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鎮電器廠的招牌掛起來那天,風特別大,紅漆木板被吹得吱呀作響。章昊特意請了鎮上的木匠做的招牌,“紅旗鎮電器廠”七個字刻得方方正正,還刷了層清漆,在太陽底下亮閃閃的。
招的六個工人都是退伍兵,領頭的叫趙強,個子高大,肩膀寬得像座山,聽說在部隊裏是修坦克的,擺弄機器是把好手。他們穿着統一的藍色工裝,站在車間裏,把原本空蕩蕩的屋子襯得有了生氣。
“今天咱們先試試水,”章昊站在沖床旁,手裏拿着張電路圖,“就做收音機的電容,圖紙都在這兒,趙強帶大家熟悉下設備。”
趙強接過圖紙,掃了兩眼就明白了:“放心吧章廠長,保證完成任務!”
工人們七手八腳地動起來,給生鏽的機器上機油,調整沖床的壓力,把銅線繞成線圈。章昊在旁邊看着,心裏既緊張又期待。蘇清月端着茶水進來,見他手心裏全是汗,悄悄遞了塊手帕。
“別擔心,”蘇清月小聲說,“趙強他們看着就靠譜。”
章昊點點頭,剛想說話,就聽“哐當”一聲,沖床突然停了,冒出股黑煙。趙強趕緊關掉電源,掀開機器蓋子一看,眉頭皺成了疙瘩:“章廠長,這機器的齒輪磨得太厲害了,咬不住了。”
章昊心裏一沉,走過去一看,果然,齒輪上的齒都磨平了,難怪會卡住。這台沖床是電器廠的老設備,放了快兩年沒動過,出問題也在意料之中。
“還有備用齒輪嗎?”章昊問。
趙強搖搖頭:“庫房裏找遍了,都是些鏽成塊的,沒法用。”
工人們都停了手,看着章昊,眼神裏有點失望。章昊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趙強的肩膀:“別急,咱們先修機器。趙強,你懂機械,看看能不能把齒輪拆下來,咱們去縣城的農機廠問問,能不能照着做一個。”
“行!”趙強應着,拿起扳手就開始拆齒輪。
章昊讓其他工人先清理車間,自己則騎着自行車去了縣城。農機廠的王師傅看了看拆下來的齒輪,搖了搖頭:“這齒輪的模數太老了,我們廠裏的設備做不了,得去市裏的機械廠。”
“那得多少錢?”章昊問。
“最少五十塊,還得等三天。”王師傅說。
五十塊對剛起步的電器廠來說不是小數目,但章昊知道,這錢必須花。他咬咬牙:“行,麻煩您給做一個,我三天後來取。”
回到廠裏,蘇清月見他空着手回來,就知道沒辦成。她把賬本遞過來:“今天買銅線和絕緣紙花了二十七塊,剩下的錢不多了。”
章昊看着賬本上的數字,眉頭緊鎖。機器沒修好,就沒法生產,一天不開工,就多一天成本。他走到庫房,翻出陳老板送的電路圖,一頁頁地看,突然眼睛一亮——圖上畫着一種簡易齒輪的做法,用鋼板就能敲出來,雖然不如原廠的耐用,但應急沒問題。
“趙強,你來下!”章昊喊。
趙強跑過來,看了看圖紙,也興奮起來:“這法子能行!咱們車間裏有塊廢鋼板,能用上!”
兩人說幹就幹,趙強拿着氣焊切割鋼板,章昊則照着圖紙畫齒輪的尺寸。火花濺在地上,燙出一個個小黑點,蘇清月在旁邊遞水遞工具,眼睛裏滿是崇拜。
忙到半夜,一個粗糙但能用的齒輪終於敲好了。趙強把齒輪裝上去,試了試,沖床“哐當哐當”地轉了起來,雖然聲音有點大,但確實能用。
“成了!”工人們都歡呼起來。
章昊擦了擦臉上的汗,笑了。他知道,這只是開始,以後還會遇到更多的麻煩,但只要大家一起想辦法,總有解決的那天。
第二天一早,沖床重新啓動,第一批電容做了出來。雖然樣子不太規整,但測試了一下,性能還不錯。章昊拿着電容,心裏美滋滋的,這是電器廠生產出的第一批產品,意義非凡。
他讓蘇清月把電容裝成十個小盒子,準備去供銷社問問,能不能代賣。蘇清月邊裝邊笑:“咱們這也算是正式開工了。”
“是啊,”章昊說,“等賺到錢,就給大家發工資,再添台新設備。”
正說着,李大叔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小章,縣裏的供銷社來人了,說想看看咱們的產品,要是行,就從咱們這兒進貨!”
章昊又驚又喜:“真的?快請他們進來!”
來的是縣供銷社的張主任,戴着副金絲眼鏡,看着挺斯文。他拿起電容看了看,又用萬用表測了測,點點頭:“質量還行,就是樣子糙了點。這樣吧,我先訂一百個,每個給你兩塊五,要是賣得好,再續單。”
一塊電容的成本是一塊二,賣兩塊五,一百個就能賺十三塊!章昊趕緊答應:“沒問題,三天後給您送貨!”
張主任走後,工人們都激動壞了,趙強拍着胸脯:“章廠長,您放心,保證按時完成任務!”
章昊看着大家幹勁十足的樣子,心裏熱乎乎的。他知道,電器廠的路已經鋪開了,雖然還會有坎坷,但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就一定能走得更遠。
傍晚收工時,章昊把趙強叫到辦公室:“趙哥,你懂機械,能不能琢磨下,把這台沖床改改,讓它能做更精細的零件?”
趙強撓了撓頭:“我試試,不過可能需要點零件,還得麻煩你去趟市裏。”
“沒問題,”章昊說,“明天我就去市裏的五金市場看看,你列個單子。”
趙強點點頭,拿起筆開始寫單子。章昊看着他認真的樣子,心裏充滿了希望。他知道,技術是電器廠的根,只有不斷改進設備,提高質量,才能在市場上站穩腳跟。
窗外的夕陽把天空染成了紅色,照在“紅旗鎮電器廠”的招牌上,紅得耀眼。章昊相信,總有一天,這個招牌會傳遍整個河北,甚至更遠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