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車很多,沈南暉開得很慢,像何雨明可以走路上下班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呢。想到何雨明,沈南暉就想起他剛才的樣子。何雨明一直看着車窗外,沈南暉想緩解尷尬問他問題他也只是懶懶地應付。雖然他們的關系絕對談不上親密,但是在辦公室或者球場上何雨明可不是這樣子,至少對他表現得足夠尊重,然而剛才只能用冷漠來形容。後來沈南暉有點想明白,就是現在的年輕人將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他們不會希望領導過問自己的私生活,何雨明肯定本來就不想上他的車。況且,雖然在辦公室何雨明沒有像小菲他們那樣說他的壞話,但絕不是因爲何雨明對他不討厭,他想起自己平時對待他們的方式,他們怎麼可能對他有好感呢。
回家後,沈南暉隨便吃了點雅晴她們娘兒倆吃剩的飯菜,收拾了碗筷後,照例陪小果做作業。
“我給小果報了一個英語班,星期六下午開課,就在你們單位旁邊的商場裏面。”
“你去報班怎麼都不商量一下?”沈南暉不高興地問。
“商量什麼?和你商量?報那些班你有操過心嗎,還不是我在跑。”
“他現在上的班已經夠多了,有必要什麼都要學嗎?”
“多什麼多,你去看看他同學是怎麼學的,也就你不着急。”
“爲什麼別人學他就要學?你也不問問孩子喜不喜歡上。”
“還問他,要學什麼都要問他,那什麼都不用學了,整天玩多好。”
“你自己的兒子是什麼樣子你不清楚?他什麼時候只想着玩了?他對英語沒有興趣,我們應該按他的興趣來。”
“小孩子的興趣有那麼重要嗎?英語有多重要你不清楚?現在不打好基礎以後怎麼跟那些孩子競爭?你自己沒出息就算了,別讓你兒子跟你一樣。”
“你別拿我說事,我怎麼沒出息了,在你眼中只有能給你掙大錢才是出息唄,別整天給你兒子灌輸這些垃圾思想。”
“你罵誰呢,就你這樣還裝清高呢,掙不到錢就說錢是垃圾,哼。”
“你們別吵了,我去還不行嗎。”小果哭着說。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們當着孩子的面吵架,沈南暉知道這樣很不好,但是吵架的次數多了,有時候腦子一沖就忘了孩子在旁邊。沈南暉心裏又煩躁得難受。
“我周六下午沒空,約了打球。”
“是打球重要還是孩子學習重要?”
“你不是也休息嗎?”
“我約了銀行的人。”
“去做什麼?”
“諮詢理財產品,就靠你那點工資能幹啥。”
沈南暉沒有繼續爭吵,他知道她所有的問題和事情到最後都會與錢有關,她現在吵架就是拿錢來羞辱沈南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早在他們之間產生不和以前,雅晴就開始時不時說原來有這麼多人這麼有錢,和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沈南暉知道這都是拜吳堅所賜。
最讓沈南暉氣憤的是雅晴現在吵架完全不在乎小果的感受,而且經常故意在小果面前羞辱沈南暉。他們結婚後很多年才懷上孩子,因此小果出生時兩人欣喜若狂,之後的幾年雅晴確實對小果寵愛有加,幾乎將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全部。看着雅晴現在對小果的樣子,沈南暉真的覺得人的善變太可怕。
那天晚上沈南暉又沒有睡好,他還是不明白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爲不能改變這樣局面心煩意亂,他想着這樣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最後又能壞成什麼結果。就這樣,他的腦子時而清醒時而混亂,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沈南暉就帶着煩躁和混沌去了公司。
沈南暉進辦公室的時候,雨明他們幾個人有說有笑地聊着天,第一個階段的調查結束了,可以歇兩天不用外出。
“真羨慕小菲,不用安排外出,我要是女的就好了。”彭翔嘆了口氣說。
“現在變性手術很成熟了,你要沒錢我們可以籌款捐給你。”小菲說。
“可以考慮,我現在查查得多少錢。”彭翔笑着說。
雨明沒有說話,他看到沈南暉又是那一張陰沉的臉。
沈南暉走進去之後,說,“沒重要的事別叫我。”隨手關上了門。
小菲朝雨明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
雨明開始整理之前的調查材料。彭翔和小菲繼續小聲地聊着些亂七八糟的話題。
中午吃飯的時候,雨明看沈南暉也沒有下來,就發了一個信息。
“要不要給你帶點吃的上去?”
