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出去,再回來,前後共計一分鍾。
站在墨元徵身側,顧一看看墨元徵的臉,摸摸後腦勺。
看看墨元徵的臉,又摸摸後腦勺。
看看墨元徵的臉,再摸摸後腦勺......
如此反復數次,才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少爺,是隔壁包廂的人在喝酒。”
顧一聲音特別小。
墨元徵放下手裏的茶杯,神色陰鬱道:“處理幹淨點。”
“......”顧一臉色很是難看,跟吃了翔似的。
可惡,是他不想處理幹淨嗎?是他不敢啊。
“少爺,處理不了一點,人家是薄小姐的貴客。”話音微頓,顧一抿了抿唇,又補充道:“屬下隔着門縫看了一眼,封家那個封千野也在裏頭。”
墨元徵因爲酒味兒,心浮氣躁,滿身怒意。
可是,隨着顧一那一句‘封家那個封千野也在裏頭’落入耳畔,墨元徵的情緒瞬間穩定了百分之五十。
他抬眸看顧一,追問:“封千野?你沒看錯?”
顧一點頭如搗蒜。
墨元徵心跳漏了半拍,遂,又問:“阿穗......我是說,千穗在嗎?”
顧一搖頭,“門縫太小,屬下沒瞧見,不過千小姐和封千野他們兄妹最近幾日形影不離,應該在......”
他正說着,墨元徵已經起身朝着包廂外頭走。
顧一驚,邊追邊問,“誒,少爺,還有十分鍾拍賣會就要開始了,您去哪兒?”
“少爺,您等等我啊。”
“少爺......”
身後是顧一的呼喊聲。
墨元徵聽見了,卻罔若未聞。他腳下步伐極快,每一步都走的戰戰兢兢......
是啊,如果她真的在隔壁包廂,這將是‘歷史性’的一次見面。
是他的阿穗,還是......剛好長得像而已,當有結論!
修真界的酒和這個時代的酒,大不相同。
自稱萬杯不醉的千穗,在多種酒混在一起喝下去後,竟隱隱有些醉意了。
對此,千穗很興奮。
因爲只有醉了,才能見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元徵......我很想你。”
“元徵......”
“.........”
封千月看着面頰紅彤彤的千穗,問封千野,“太奶她......她是在喊太爺的名字麼?”
封千野點頭,“嗯。”
“這樣喝下去,真的沒事?”封千月嘆了口氣,目露擔憂之色,“她要發起酒瘋來,我們能搞得定?”
封千野:“應該能。”
“砰”的一聲,門被推開。
隨後,是西裝革履的墨元徵踏步而入。
他的目光先是在封千野和封千月面上掃過,最後定格在端着高腳杯,仰頭喝酒的千穗身上。
因爲墨元徵突然推門而入,她被驚到,手抖了下,導致有些酒沒喝進嘴裏,順着她的嘴角流下來,劃過白皙修長的脖子,最後沒入衣領深處。
她邊吞,邊用眼角餘光看向包廂的門口。
看到墨元徵那張在夢中出現無數次的臉,酒意微醺的千穗握着高腳杯的力道一鬆。
“啪~”的一聲,高腳杯應聲落地,摔了個稀碎。
但千穗竟然像是沒聽見一般,自顧自的,踉踉蹌蹌站起身,走向墨元徵。
說是走,其實......是跑。
她一路快步靠近他,眼眶微紅,聲音微顫,“元......元徵......”
“元徵,是你嗎?”
一滴滴淚水,順着千穗眼眶落下。
與此同時,外面的天也變了。
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至。
拍賣會場陸續有人走進來,因爲突然轉變的天氣,正吐槽着。
“好好的天,說下雨就下雨,真是見鬼。”
“還好我跑得快,再慢一步,就成落湯雞了。”
“現在的天氣啊,真是越來越怪......”
“......”
“.........”
該怎麼形容,墨元徵見到千穗時候的心情呢?
或許,是枯死的樹枝,驟然開出繁花。
或許,是久旱的土地,遇上天降甘霖。
又或許,是一眼萬年的心跳靜止!
