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猛能下床走動，是四天之後。
傷口結了痂，動作大了還會疼，但他等不及了。這幾天，武家速運的生意明顯受了影響——雖然武龍天當衆懸賞、承諾加派護衛，但“黑鬆林劫道”的陰影還是讓許多客人望而卻步。大單少了，零散小單雖然還在接，但收入銳減。
更糟糕的是，城裏開始流傳一些謠言：
“聽說了嗎？武家跟黑風窟有勾結，自導自演騙賠償！”
“我親眼看見武家的人跟疤臉的手下在酒館喝酒！”
“他們家快遞不安全，下次還是找楊家吧……”
謠言來勢洶洶，明顯有人推波助瀾。武小福帶人去查，只抓到幾個拿錢散播謠言的地痞，問是誰指使，都說是“一個蒙面人給的銀子”。
“是楊家。”武龍天聽完匯報，只說了三個字。
他沒去辟謠。中卷“應急篇”裏寫得清楚：面對謠言，越是急着解釋，越顯得心虛。最好的辦法，是用更大的事實，蓋過謠言。
所以，石猛必須盡快去黑風窟。
出發前夜，武龍天把石猛叫到房裏，給了他三樣東西。
第一樣，是個小布袋，裏面裝着二十個靈石。
“這是給疤臉的見面禮。”武龍天說，“不要一次給完。先給五個，說這是‘誠意’。談得順利，再給五個。如果他點頭，最後十個一起給，算是‘定金’。”
石猛掂了掂袋子，有點心疼：“總鏢頭，這可是咱們……”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武龍天擺手，“記住，疤臉是匪，但也是生意人。跟他談，別講道義，只講利益。”
第二樣，是塊黑漆漆的木牌，正面刻着“武”，背面刻着個奇怪的符文。
“這是‘同心牌’。”武龍天解釋，“我讓三長老幫忙做的，子母一對。你這塊是子牌，遇到危險就捏碎，我這裏的母牌會有感應，能大致知道你的位置。但只有一次機會，非生死關頭別用。”
石猛鄭重收好。
第三樣，是張疊起來的紙。
“這是什麼？”
“合同。”武龍天展開紙，上面是工整的字跡，條款清晰：
【武家速運與黑風窟合作意向書】
一、黑風窟衆兄弟可掛靠武家速運，成立“特殊貨物護送部”，承接以下業務：
1. 前往危險區域（如亡靈峽谷、熔岩之地等）的物資護送；
2. 貴重物品的“暗鏢”護送（不走明路，不報官府）；
3. 某些“敏感客戶”（如亡靈法師、黑市商人）的私人委托。
二、收入分配：武家抽三成，用於打點關系、購買裝備、處理善後；黑風窟得七成。
三、雙方責任：武家負責接單、定價、協調客戶；黑風窟負責執行護送，保證貨物安全。若貨物損失，按約定比例共同承擔賠償。
四、特別條款：黑風窟需逐步減少打家劫舍行爲，轉型爲正規護送力量。武家可協助辦理官方“傭兵執照”（需額外費用及時間）。
下面還有空白，等着填分成比例、籤字畫押。
石猛看得目瞪口呆：“總、總鏢頭，這……這也太正規了吧？跟土匪籤合同？”
“正因爲是土匪，才要籤合同。”武龍天把紙折好，塞進他懷裏，“白紙黑字，按了手印，就是憑證。疤臉或許不怕道義，但他得顧忌‘信譽’——如果他以後還想在黑道上混，還想接其他生意，就不能隨便撕毀合同。而且……”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有了這張紙，就等於捏住了他的把柄。他要是反水，我們就把合同‘不小心’泄露出去，讓全黑道知道他疤臉跟武家合作，還籤了這種‘洗白條約’。你看他那些手下，是願意繼續當逍遙法外的土匪，還是願意被昔日的同行當成‘官府的狗’？”
石猛倒吸一口涼氣。這招，太毒了。
“當然，這是最後的手段。”武龍天拍拍他肩膀，“盡量談成。告訴他，跟我們合作，賺得不比搶劫少，還安全，還能給手下兄弟謀個出路。混黑道，有幾個能善終的？他疤臉臉上那道疤，就是最好的警示。”
石猛重重點頭：“我明白了。”
------
黑風窟不在黑風林，而是在更西邊五十裏的亂石山裏。那地方易守難攻，官府剿了幾次都無功而返，漸漸就成了法外之地。
石猛帶了兩個最機靈的兄弟，都是練體中階，一個叫猴子（因爲瘦小靈活），一個叫大熊（因爲壯實）。三人換了普通行商的衣服，趕着輛破馬車，車上裝着幾壇劣酒和幾匹粗布，裝作去“談生意”的商人。
一路無話，但越是靠近亂石山，氣氛越是壓抑。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偶爾有烏鴉怪叫着飛過，落在路邊的白骨上。