過了好一會,才收到沈南暉的回信,“好的。”
看到雨明去打包了一盒飯,小菲很不屑地說,“你真當他老媽子了?”
“那怎麼辦,看他不吃飯怪可憐的。”雨明笑着說。
“切,他那一身肉可保他幾年不吃。”
“要不我把這句話轉告給他?”
“行,只要你敢。”
沈南暉在辦公室的椅子上躺了一上午,可又不能打開折疊床睡覺,就這樣迷迷糊糊地捱到中午,也沒有心思吃飯,想着總得吃兩口,就打算下去食堂。這時收到雨明的信息,他想了一會兒才回復,不得不承認,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還是很好的。
沈南暉吃完飯後終於可以打開床好好睡一覺,這一覺睡得很舒服,直到被電話吵醒。
沈南暉征了一會才起床,電話聲已經停了,他又喝了一口茶才回撥過去。
是公司人事部的張主任。“沈主任,集團法務部最近工作多,想抽幾個人上去幫幫忙,你看你們部門有沒有人可以派?”
“沒有,我們二部總共才幾個人?再抽人哪還有人幹活?”沈南暉語氣很強硬。
“那個何雨明之前不是從集團法務部下來的嗎,他們還提到這事了呢。”
“我們二部就指着他幹活呢,不能放。”
“要不還是征求一下他自己的意願?”
“不行,他要去我也不放。”沈南暉說得有些激動了。
雨明他們在外間辦公室只聽得沈南暉在裏面打電話的聲音像是吵架,過了好一會才安靜下來。
快到下班的時候,雨明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沈南暉辦公室的門。
“進。”沈南暉的聲音聽起來算是正常了。
“主任,這是整理的所有公司資料,您看可以的話就提交給集團,讓他們決定我們下一步調查哪些公司。”
“放這兒吧。”沈南暉看了一眼雨明,有氣無力地說。
“主任,光我們公司下面就有好多要清退整頓的,集團法務部那邊聽說很缺人手,在向下面要人呢。”雨明是聽吳明俊說的,吳明俊說他已經向上面推薦了雨明,並極力勸說雨明主動點,抓住這次機會,說不定有機會調過去。雨明說集團調人哪這麼容易,不都是憑關系,再說他壓根兒不想去,在下面挺好。
“瞎打聽什麼,閒着沒事嗎,你要想去就直說,我去給你打報告。”沈南暉突然很生氣地說。
雨明嚇了一跳,完全不知道沈南暉爲何這麼大反應。“沒有沒有,我沒那個意思。”
沈南暉擺了擺手,雨明就出去了。
沈南暉有點疲倦地躺在椅子上,他知道他這麼容易動怒不僅讓辦公室氣氛不好,自己的身體也受不了,但是那些不好的情緒壓在他心裏他不知道怎麼才能讓它們消散,它們就像無數灼熱的火苗潛伏在他身體各個角落,隨時都準備噴薄而出。
電話聲又響起,沈南暉接了後就走出了辦公室。走到門口對他們說,“晚上打球別忘了。”
聽到沈南暉腳步聲走遠,小菲很誇張地呼了一口氣。“我的媽呀,還以爲他正常了呢,這是間歇性的啊,難道他也有生理期的。”
“你一個女孩子說話怎麼沒羞沒臊的。”雨明笑着說。
“沒羞沒臊也比他精神錯亂強。”
彭翔在一旁拿出了球拍。“我跟你們說,要不是我現在還真有點喜歡羽毛球,我真不想去打球。”
雨明看着台歷,輕輕在今天的日期上劃了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