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瞳孔微縮。
只見竹林下那年輕道士停下動作，面色陰沉，提劍緩步而出，語氣不耐：“有事說事，別在這嚷嚷。”
男子強抑怒火，抱拳道：“在下斷浪刀，特來武當拜山。”
“斷浪刀？”林玄嗤笑一聲，“沒聽過。
武當乃天下名門，豈是你這種無名之輩想闖就闖的？”
所謂“拜山”，不過是挑戰的體面說法。
依規矩，當先遞帖，再行切磋。
男子冷哼：“我在沐州好歹也是有名號的人物。
久聞武當武學博大精深，高手如雲，心向往之。
自知難敵前輩高人，故專程前來挑戰貴派二代弟子。”
他環視四周，冷笑：“若無人敢應戰，在下即刻轉身就走。”
“帖子拿來。”林玄伸手。
“接着。”
男子手腕一抖，暗運內勁，將名帖如飛鏢般激射而出，意圖羞辱對方。
卻不料林玄只是輕輕一探手，便穩穩接住，神色不動。
他低頭掃了一眼，念出名字：“沈劍。”
隨即隨手一揚，將名帖丟在地上。
“你！”男子勃然大怒。
“一把年紀，三四十歲的人了，跑來武當鬧事。”林玄冷冷瞥他一眼，“不找長輩較量，專挑我們這些後生下手？”
他冷笑：“我看你這些年，是活到狗肚子裏去了。”
這話一出，男子臉漲通紅，咬牙切齒，猛然抽出背後長刀，寒光一閃，厲聲喝道：“武當二代弟子，誰敢出來一戰？若無人應戰，便算認慫，我立刻離去！”
這類人物，年年都有。
要麼是妄圖借武當之名揚名立萬，要麼是受人指使，故意挑釁生事。
真正敢向老一輩出手的，一個都沒有——給再多膽子也不敢。
至於幕後指使，牽涉之廣令人咋舌，龍虎山、少林，甚至魔門都有可能插手其中。
“哪來的無名之輩，竟敢在貧道面前放肆狺語？”
林玄眸光微斂，語氣低沉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莫急，貧道這就替你超度。”
那人實力不俗，至少已踏入先天三重之境，氣勢逼人。
“記清楚了，貧道乃武當掌教真人王重婁門下弟子林玄。”
話音未落，他人影已然掠出，蒼茫暮色中，唯見一道劍虹劃破長空，撕裂雲層。
劍起如雷霆動地，劍落卻寂靜無聲，只餘風聲呼嘯。
凜冽劍氣撲面而至，男子雖驚不亂，體內真氣奔涌，手中長刀猛然劈出——
先天四重的修爲盡數爆發，刀罡翻騰，寒芒如浪。
“轟！”
可刹那之間，那璀璨刀光驟然崩散，一縷冷電貼着其肩頭掠過，帶出一道血線。
林玄穩穩落地，劍歸鞘中，頭也不回，徑直向山上走去。
“咚——”
那位曾以斷浪刀聞名江湖的先天四重高手雙膝一軟，重重跪倒，額頭觸地，鮮血順着臉頰滑落。
一劍斬殺先天高手，如同屠犬宰豕！
【叮——成功阻止一名先天四重強者闖山，捍衛宗門尊嚴，獎勵三倍速劍道修煉卡一張，有效期三個月。】
這番收獲讓林玄略感意外。
“原來先天境這麼值錢？”
他微微一愣，隨即低聲嘀咕：“早知如此，方才留他一命也罷。”
嘴上這般抱怨，可若時光倒流，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依舊不會手下留情。
江湖險惡，唯有雷霆手段方能震懾宵小。
在這片天地間，強者爲尊，宗門之間亦是如此。
如今武當雖顯衰微之象，但四方宵小皆欲踩上一腳，卻忘了——
