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陸珩準時起床,跑步,去公司。
藍特助一早在電梯門邊等候,見到人,壓低了聲問,
“先生,那套說辭有用嗎?太太有沒有收下?”
陸珩淡淡瞥了他一眼,想起昨天下午從他嘴裏聽到的建議:
“先生,太太性格獨立要強,直接贈予重禮,她必然覺得是施舍,心理壓力會很大,很可能拒絕。但如果您轉換思路,說成這是陸太太應得的,而非單方面饋贈。這樣可以消除了她的心理負擔,她沒準就能接受!此乃攻心爲上!”
他當時覺得很有道理。
到最後,這份禮物,時婼還是收下了。
過程也如預料。
可爲什麼,當她用那種平靜到近乎疏離的眼神看着他,說出“我會做好陸太太該做的事”時,他胸口會莫名地堵了一下?
陸珩收回目光,語氣稀鬆平常,
“有效。”
藍特助愣了愣。
有效?可先生這臉色……怎麼看也不像是“有效”該有的樣子啊!
沒等藍特助琢磨明白這“有效”到底是什麼意思,陸珩下一句話輕飄飄落了過來,
“教的很好,下次別教了。”
—
實驗室,五點半。
下班時間一到,時婼沒有像從前那樣,慢悠悠地處理數據,而是在即將下班前半個小時內把手上的工作全都處理好,到點,立馬換衣服離開。
電梯裏遇到帶的實習生小莫,對方一臉驚奇地看了她一眼,
“婼婼姐,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居然準時下班了?”
時婼彎了彎唇角,心情頗好地回復了一句,
“嗯,我有點事。”
御瀾灣所有的手續都齊全了,她刷臉,入門,一切暢通無阻。
推開1107室的門,空曠的毛坯房映入眼簾,253平的空間顯得格外開闊,落日的餘暉剛好爲冰冷的水泥地面鍍上一層暖色。
她換上平底鞋,在屋裏慢慢踱步。
這裏量量尺寸,那裏比劃一下家具的擺放,腦子裏勾勒着未來的樣子:這裏放一張大大的工作台,那裏要一排書架,陽台還可以養些好活的綠植。
想到這些,她臉上就不自覺地露出笑意。
這裏是完全屬於她自己的空間,是她的家。
時婼待了一會兒,心滿意足地離開。
回到荃灣時,恰巧與陸珩的車一前一後駛入車庫。
陸珩推門下車,他朝時婼對方向看了眼,停頓了下,放緩步調。
“今天加班?”
他隨口問。
“沒有,”
時婼小跑幾步跟上他的步伐,語氣輕快,
“我去了御瀾灣。”
她頓了頓,主動提起,
“在想裝修的事,我打算自己設計。”
“隨你。”
陸珩按下電梯鍵,側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靜,
“那是你的房子,你決定。”
話是這麼說,但時婼還是決定確定自己想要的整裝風格之後拿給陸珩看一眼,畢竟這房子有他的一份力。
晚餐在安靜的氛圍中結束。
回到臥室,時婼將包放在入門台面上,猶豫了一下,她輕輕將裏面的紅色請柬抽出一角。
陸珩進門,目光掠過台面,在那張刺眼的紅色卡片上停留了半秒,眸色沉了沉,轉身走向了沙發。
夜色漸深,客廳裏只餘一盞落地燈散發着昏黃的光暈。
陸珩靠在沙發上處理郵件,時婼的手機在桌上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亮起,顯示着一個陌生號碼。
陸珩掃了一眼。
手機安靜片刻,隨即屏幕又亮起,一條短信彈了出來:
「現在學壞了,欲擒故縱?」
陸珩沉默一會,拿起手機,走到浴室門口,裏面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他屈指,用指節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門。
“時婼。”
他的聲音穿透水聲,平穩清晰,
“你的電話。”
水聲停了一瞬,傳來時婼略帶疑惑的聲音,
“誰啊?”
“陌生號碼。”
裏面靜了幾秒,似乎是在思考,隨後帶着點水汽的溫軟聲音傳來,
“你…幫我接一下吧,就說我在忙,不方便。”
“嗯。”
陸珩應了一聲。
他拿着手機回到沙發旁,剛坐下,那個號碼再次撥了過來。
陸珩指尖在屏幕上劃過,接聽,將手機貼到耳邊,沒有立刻說話。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個帶着幾分醉意和明顯不耐的男聲,正是應遲,
“嗯哼?終於願意接電話了?婼婼,終究是我把你寵壞了,你跟我玩失蹤?別忘了,你的這些小把戲,可都是我當年玩剩下的。適可而止,我的耐心有限。”
陸珩安靜地聽完,臉上沒什麼表情,等對方話音落下,冷淡開口,語速平穩,
“她在洗澡。”
電話那頭瞬間死寂。
幾秒後,應遲的聲音猛地拔高,帶着難以置信的驚怒,
“你是誰?!”
陸珩的目光掠過依舊響着水聲的浴室方向,字字清晰,
“她老公。”
“……”
電話那頭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陸珩從容不迫地補充,
“應先生,現在這個點,你不應該給我太太打電話,有什麼事可以明天再聯系,或者,”
他微妙地停頓半秒,
“你可以直接跟我溝通。”
“你——!”
應遲像是被噎住,氣得一時語塞。
陸珩掛斷電話,將手機放回原位。
時婼洗完澡出來,發梢還帶着溼潤的水汽,抬眼發現陸珩沒去書房,而是坐在沙發裏。
他聞聲抬眼,視線在她被熱氣蒸得微紅的臉頰和雪白的脖頸上停留一瞬,自然地移開,落回手中的平板屏幕上。
時婼擦頭發的動作微微一頓,她慢慢走到陸珩隔壁的小沙發邊,坐下。
“下個月十五號左右我需要出差一趟。”
陸珩聲音平淡,
“你有什麼安排?”
時婼心神一動。
那剛好是邀請函上的日期。
她輕聲道,
“那天是應遲的訂婚宴,要去一趟。”
頓了頓,時婼抬眸,迎上他幽深的目光,
“你要不要……一起去?”
陸珩淡淡的眼神朝她投過去,聲音聽不出情緒,
“我和他不熟。”
時婼的眉眼拉了一下,輕輕“哦”了一聲,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失落,低頭擺弄着自己的頭發。
陸珩靜默了幾秒,瞥見她的側臉,映在燈下,雪白細膩,眼底似挫着淡淡水紅。
他喉結微動,改了口,
“如果那天提早回來,我可以陪你去。”
時婼的動作停住,眼裏閃過一絲光亮,唇角輕輕勾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