墨元徵渾身都在顫抖,他的眼尾紅了,一滴淚,亦落下。
“阿......阿穗......”
墨元徵幾度哽咽,終於喊出兩個字。
成親數年,千穗沒少聽‘封元徵’喊她阿穗。
修真界一千二百年,千穗沒少在夢中聽那一聲聲的阿穗。
如今來到2025年,她......她好像又聽見了!
這是......夢嗎?
千穗抬起手,去撫摸墨元徵的臉。
肉眼可見的,她的手抖得相當厲害。
這溫熱的觸感,是活人的體溫。
好真實!
千穗的眼淚,落的更凶了。
“元徵。”
墨元徵抬手,溫柔爲千穗擦拭掉眼淚。
“阿穗,我......唔!”
墨元徵話都沒說完,千穗突然踮起腳尖,不由分說吻住了他的唇。
男人微怔了兩秒,在她伸舌頭的時候,一只手扣住她的後腦勺,一只手勾住她的腰,加深了這個吻。
而這一幕,被追着墨元徵來的顧一看見了。
他瞪圓了眼珠子,見鬼似的看着抱在一起,親得難舍難分的兩個人。
顧一嘴上什麼都沒說,但他心裏......
啊啊啊啊,是我產生幻覺了,還是少爺瘋了?
他不是最討厭喝酒的人嗎?他怎麼抱着一個滿身酒氣的女人親?
還有,說好的不近女色呢?
說好的一心向佛,終生不娶呢?
封千野和封千月的反應,不比顧一小!
他們兩顆腦袋湊一起,聲音壓得很低地交流着。
封千月:“我......我看見太奶主動親了傳聞中的矜貴佛子——墨元徵。我是不是癲了?”
封千野:“你沒癲,我也看見了。”
封千月:“封千野,他們好像都伸舌頭了......這正常嗎???”
封千野:“正不正常,我不知道。但是,我們太爺的棺材板估計壓不住了。”
封千月:“那我們要不要把他們拉開?”
封千野:“估計不行!墨家那位出了名的有手段,這種時候,誰去誰倒黴。你看,他的人都縮着脖子躲在一旁......”
“......”
“.........”
兩人吻的難舍難分。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七分鍾過去。
千穗有金仙大圓滿的修爲在身,接個吻而已,小意思。
但墨元徵可就不一樣了。
他,一個活生生的人,接吻太久,呼吸急促事小,窒息暈厥事大。
千穗雖然有些醉,卻也是個憐煙惜石的人。她趕緊結束了這個吻,雙手勾着墨元徵的脖子,一臉深情繾綣的看着他,“我......我剛才太上頭了,一時沒克制住,你還好嗎?”
墨元徵:“......”
這種事情,男人怎麼能說不“好”,不“行”???
“我很好。”咬牙切齒說完三個字,墨元徵稍微彎腰,長臂一伸,就將千穗攔腰抱起往包廂外走。
千穗順勢靠在他懷裏,愈發緋紅的臉頰,溼潤的眼眶,給人以一種莫名小嬌妻的既視感!
封千野嘴角微抽,“這真是我認識的太奶???”
封千月目瞪口呆的總結,“太奶牛哇,裝的跟真的一樣......封千野,我們要阻止嗎?”
阻止?
阻止個鬼啊。
太爺都死了一百多年了,太奶還這麼貌美如花,又不是封建社會,難道還要她爲太爺守身如玉不成?
封千野清了清嗓子,“墨家那位太子爺和太爺同名,長相嘛,也還過得去,勉強配得上太奶。”
封千月一聽,有點道理啊。當即點着頭,小聲附和道:“你說的也對,太奶如此貌美,如此優秀,放眼全球,也就只有墨元徵這樣的矜貴佛子才能與她相配。”
後來......當那‘死了一百多年的太爺’看了薄家送給他的大禮——千穗包廂的監控過後,封千野和封千月長達三個月的噩夢也就開始了!!!
