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斃” 兩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林晚意的耳膜。
她臉上的假鎮定瞬間皸裂,驚恐像潮水般涌上來,淹沒了剛才所有的得意。她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溜圓,瞳孔裏清晰地映出蕭燼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 —— 俊美依舊,卻像淬了寒冰的刀,泛着噬人的寒光。
【!!!玩脫了!徹底玩脫了!】
【劇本上不是這麼寫的啊!按套路,他應該因爲面子問題吃個啞巴虧,把我趕去偏院,然後心裏嘀咕‘這個女人有點意思’,開始對我產生一絲興趣才對!】
【怎麼直接跳到大結局了?杖斃?我才剛穿過來半個月啊!醉仙樓的新菜還沒嚐,城西的糖畫還沒買,我還有好多好吃的沒吃呢!】
她的內心瘋狂刷屏,求生欲在這一刻飆升到頂點,連指尖都在發抖。
隨着蕭燼那聲震怒的咆哮,兩個穿着玄鐵甲胄的侍衛像兩座鐵塔,“哐當” 一聲從殿外沖了進來。他們面無表情,眼神銳利如刀,一左一右架住林晚意的胳膊就往外拖。
冰冷的鐵甲硌得她骨頭生疼,死亡的陰影像實質的網,把她整個人罩住。林晚意徹底慌了,掙扎着尖叫:“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
可她的力氣在侍衛面前如同螻蟻撼樹,身體被毫不留情地拖拽着,裙擺掃過光潔的地磚,劃出一道狼狽的痕跡。她看着蕭燼站在原地,玄色衣袍在燭火下泛着冷光,那雙鳳眸裏的殺意幾乎要凝成實質 —— 他是真的想殺了她。
求饒沒用。林晚意瞬間清醒。對於蕭燼這種瘋子,示弱只會讓他更興奮。必須自救,必須找到能讓他改變主意的理由!
弱點!他的弱點是什麼?
潔癖?過敏?怕火?怕別人知道他的過去?
對了!他最在意的是臉面!是那副高高在上、無人能及的攝政王架子!
一個極其冒險,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念頭,像閃電般劈過她的腦海。
“王爺!”
就在她即將被拖出殿門的那一刻,林晚意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聲音尖銳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足以讓殿外所有豎着耳朵聽動靜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臣女知道錯了!臣女不該…… 不該把王爺對貓毛過敏的事情說出去啊!”
“轟 ——”
這話像一顆炸雷,在寂靜的王府上空炸開。
拖拽她的兩個侍衛動作猛地一僵,手勁都鬆了三分,顯然是被這話驚到了。
殿外,那些原本還在幸災樂禍、豎着耳朵聽八卦的下人,瞬間鴉雀無聲,連呼吸都憋住了 —— 王爺對貓毛過敏?這可是比天還大的秘密!
而殿內的蕭燼,臉上的表情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比精彩。
先是瞳孔驟縮,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緊接着,那震驚凝固成冰,眼底掀起驚濤駭浪;最後,所有的情緒都沉澱下來,化作火山爆發前那種極致的、死寂的陰沉,連周身的空氣都仿佛要被凍裂。
她…… 她說什麼?!
她不僅知道他對貓毛過敏,還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把這件事喊出來?!
他蕭燼,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大靖最鋒利的刀,最堅硬的盾,竟然會對小小的貓毛過敏?這種堪稱 “閨閣秘聞” 的、可笑的弱點,一旦傳揚出去,他以後還如何在朝堂立威?還如何讓那些政敵畏懼?
這個女人!
她哪裏是在求饒?她是在赤裸裸地威脅他!用他最在意的臉面和尊嚴,逼他放過她!
如果他今天真的因爲 “過敏” 而杖斃了新婚的王妃,那明天,全京城都會傳遍 —— 攝政王蕭燼,因爲一個裝了貓毛的香囊惱羞成怒,只因他對貓毛過敏!
他會成爲全天下最大的笑柄!
“你…… 找…… 死!”
