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酒局終於散了。
送走最後一位腳步虛浮的客人,葉晴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才終於鬆懈下來。
她靠在包房冰冷的門框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混合着酒氣的濁氣。
高跟鞋踩了幾個小時,腳踝酸痛得像是要斷掉。
陳默從走廊的另一頭走過來,他已經脫掉了那身制服,換回了自己幹淨的T恤和長褲。
幾個小時的喧囂和污濁,似乎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跡,他依舊是那個沉默冷峻的樣子,只是眉宇間染上了一絲疲憊。
“走吧。”
他走到葉晴面前,聲音很低。
葉晴抬起眼,看着他。
在KTV迷離的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清晰深刻。
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和平時一樣的、嫵媚的笑容,卻發現臉上的肌肉都僵了。
“嗯。”
她應了一聲,試圖站直身體,可雙腿一軟,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陳默下意識地伸出手,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手掌很大,很穩,隔着薄薄的衣料,傳來一股幹燥而溫熱的力量。
葉晴順勢就將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
她抬起頭,酒意上涌,眼神有些迷離,口中的氣息帶着濃烈的酒味,輕輕噴在他的脖頸上。
“小老弟……今天表現還行。”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就是太木訥了,像根木頭。不過……也好,那些女人就喜歡你這樣的。”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他說話。
陳默沒有出聲,只是沉默地攙扶着她,一步步地走向KTV的大門。
夜風很涼,吹散了些許酒意,也吹來了深夜的寒氣。
兩人走到空曠的停車場,昏黃的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葉晴的高跟鞋鞋跟,突然在一塊鬆動的地磚上崴了一下。
“啊!”
她驚呼一聲,整個人失去了平衡,直直地朝着陳默懷裏撲了過去。
事發突然,陳默幾乎是本能地張開雙臂,將她結結實實地抱了個滿懷。
軟玉溫香。
這是陳默腦海裏閃過的唯一念頭。
她的身體很軟,帶着驚人的彈性,撞進他堅硬的胸膛。
他一手環住她的腰,一手下意識地托住她的後背。
手掌之下,是她火紅色連衣裙下光潔細膩的肌膚,觸感滑膩又溫熱,像上好的絲綢。
一股濃鬱的,混合着酒香和她體香的氣息,瞬間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陳默的身體在一瞬間僵住了,呼吸都停滯了。
一股熱流“轟”的一下,從脖子根直沖頭頂,他的耳廓在夜色中,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葉晴在他懷裏愣了兩秒,才緩緩抬起頭。
兩人的臉,相距不到十厘米。
他能看清她長長的睫毛上沾染的水汽,能看清她因爲酒精而泛紅的臉頰,甚至能聞到她呼吸間甜膩的氣息。
她的眼神迷離又朦朧,那雙平日裏總是帶着鉤子和算計的貓眼,此刻像一汪深潭,映着他的倒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葉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有些慌亂的眼睛,看着他緊抿的薄唇,嘴角忽然勾起一抹促狹的弧度。
“抱得挺緊啊。”她的聲音沙啞,帶着一絲戲謔
“怎麼,舍不得放手了?”
陳默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鬆開手,想要後退。
可他剛一鬆手,葉晴卻忽然伸出雙臂,笑着勾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如同藤蔓一般纏了上來。
“別鬆。”
她在他耳邊輕聲說,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耳廓,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姐站不穩,你得負責。”
她的語氣是耍賴的,帶着三分酒意,七分理直氣壯。
陳默的身體再次僵住。他能感覺到她胸前的柔軟緊緊地貼着自己的胸膛,能感覺到她纖細的手臂環在自己頸後的力道。
他想推開她,手抬到一半,卻又無力地垂下。
他只好伸出手,重新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這一次,他不敢再抱得那麼緊,只是虛虛地攬着她的腰。
兩人以一種極其曖昧的姿勢,在路邊打了一輛出租車。
回家的路上,葉晴一直靠在他的肩上,像是睡着了。
她均勻的呼吸噴在他的脖頸間,癢癢的。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在他的胸口的襯衫紐扣上,一圈一圈地畫着。
那無意識的撩撥,比任何刻意的挑逗都更要命。
陳默一動不敢動,身體繃得像一塊石頭,眼睛死死地盯着車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心跳卻亂得一塌糊塗。
終於熬到了樓下。陳默半扶半抱着將葉晴弄上五樓,打開房門。
他將她扶進她自己的房間,想把她放在床上就走。
可就在他準備抽身離開時,葉晴卻猛地睜開眼,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力氣不大,但那冰涼柔軟的觸感,卻像一道鎖鏈。
“別走。”
她的聲音裏沒有了之前的調笑,只剩下一種卸下所有防備的疲憊和脆弱
“陪姐……說會兒話。”
陳默的腳步頓住了。
他僵硬地在她的床邊坐下,兩人之間隔着一個拳頭的距離。
葉晴沒有坐起來,只是側躺在床上,用那雙已經恢復了幾分清明的眼睛,靜靜地看着他。
房間裏沒有開燈,只有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將他的側臉勾勒出一道冷硬的剪影。
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陳默以爲她又睡着了。
然後,她突然開口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陳默,”她輕聲叫他的名字
“如果……有人要欺負我,你會保護我嗎?”
她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卻重重地落在了陳默的心上。
那眼神,褪去了所有的風情和僞裝,只剩下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近乎於祈求的脆弱。
陳默沉默了。
他看着月光下她那張蒼白的臉,看着她眼底深處藏不住的恐懼和不安。
他想起了她在電話裏壓抑的怒吼,想起了她強撐着算計自己的樣子,想起了她今晚在酒桌上長袖善舞的疲憊。
他沒有說話,只是在長久的沉默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葉晴笑了。
那笑容在月光下,像一朵悄然綻放的曇花,沒有了平日的媚,只有一種如釋重負的美。
“好……”
她輕聲說,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像是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的手,卻還緊緊地握着他的手,沒有鬆開。
陳默坐在床邊,感受着她手心傳來的溫度,和那均勻平穩的呼吸聲。
他看着窗外的月色,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