁邊寫着 “17 次迭代”。科尼認出這是銀教授的筆跡，和日記裏的公式筆記如出一轍。文件的空白處畫着個簡易的解密裝置圖，標注着 “需用對表齒輪驅動”。
三花貓突然對着艙底的暗門狂吠，門縫裏透出點幽藍的光。科尼用懷表芯撬開暗門時，發現裏面藏着台老式發報機，鍵盤上的 “17” 鍵磨損得格外嚴重，旁邊的紙卷上印着串摩斯密碼，翻譯成數字是 “121717”——12 月 17 日 17 點。
“‘墨魚’會在今天下午五點來取文件。” 科尼突然注意到發報機的天線纏着根黑色的線，和高明炸藥引線上的材質相同，“他們想用發報機傳遞加密算法。” 他拿起金屬盒裏的芯片，發現上面的銀杏葉符號缺了個角，正好能和之前找到的芯片拼合。
舊船的桅杆上突然傳來 “咯吱” 聲。科尼抬頭時，看見個穿黑色雨衣的人正順着繩索滑下來，手裏舉着個墨錠形狀的鑰匙，臉上的防毒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雙閃着寒光的眼睛。
“是‘墨魚’！” 盧布認出那人雨衣上的墨漬圖案，和賬本收據上的印章完全相同，“他果然來了！”
“把加密文件交出來。”“墨魚” 的聲音經過面具過濾，變得像機械般冰冷，他身後的橡皮艇上，跳下幾個戴同樣面具的人，每人手裏都抱着個密封的畫筒，“不然這船會變成你們的墳墓。”
科尼突然注意到 “墨魚” 雨衣的袖口，露出半截銀色的懷表鏈，鏈墜是枚墨色的銀杏葉，和自己的銀質吊墜正好組成陰陽雙魚的形狀。他慢慢掏出拼合的懷表芯，齒輪轉動的聲音在海風裏格外清晰：“銀教授早就留了後手。”
“墨魚” 的面具下發出聲冷笑，按下手裏的遙控器時，舊船的甲板突然裂開道縫，露出底下的炸藥，引線正在燃燒，火星在潮溼的空氣裏像條掙扎的紅蛇。三花貓猛地竄上去，用爪子扯斷引線的瞬間，科尼將加密文件拋向空中，趁着 “墨魚” 去接的空檔，撲過去奪下他手裏的鑰匙。
鑰匙的末端藏着個微型芯片，上面的銀杏葉符號完整無缺。科尼將它插進金屬盒的凹槽時，文件突然自動解密，在艙壁上投射出段影像 —— 是銀教授和個陌生男人的對話，背景裏的日歷顯示是十年前。
“墨魚，你不該信高明的話。” 銀教授的聲音在艙室裏回蕩，她手裏舉着枚芯片，“這加密算法是假的，真的在我和科尼的對表裏……”
影像突然中斷，最後一幀畫面裏，男人摘下面具，露出張和科尼極爲相似的臉，只是眼角多了顆痣 —— 和劉默左耳後的痣位置相同。
碼頭突然傳來警笛聲，李哥帶着警察沖來時，“墨魚” 正試圖乘橡皮艇逃跑，三花貓死死咬住他的雨衣下擺，銀鈴鐺的響聲在海浪聲裏格外刺耳。科尼撿起掉在甲板上的墨錠鑰匙，發現背面刻着行字：“17 是開始，亦是終結”，字跡的凹槽裏嵌着點紅色的粉末，是《暮江圖》上的朱砂。
回到事務所時，夕陽正把海面染成金紅色。三花貓蹲在窗台上，爪子裏把玩着枚從 “墨魚” 身上找到的墨錠，在玻璃上劃出道黑色的痕，像條正在遊走的墨魚。科尼翻開筆記本，在 “畫軸裏的江水，載着所有未說出口的秘密” 下面，又添了行字：“賬本上的墨跡，記着所有藏不住的人心。” 他合上本子時，封面上的咖啡漬和墨錠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形成個完整的鷹形圖案，鷹嘴處的缺口被枚紅寶石填滿，在夕陽裏閃着溫暖的光。
遠處的碼頭傳來輪船啓航的鳴笛聲，李哥的聲音在對講機裏格外清晰：“……‘墨魚’的身份確認了…… 是劉默的雙胞胎弟弟…… 所有芯片和文件都已收繳……” 科尼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海面上，落日的餘暉在波浪上投下十七道光斑，像條通往黃昏的路。
他知道，“鷹組織” 的餘孽終於肅清，但新的案件還在等待。只要這城市的碼頭還在迎來送往，他和盧布的探案之路，就永遠不會結束。三花貓突然跳下窗台，把墨錠丟進科尼的咖啡杯裏，墨汁在褐色的液體裏暈開，像片正在擴散的墨海。科尼看着那圈漣漪慢慢散開，突然明白，所有的真相都藏在墨色的深處，就像這杯咖啡裏的倒影，只要你願意凝視，總能看清命運的軌跡。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道銀色的線，把咖啡杯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通往過去的路。科尼拿起拼合的懷表芯，銀教授和年輕自己的笑臉在光裏重疊，肩上的銀杏葉在時光裏永遠閃着金光，仿佛在說：故事還在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