蕭燼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三個字,每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刀片,刮得空氣都發疼。他死死地盯着林晚意,那眼神恨不得立刻將她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林晚意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但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她強忍着牙齒打顫的恐懼,繼續用那種淒慘無比的哭腔喊道:“王爺!臣女真的知道錯了!臣女發誓,以後再也不多嘴了!求王爺看在…… 看在臣女馬上就要死了的份上,就當臣女什麼都沒說過!求您了!”
她一邊喊,一邊拼命給那兩個侍衛使眼色,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大哥們!快放開我啊!沒聽出來我在給你們王爺台階下嗎?】
【你們王爺現在最想做的是堵住我的嘴,不是讓我死得人盡皆知!再拖下去,等他面子徹底掛不住,你們倆也得跟着掉腦袋!】
那兩個侍衛也不是傻子。他們能在攝政王身邊當值,察言觀色的本事比誰都強。此刻感受着王爺身上那幾乎要實體化的殺氣,再聽聽新王妃這番 “此地無銀三百兩” 的 “求饒”,冷汗 “唰” 地一下就浸溼了後背的衣袍。
他們終於明白,這位新王妃是個狠人!是個敢在老虎嘴邊拔毛的狠人!
再拖下去,王爺的臉面就真的要被丟盡了!
兩人對視一眼,極有默契地同時鬆開了手。
林晚意立刻連滾帶爬地跪回大殿中央,“咚” 地一聲把頭重重磕在地上,額頭撞在金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她擺出一副伏法認罪的姿態,腦袋埋得低低的,嘴裏卻一刻不停:“王爺,臣女該死!臣女罪該萬死!求王爺開恩!”
蕭燼的胸口劇烈起伏着,玄色衣袍下的肌肉緊繃,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他這輩子,從未像今天這樣憤怒過,也從未像今天這樣…… 被動過。
殺她?現在滿府的人都知道他 “對貓毛過敏” 了,他再殺了她,就是欲蓋彌彰,等於親口承認自己被一個女人算計,還爲此動了殺心。
不殺她?難道就這麼放過這個敢當衆挑釁他、威脅他的女人?那他攝政王的威嚴何在?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個瑟瑟發抖的背影,像盯着一只狡猾的狐狸。
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 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而這個困局,是眼前這個看似弱小的女人,親手爲他設下的。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青楓急促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王爺,忠勇侯府…… 林侯爺,在府外求見。”
林建安?!
他來幹什麼?!
蕭燼的眼神更冷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來,這對父女,怕是早就串通好了!
林晚意一聽 “林建安” 三個字,心裏頓時有了底,懸着的那顆心落回了一半。
【我爹來了!Plan B 啓動成功!】
【我就知道!我爹肯定在外面聽着呢!我剛才那一嗓子,就是給他發信號!他現在進來,名正言順 —— 新婚之夜,女兒被王爺下令杖斃,做父親的豈能坐視不理?】
【一個手握京畿兵權的侯爺,在這種時候找上門來,這事要是鬧大了,傳到皇帝耳朵裏,最後難堪的還是蕭燼!他再瘋,也得顧及君臣體面!】
蕭燼的臉色已經陰沉得能擰出水來。他當然知道林建安的用意 —— 這是在逼他讓步,用侯府的兵權和皇帝的猜忌,給他施加壓力。
好!好一個忠勇侯府!好一個林晚意!
他原以爲娶了只溫順的綿羊,沒想到卻是只狡猾無比,還帶着滿身倒刺的小刺蝟!
蕭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翻騰的殺意。他知道,今天這個女人,他殺不成了。不僅殺不成,爲了堵住悠悠衆口,爲了不讓事情鬧到皇帝面前落下話柄,他還必須…… 把她好好地 “供” 起來。
想到這裏,蕭燼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危險的光芒。那光芒冰冷、偏執,帶着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愉悅。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淺,只在唇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卻沒有一絲溫度,反而像冰面裂開的縫隙,透着刺骨的寒意。
他對殿外的青楓淡淡地吩咐道:“告訴林侯爺,本王與王妃情投意合,正在…… 安歇。讓他改日再來。”
“安歇” 兩個字,他說得極輕,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
青楓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連忙應道:“是!屬下這就去回話!”