“猛哥，前面就是黑風窟的哨卡了。”猴子眼尖，指着遠處山坡上兩個隱約的人影。
石猛深吸一口氣，從懷裏摸出個小旗子——是武龍天特意準備的，白底，上面用朱砂畫了個古怪的圖案，像火焰又像刀。
“停車！幹什麼的！”山坡上跳下兩個大漢，手裏拎着刀，眼神凶悍。
“兩位大哥，我們是天風城武家速運的，來求見疤臉爺，談筆生意。”石猛跳下車，抱拳行禮，順手把旗子插在車轅上。
“武家？”一個刀疤臉（小號的）的匪徒眯起眼，“就是那個被我們劫了貨，還懸賞抓我們的武家？”
氣氛瞬間緊張。大熊的手摸向了藏在車底的短刀。
石猛卻笑了，從懷裏摸出個小布袋，掂了掂，裏面靈石碰撞叮當響。
“誤會，都是誤會。”他把布袋拋過去，“一點心意，給兩位大哥買酒喝。我們這次來，不是找茬，是真有生意要跟疤臉爺談。大生意。”
那匪徒接過袋子，打開一看，眼睛亮了。五個靈石，夠他們瀟灑好幾天了。
“等着！”他轉身跑上山坡，打了個呼哨。
約莫一盞茶功夫，山上下來個獨眼漢子，打量了石猛幾眼，咧嘴笑：“小子，膽子不小。疤臉爺讓你上去。不過……”他指了指石猛腰間的刀，“家夥留下。”
石猛很幹脆地解下刀，遞給大熊：“你們在山下等着。”
“猛哥！”
“沒事。”石猛拍了拍大熊肩膀，對獨眼漢子說，“帶路吧。”
黑風窟名副其實，是個巨大的山洞，裏面被鑿出了大大小小的石室，住着百十號人。空氣裏彌漫着汗臭味、酒味和血腥味。匪徒們或躺或坐，目光不善地盯着石猛，像在看一塊行走的肥肉。
最裏面的石室最大，鋪着獸皮，點着鬆明。一個臉上橫着猙獰刀疤的壯漢，正拿着塊磨刀石，慢條斯理地磨着一把鬼頭刀。
疤臉。
他抬起頭，那只沒被刀疤影響的眼睛，像毒蛇一樣盯着石猛。
“武家的小子？”疤臉聲音沙啞，“來送死？”
石猛壓下心裏的緊張，按照武龍天教的，不卑不亢地抱拳：“疤臉爺，我是來送錢的。也是來……送前程的。”
“哦？”疤臉放下刀，饒有興致，“說說看。說得好，留你條命。說得不好……”他舔了舔嘴唇，“正好缺個試刀的人。”
石猛從懷裏掏出那個裝靈石的小布袋，放在疤臉面前的石桌上。又掏出那份合同，展開，鋪在旁邊。
“疤臉爺爲楊家做事，劫了我們武家的貨，得了多少？五十個靈石？還是一百個？”石猛開口，“但疤臉爺有沒有想過，那批貨值五十靈石，楊家轉手賣出去，可能賺一百。而疤臉爺您和兄弟們提着腦袋幹活，拿的只是小頭。”
疤臉眼睛眯了起來。
“我們武家不一樣。”石猛指着合同，“我們想跟疤臉爺長期合作。您和兄弟們掛靠在我們名下，接‘特殊護送’的單子。一單生意，抽七成。比如護送一批價值五百靈石的‘特殊材料’去亡靈峽谷，您就能拿三百五十個靈石。而且，不用跟官府硬拼，不用被全城懸賞，賺得幹淨，花得安心。”
疤臉沒說話，只是拿起合同，眯着那只獨眼仔細看。他識字不多，但大概意思看得懂。
“特殊護送？”他冷笑，“不就是給你們當打手？”
“是合作夥伴。”石猛糾正，“我們接單，定價，協調關系，處理麻煩。您負責執行，保證安全。各司其職，互利共贏。而且……”他壓低聲音，“我們武家，能幫您和兄弟們洗白。辦傭兵執照，以後可以光明正大進城，可以接官府的活，老了還能領一份撫恤。”
“洗白？”疤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老子臉上這道疤，就是當年想‘洗白’時，被所謂的‘兄弟’從背後砍的！”
“那是您遇人不淑。”石猛面不改色，“我們武家，講信譽。白紙黑字，按了手印，就是憑證。您要是信不過，我們可以先合作一單試試。成了，按合同分錢。不成，您也沒什麼損失。”
疤臉盯着石猛，又看看合同，再看看那袋靈石。石室裏安靜得只剩鬆明燃燒的噼啪聲。
半晌，疤臉突然問：“楊家那邊，你們打算怎麼交代？”
“不需要交代。”石猛說，“疤臉爺是自由身，想跟誰合作，就跟誰合作。楊家要是問起，您就說……武家出價更高。他們要是也能出更高的價，您再考慮也不遲。”
這話很毒。既給了疤臉台階，又把皮球踢給了楊家——你出不起價，就別怪別人跳槽。
疤臉突然哈哈大笑，笑聲震得石室頂上簌簌落灰。
“有意思！武家小子，你比你那個總鏢頭還有意思！”他一把抓過合同，又從桌上摸出盒印泥，拇指按下去，在乙方那裏蓋了個紅手印。
