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似海,宮中傳來詔令,宣沈夫人與沈婉婉入宮。邊關大捷的邸報早已傳遍京城,沈將軍與宸王百裏宸不日即將班師回朝。此番入宮,名爲皇後關懷臣子家眷,實則意義非凡。
沈婉婉悉心打扮,既不過分招搖,也不失將軍府嫡女的氣度。鏡中人眉眼長開,容顏愈發昳麗,數月來的沉靜修養,更添了幾分由內而外的嫺雅氣韻。她知道,今日宮中,無數雙眼睛都會盯着她。
果然,在皇後宮中,除了例行公事的關懷,氣氛微妙。皇後言語間雖帶着笑,卻多次提及沈婉婉即將及笄,詢問沈夫人可曾爲女兒相看人家,句句不離“女子終須尋個好歸宿”,目光卻似有深意。
沈婉婉始終垂眸靜聽,應答得體,心中卻明鏡似的:這是試探,也是施壓。沈家軍功卓著,她的婚事,已不再僅僅是家事。
就在氣氛略顯凝滯時,殿外通傳,陛下在御書房,要見沈家母女。
轉至御書房,氣氛截然不同。皇帝心情顯然極好,大大褒獎了沈將軍的忠勇,又親切地問了沈婉婉幾句功課起居。正說話間,殿外再度通傳——宸王殿下與沈將軍邊關捷報再至,八百裏加急!
話音未落,一身風塵之色卻難掩挺拔身姿的百裏宸,竟大步踏入殿中。他顯然是日夜兼程先行回京稟報軍務,玄色輕甲未卸,帶着邊關的肅殺之氣,目光如電,掃過殿內,在沈婉婉身上停留一瞬,銳利深沉,看不出情緒。
他利落地向皇帝行禮,呈上軍報,言簡意賅地稟明了最終大勝、突厥遣使求和的核心事宜。皇帝龍顏大悅,連聲贊好。
稟報完畢,百裏宸卻並未立刻退下。他轉身,目光坦然看向皇帝,聲音沉穩有力,清晰地響徹御書房:
“皇兄,臣弟有一不情之請。”
皇帝挑眉,顯然有些意外:“哦?宸王但說無妨。”
百裏宸的視線轉向微微垂首的沈婉婉,語氣不容置疑:“臣弟欲求娶沈將軍嫡女,沈婉婉爲宸王妃,望皇兄成全。”
一語既出,滿室皆靜。
沈夫人驚得忘了禮儀,怔怔抬頭。沈婉婉心中亦是巨震,袖中的手悄然握緊,但她強迫自己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只是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她萬萬沒想到,百裏宸會如此直接,在御前,以這般不容拒絕的方式開口!
皇帝的目光在百裏宸和沈婉婉之間逡巡,片刻,朗聲大笑起來:“好!好!朕準了!沈愛卿勞苦功高,其女婉婉溫良嫺靜,與宸王正是天作之合!待爾等班師回朝,朕便親自下旨賜婚!”
這一刻,沈婉婉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命運的軌跡被徹底改變。百裏宸此舉,看似突兀,實則深思熟慮。在御前直接求娶,既是將他和沈家的功勞與這場聯姻綁定,讓皇帝無法輕易駁回,也是徹底絕了其他人(尤其是東宮)對沈家和她本人的覬覦或算計。
他這不是商量,是通知。是宣告。
走出御書房,沈婉婉扶着心神未定的母親,感覺春日暖陽照在身上,卻帶來一絲寒意。她側目,看向前方那個挺拔冷硬的背影。
百裏宸,你要的,究竟是什麼?是沈家的兵權?還是一個……能解開你心中關於“沈宣宣”之謎的鑰匙?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精心維持的低調生活結束了。她將被卷入更深沉的旋渦中心。而這一次,她無處可逃,只能迎上去。及笄禮後,她將不再是將軍府待嫁的閨秀,而是權勢赫赫的宸王妃。前路是深淵還是雲端,她必須自己去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