殿外的腳步聲遠去,天寂殿再次陷入死寂。
蕭燼緩步走到林晚意面前。燭火在他身後搖曳,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頭蟄伏的猛獸。
在林晚意驚恐的注視下,他彎下腰,親手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他的動作很輕,指尖冰涼,拂過她胳膊上被侍衛抓出的紅痕時,甚至帶着一絲…… 詭異的溫柔,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他還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拂去她裙擺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動作優雅得像在進行一場儀式。
“王妃受驚了。”
他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低沉磁性,甚至還帶上了一絲…… 寵溺?那語氣軟得像棉花,卻讓林晚意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剛才,是本王不好。”
林晚意:“???”
【他…… 他想幹什麼?!】
【這演技!這變臉速度!川劇大師都得拜他爲師啊!前一秒還想把我杖斃,後一秒就開始說情話了?】
【他絕對沒安好心!他越是這樣,就說明他越想弄死我!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我感覺我離死又近了一步!】
蕭燼扶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的僵硬和微微的顫抖。他低頭看着她蒼白的小臉,那雙總是試圖裝出空洞的眼睛裏,此刻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恐懼。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怕了?這就怕了?
遊戲,才剛剛開始。
他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到殿內那張巨大得有些誇張的婚床上。床幔是喜慶的紅色,金線繡着龍鳳呈祥,可在他玄色身影的映襯下,卻顯得格外詭異,像一張張開的巨網。
他讓她坐下,自己則坐在她的身邊。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身上冷冽的沉水香氣息將她完全包裹,帶着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是本王錯怪你了。” 蕭燼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眼神專注地凝視着她,仿佛她是世間唯一的珍寶,“你送的香囊,本王…… 很喜歡。”
林晚意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她現在終於明白蕭燼想幹什麼了 —— 他想玩死她!他要在精神上一點一點地折磨她,讓她在恐懼中崩潰,最後像丟棄一件垃圾一樣處理掉她!
【他絕對是在自我攻略!】林晚意的內心瘋狂分析,試圖從他詭異的態度中找到生機,【他現在肯定在想:這個女人知道我這麼多秘密,不能讓她落在別人手裏。殺了她會惹麻煩,不如把她放在身邊,慢慢地、仔細地,把她所有的價值都榨幹 —— 比如她還知道哪些我不知道的事,她爹是不是真的和三皇子有勾結…… 等榨幹了,再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悄無聲息地處理掉!】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即將被解剖的小白鼠!還是帶麻醉劑的那種!】
蕭燼聽着她內心那精準無比的 “剖析”,眼中的笑意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真實的、冰冷的愉悅。
聰明。真是太聰明了。
比他想象中,還要聰明。
既然如此,那這個遊戲,一定會變得非常…… 有趣。
他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輕輕地撫上了她的臉頰,像在撫摸一塊易碎的瓷器。
林晚意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想躲,卻被他輕輕按住了後頸,動彈不得。
“夜深了。”
他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帶着致命的誘惑。
“王妃,我們…… 該安歇了。”
那語氣溫柔繾綣,仿佛是一對真正的新婚燕爾,正準備共度良宵。
可在林晚意聽來,那每一個字,都像是地獄傳來的催命符。
安歇?
這分明是在告訴她 ——
歡迎來到地獄,我的王妃。
從今天起,你再也逃不掉了。
燭火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床幔上,一個僵硬如石,一個姿態親昵,卻透着一股無聲的、驚心動魄的較量。天寂殿的沉水香依舊冷冽,只是這一次,空氣中似乎多了點別的東西 —— 是獵物落入陷阱的絕望,還是獵手發現有趣玩具的興奮?
林晚意閉上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 “擺爛求生” 計劃,必須升級成 “地獄副本生存指南” 了。而她的對手,這個正在自我攻略的瘋批反派,只會比她想象中更難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