瘦死的駱駝仍比馬大，更何況，武當尚未真正落魄。
次日黃昏，
林玄如常於山腳竹林練劍，殘陽染天，晚霞鋪地，又一名背負長劍的男子踏步而來。
“你也來拜山？”
年輕道士抬眼打量來人，聲音低沉。
“不錯。”對方頷首，“滄州吹雪劍，特來挑戰武當二代弟子。”
“生死由命？”
林玄眉峰輕揚。
“生死不論。”
那人目光堅定。
“把名帖拿來。”
接過名帖後，林玄隨手擲於地上。
此人氣息沉穩渾厚，遠勝昨日那斷浪刀。
果然，對方毫不廢話，拔劍便攻——
寒光乍現，劍勢如霜，裹挾破空之聲直取面門。
行家出手，立判高下。
青鋒出鞘，狂風頓起，劍鳴如龍吟，在山谷久久回蕩。
這一劍極盡巧妙，封鎖左右退路，更將正面諸處要穴盡數籠罩。
“來得正好！”
林玄眼中精光一閃，戰意升騰，瞬息間劍光再起。
三尺鐵刃迎上對方劍勢，劍身輕震，迸發出凌厲無比的鋒銳之氣。
舍去繁復變化，只取最純粹的一擊——如驚雷破夜，勢不可擋，摧山裂石。
“砰！”
劍影破碎，林玄踏步前沖，劍鋒直入敵陣，對手避無可避。
收劍後撤半步，轉斬爲刺，刹那連出十餘劍，虛影疊生，寒芒交錯，真假難辨。
可林玄根本不爲所動，無需分辯，手腕一翻，反手再斬一劍——
所有幻影應聲而滅，長劍寸斷，咽喉見血，一擊斃命。
“比斷浪刀強些，能接貧道兩招，也算無憾了。”
林玄淡然一笑，緩緩還劍入鞘。
對面，那位來自滄州的吹雪劍瞪大雙眼，瞳孔失焦，手中僅握着半截殘刃。
晚風拂過林梢，屍體終於支撐不住，仰面栽倒。
【叮——恭喜宿主，阻截一名先天五重高手闖山，維護山門威嚴，獲得兩年精純內功修爲。】
半月有餘，幾乎每隔數日便有人前來武當“拜山”，專挑二代弟子發起挑戰。
然而無一例外，全被林玄攔在山門外。
其中最強者，是一名達至先天七重的高手。
二人激鬥八十餘回合，最終林玄險勝，代價沉重，卻也換來豐厚回報——
一張爲期半年的三倍速內力修煉卡。
“師尊，近來這些事總覺得有些蹊蹺。”
真武大殿之中，一老一少兩位道士相對而坐，燭火搖曳。
“弟子總覺得，背後似有一只無形之手，在暗中推波助瀾。”
林玄外披一襲青灰道袍，肩頭裹着層層紗布，面色略顯蒼白，眉宇間透着幾分凝重。
他低聲說道：“來的人一個比一個強，個個都不要命似的。
若說有幾個是想搏個名聲的愣頭青，我信；可要是全都是這般瘋子，那絕不可能。”
“起初還以爲是沖着武當威望來的。”
王重婁坐在太師椅上，緩緩擱下茶盞，輕嘆搖頭：“但現在看來，更像是沖你一個人來的。”
“樹高了招風，咱們武當出了你這麼塊好料子，自然有人心裏不舒坦。”
“那他們可真是看走眼了。”
年輕道士眉頭一展，嘴角微揚：“正好拿這些人磨練劍法。”
“你那點小心思，爲師還能不清楚？”
王重婁輕哼一聲：“這幾日別亂跑，在山上好好養傷。
趁這機會，我打算傳你一門內功。”
“什麼功夫？”
林玄眼睛一亮，搓着手笑道：“若是師傅執意要把武當鎮派絕學《黃庭經》傳給徒兒，那我也只能勉爲其難地接下了。”
王重婁頓時哭笑不得：“你渾身殺氣翻騰，真讓你去修《黃庭經》，怕是十年也靜不下心來。”
“我要教你的，是另一門武當至高絕學——純陽無極功。”
“純陽無極功？”
林玄接過秘籍，神情專注地翻看起來，越看越是心驚，只覺其中意境浩渺深遠，氣象萬千。
