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嚇壞了我們,你發熱了,春丫兒叫你不醒,跑到田裏來尋我。”
說着話取了宋知念頭上的巾帕,試了試額頭的溫度,“不那麼熱了,燒退下去就好了。”
“李郎中來開了藥,他說你是驚嚇失神,只要退了熱就無礙了。”
宋知念恍然,怪不得她現在身體軟綿綿的。
可到底又請了李郎中來,抓藥也是要銀錢,宋知念不好意思,“讓葉嬸子費心了。”
葉嬸子扶着宋知念坐起來,“說的哪裏客氣話,你病了一場,好好的養養身子。”
“李郎中說你就是身子底子太弱了,得一段日子能養回來。”
李郎中的原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這丫頭身體虧空的厲害,氣脈微弱的和臨死之人無異,之後要再不好好的養一養,也活不多久。”
十五歲的姑娘瘦的只剩一把骨頭,可見在朱家受了多少的罪,沒娘的孩子可憐!
葉嬸子往地上“呔”了一口,“富貴嫂子真是狠心啊,怎麼說也是當童養媳接過來的。”
“這麼苛待別人家的姑娘,等哪日下去了,看念丫頭她娘能不能放過她!”
宋知念點點頭,靠着床頭坐好.
春丫兒手裏捧着一個碗小心翼翼的邁過了門檻進來。
“娘,藥來了。”
葉嬸子接過來,“李郎中開的藥管用着呢。”
“下午藥煎好叫不醒你,我給你灌下去一碗了,你再把這碗喝了,明日也就好了。”
黑乎乎的藥湯子,宋知念也不矯情,接過來閉着氣兩大口就咽了下去。
藥汁到了胃裏直往上返,宋知念咬緊了牙關壓了下去,恐怕葉家一副藥錢都拿不出來了,找郎中來也是賒着的,她要是再浪費藥,就是罪孽了。
吃完藥,葉嬸子又端來一碗稀粥和一個黑乎乎的菜饃。
葉嬸子出去了,只留了春丫兒在跟前。
在記憶裏搜尋了一下,面不是白面,她以前做非遺資料查過古代的農作物,黑面的是蜀黍,也是現代的高粱。
宋知念咬了一口,這個時代的磨面技術粗糙,面粉都是顆粒感,估摸着蜀黍也不多,這饃裏還摻了磨碎的稻皮。
往下咽的時候直喇嗓子,前世離家出走討生活最苦的時候都沒有吃過這樣的糧食。
喝了一口粥咽了下去,眼淚涌了上來,前世她奮鬥了好幾年,已小有存款,出去旅遊吃香的喝辣的完全不成問題,她是得罪過老天爺不成,又給她送到這裏過苦日子?
春丫好奇的看着宋知念面上的眼淚,“念姐姐,你是頭上的傷口疼了嗎?”
宋知念吸了吸鼻子,努力咽下嘴裏噎人的饃落寞的搖搖頭,“是藥太苦了。”
春丫兒低頭在衣兜裏翻找,掏出幾粒黑色的果子放到宋知念的手心裏,小小的果子只有指甲蓋大小,長得像桑葚。
“大哥在山上發現的黑莓,可甜了。”
“那個地方隱蔽,別人都發現不了,要不然早被那些饞小子給薅光了。”
春丫兒的視線從黑莓上移開,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宋知念吃了一顆,酸澀間只有一點點甜味兒,算不上好吃的果子,可確是春丫兒拿的出手最好的東西了,春丫兒舍不得吃放在衣兜裏,又大方的全都送給了她。
心底酸澀又感動。
眼前的小姑娘真誠又純粹的望着她,“念姐姐,甜嗎?”
宋知念一瞬間放下傷春悲秋之情,重重的點頭,“甜!”隨後把手裏的黑莓都塞到春丫兒的嘴裏。
春丫驚訝了一下,又捂着嘴笑了。
既然她沒死,她就是打不死的小強!
老天爺把她送來了這兒吃苦,她偏要好好的過日子,她不能辜負了葉嬸子一家賭上全部家底的救助!
她一定會讓葉家過上好日子!
春丫看着眼前突然笑起來的宋知念,她匱乏的頭腦裏找不到形容的詞匯,只覺得念姐姐像……像地頭那個向陽的花,都是勃勃生機。
宋知念這一病就是好幾日,村裏都傳葉家賠了夫人又折兵,宋知念要死了。
銀子花了,人也沒了。
朱富貴媳婦幸災樂禍,特地來葉家尋葉嬸子,“四喜家的,可說好了,賤丫頭要是死了,那一兩銀子可不能黃。”
“你男人寫的欠條,不能反悔。”
氣的葉嬸子要拿笤帚哄她,“你嘴怎麼那麼臭呢?你死了念丫頭都不會死。”
宋知念在屋裏幫着春丫梳頭發,兩個小啾啾,用布條纏綁起來。
放下手裏的梳子,推開門,宋知念笑吟吟的站在門口,“賤人嬸子來了?”
活生生的宋知念站在門裏,陽光照耀下,臉色多的了些紅潤。
哪有一點她們說要死了的樣子?
反應過來宋知念叫她賤人嬸子,不由得擼袖子就要上前,“你個小賤人,還真是反了天了,還敢罵我?”
“我沒罵你啊,你叫我小賤人,你不就是賤人嬸子?沒有叫錯啊?”
“明日我還要去子章哥的書院門口轉轉,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多了個賤人娘!”
宋知念瞄了眼她小臂上還沒退疤的牙印,那日力氣不足,只稍稍破了點皮,她在葉家養的這幾日恢復了力氣,她可不止動嘴咬這一招了。
她之前學的那些個搏擊的技巧,專往對方的隱蔽之處招呼,又疼又沒痕跡,她還真想拿朱富貴媳婦練練手。
葉嬸子在一旁忍不住笑,之前可沒發現這丫頭嘴毒的很,一點虧都不吃。
朱富貴媳婦張嘴剛喊出,“小……”又把嘴閉上了,她好賴話還能聽得出,她也不能故意的罵自己啊。
正好有朱氏族裏的小子跑了過來,“三嬸子,子章哥回家了,坐着馬車,可威風了,你快回去吧。”
一聽朱子章回來了,朱富貴媳婦拔腿就走,也不再和宋知念拌嘴,只驕傲地留下一句話,“哼,子章以後可是要當官的,早晚有你們後悔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