墨元徵抱着千穗前腳走出包廂,顧一隨後火急火燎跟上,卻被關在了隔壁包廂門外。
顧一一臉快哭的表情:“???”
什麼意思啊?
我盡心盡力伺候少爺二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怎麼還不如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女人?
請蒼天!
辨忠奸!
“少爺,拍賣會還有一分鍾就開始了,您......”
顧一話說一半,門內傳來墨元徵陰沉的怒喝,“滾去隔壁。”
雨,越下越大。
隨着拍賣會主持人上台,一番寒暄後,今天的拍賣便如火如荼的開始了。
共十八件拍品,封太傅的那一幅畫,壓軸登場。
但從第一件拍品到第十七件拍品,會場內不時就會傳出小聲的疑惑言論。
“聽說墨家那位太子爺來了拍賣會,也不知道他看中了哪件拍品。”
“不管看中哪件,大家都放聰明點,不要跟墨少搶!”
“對,爲了一件拍品得罪墨家,劃不來。”
“......”
“.........”
“看來,墨少的目標,是封太傅的那幅畫!!”
...
要不怎麼說顧一能跟在墨元徵身邊,多年如一日的身居‘首助’之位,備受器重呢?
他啊,精得嘞!
當主持人說出第十八件拍品的起拍價後,顧一站在窗邊看着展台,話卻是問的封千野、封千月兄妹,“兩位的目標,是封太傅的畫?”
兄妹二人交換了下眼神,剛準備開口,顧一又道:“我是少爺的人,由我出面,能以最少的錢拿下那幅畫。”
封千野走到顧一身側,防備看着他,“你憑什麼幫我們?”
“千小姐。”顧一說完這三個字,奪走封千野手中的競拍牌。
起拍價500萬,顧一直接喊價一個億!
“快看,是墨少身邊的顧特助!”
“他們的目標果然是那幅畫......”
於是,衆人紛紛放棄。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拍賣會上發生了什麼,千穗也好,墨元徵也罷,一點都不關心!
從進入包廂開始,千穗就第一時間在她和墨元徵周身築起結界。
如此......既能防窺,也能防隔牆有耳,更能隔絕外界的喧囂。
千穗把墨元徵壓在沙發上,居高臨下,目光貪婪的撫摸他輪廓分明的臉。
她什麼都沒說,他也很安靜!
兩人之間,全靠着眼神碰撞和肢體接觸。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墨元徵再也忍不住,反客爲主將千穗壓在沙發上,她才眉眼彎彎,甜甜笑着和他說話,“元徵,你這副打扮,比穿官服更好看!”
如果說,千穗之前的種種行爲,種種言論,讓墨元徵恍惚的覺得,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夢裏,他的阿穗來他身邊了。
那麼此刻,當她的‘比穿官服更好看’幾個字入耳,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不是夢!
他的阿穗,真的來他身邊了。
“阿穗,這麼多年,你去哪兒了?”墨元徵聲聲顫抖,紅着眼問千穗要答案,“我一直在等你,我......”
墨元徵話說一半,千穗突然皺了皺眉,然後下一秒:“嘔~”
她,吐了!
還非常精準無誤的,吐了墨元徵一身!
價格不菲的高定西裝、皮鞋、男士腕表......無一幸免!
墨元徵:“......”
誰特麼的能告訴他,他溫婉賢淑、滴酒不沾的夫人,到底是怎麼成爲一個酒鬼的?
千穗吐完緩了一陣兒,身體舒服了很多,但腦子更暈了。
一個抬眸,還跌進了墨元徵陰鬱的眼神中。
想到剛剛自己做的事兒,千穗漂亮的眼珠子轉了轉,聲音軟乎的不像話,“元徵,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難受~”
墨元徵有潔癖!
無論是一百多年前,還是一百多年後!
都有!
自從千穗吐他一身,他就維持着一個姿勢,一動未動!
如果幹出這等‘蠢事’的人不是千穗,而是其他人,沒懸念:醫院二十年起步!
但......沒有如果!
因爲是千穗幹的,所以即便墨元徵還是覺得相當地難以忍受,卻也舍不得對她說半句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