“這單，我接了！”疤臉把合同推回來，“不過，我要先看看你們的誠意。三天內，給我找一單‘特殊護送’的生意，價錢不能低於三百靈石。做成了，以後黑風窟就跟你們武家混。做不成……”他拿起鬼頭刀，刀鋒在石桌上劃出一道火星，“你就留在這兒，給我當磨刀石。”
石猛心裏一鬆，但臉上不動聲色，也按了手印。
“一言爲定。”
------
石猛下山時，後背都被汗溼透了。
大熊和猴子圍上來，急切地問：“怎麼樣？”
“成了，也沒完全成。”石猛把合同小心收好，“三天內，要找到一單至少三百靈石的‘特殊護送’生意。找不到，我就得留在山上當磨刀石。”
三人趕着馬車往回走，一路上都在發愁。三百靈石的大單，還要是“特殊護送”……去哪找？
回到武家，天已經黑了。武龍天聽完匯報，看着那份按了手印的合同，點了點頭。
“幹得不錯。”
“可是總鏢頭，三天，三百靈石的生意……”石猛愁眉苦臉。
“生意已經有了。”武龍天從懷裏掏出一張羊皮紙，遞給他。
石猛接過一看，眼睛瞪大了。
委托內容：護送“腐骨花”十株，從亡靈峽谷外圍采集點，送至天風城黑市“鬼手神醫”處。
委托人：匿名（已付定金一百靈石）
要求：必須三日內送達，花朵需保持“新鮮”（死亡不超過十二時辰）
報價：四百靈石
特別備注：亡靈峽谷有低階亡靈遊蕩，護送者需有對抗亡靈的經驗或手段。如任務失敗，定金不退，且需賠償委托人損失（預計不低於五百靈石）
“這、這是……”
“今天下午接到的匿名委托，通過中間人送來的。”武龍天說，“我正愁沒人敢接，疤臉就送上門了。亡靈峽谷……確實適合他們。”
“可這太危險了！亡靈峽谷那種地方……”
“所以報價才高。”武龍天敲了敲羊皮紙，“疤臉他們常年在黑風林、亂石山活動，對付亡靈或許比我們有經驗。而且，這是檢驗他們成色的好機會。成了，黑風窟就是我們的助力。不成……”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白。
石猛吞了口唾沫：“那我現在就去告訴疤臉？”
“不急，明天再去。”武龍天擺擺手，“你先休息。另外……”他頓了頓，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我剛剛，抽了個‘獎品’。”
“獎品？”
武龍天沒解釋，只是從桌下拿出個東西。
那是個……喇叭。
銅制的，碗口大小，手柄上刻着復雜的符文，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這是？”
【商業競爭輔助道具：謠言反擊喇叭（一次性）】
效果：激活後，可將一條真實信息（需提供證據）以“無法追蹤源頭”的方式，在天風城內快速傳播，持續時間十二時辰。
使用限制：信息必須真實，否則道具反噬，使用者將承受“謊言的反噬”（輕度厄運三日）
備注：讓謠言飛一會兒，然後用更大的真相，把它砸碎。
石猛看傻了：“這、這是……”
“這就是系統獎勵的‘商業競爭輔助道具’。”武龍天把玩着喇叭，嘴角揚起，“來得正是時候。楊家不是散播謠言，說我們跟黑風窟勾結嗎？等疤臉這單生意做成，我們就用這個喇叭，把‘楊家雇黑風窟劫道，武家與黑風窟合作轉型’的消息放出去。到時候，看誰的臉疼。”
石猛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忍不住笑了。
“對了，還有這個。”武龍天又拿出個小瓷瓶，倒出三粒丹藥，“這是用上次的積分換的‘氣血丹’，你們三個一人一粒，能加快傷勢恢復，順便提升點氣血。以後出危險任務，都有額外補助。”
石猛接過丹藥，心裏一暖。
“總鏢頭，跟着您幹，值！”
“少拍馬屁。”武龍天笑罵，“趕緊去休息。明天，還得陪疤臉演場大戲。”
夜深了。
武龍天坐在房裏，看着桌上那個銅喇叭，又看看那份和疤臉籤的合同，最後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系統面板上，新任務已經刷新：
【當前任務：確保“腐骨花護送”任務成功完成】
【成功獎勵：黑風窟勢力歸附，武家速運“特殊護送部”成立，解鎖新業務線】
【失敗懲罰：石猛死亡/被扣，與黑風窟關系破裂，武家聲望下降20點】
他關掉面板，吹熄了油燈。
黑暗裏，只有那個銅喇叭，微微泛着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