“此功乃本門一位先祖所創，主修體內純陽之氣，外煉肉身如金鐵，修至極致，可登陸地神仙之境。”
王重婁語氣沉穩：“共分九重境界，六重鑄金剛之軀，七重入指玄之妙，八重成天象之勢，九重圓滿，則純陽之體大成，超凡脫俗。”
“原本我想等你將先天煉氣訣練至大成後再傳此功，借由正途轉修純陽之氣。
誰知你進境太快，遠超預期，不如現在就交給你。”
“另有一套配套劍法，名爲純陽劍訣，稍後一並傳授。”
“多謝師尊！”
林玄雙手捧過秘籍，臉上笑意藏不住。
“你的修爲我不擔憂。”
王重婁神色轉肅：“但這半年來，你身上戾氣漸重，從明日起，每日抄寫一遍《道德經》與《靈寶度人經》。”
“殺伐之氣太盛，易擾心境，尤其在參悟大道之時，稍有不慎便會神志錯亂，走火入魔。”
“弟子明白。”
林玄點頭應下。
“去吧，先別急着練，多看看，細細體會。
若有不解之處，隨時來問我。”
王重婁叮囑道。
“弟子遵命。”
林玄起身欲退，剛走到殿門口，忽聽得身後傳來一道悠悠的聲音。
“咳咳……好徒兒，爲師差點忘了提一句，這門功法還有個別名。”
“什麼別名？”
他回身詢問。
“童子功。”
王重婁一本正經地說完，眼中卻藏着笑意。
林玄腳下一滑險些絆倒，嘴裏嘀咕着快步離開，遠遠還能聽見大殿內傳出的陣陣笑聲。
回到房中
林玄盤坐於蒲團之上，面前攤開着《純陽無極功》的秘籍，神情復雜，猶豫不決。
“到底練還是不練？”
他喃喃自語。
練吧，未免太過苛刻自己；不練吧，又實在舍不得這等曠世奇功，武當之寶，豈能輕易放過？
思前想後，終究還是決定去找小師叔問問。
雖說平日裏那人吊兒郎當，可論起對武當典籍的熟悉程度，沒人比他更清楚。
林玄心裏直犯嘀咕：師傅該不會是在耍我吧？世上哪有這樣的功夫——莫非不到飛升之境，就得一直守着清白身子？
通常這個時候，小師叔都會在蓮花峰下牽着青牛溜達覓食。
於是他揣着秘籍，徑直尋去。
果然，在一棵老槐樹下，發現了那位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師叔。
那人半倚在青牛肚皮上，左手攥着本畫冊，右手啃着野果，一臉愜意。
見林玄走近，小師叔懶洋洋一笑：“喲，師侄不去養傷，巴巴跑來找我做什麼？”
“師伯讓我來抓現行。”
林玄板起臉：“果不其然，又在偷看禁書。”
“哎呀！”
小師叔像受驚般猛地一彈，手忙腳亂把書塞到屁股底下，幹笑着賠禮：“乖徒侄啊，你就當沒看見行不行？”
說罷，便站起身來，想要拉着青牛悄悄溜走。
林玄哪會讓他得逞，冷眼一掃那頭青牛——這畜生靈性極強，頓時四蹄釘地，任憑小師叔怎麼扯繩子，愣是紋絲不動。
“好個忘恩負義的青牛！”
道士氣得跳腳，指着它的鼻子罵道：“平日裏我對你多好？翻山越嶺給你找嫩草吃，連溪邊最鮮的苜蓿都給你摘，到了節骨眼上，你倒裝起啞巴來了！”
青牛只管甩着尾巴，眼睛半閉，一副六根清淨、不聞外物的模樣，仿佛世間紛擾皆與它無關。
罵了半天出不了氣，只得悻悻回頭，沖林玄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咬着牙低聲道：“好侄兒啊，你說個數，放師叔這一馬。”
“小師叔果然機敏過人。”
林玄唇角微揚，左右看了看確定四周無人，這才湊上前去，聲音壓得極低：
“您聽說過咱們武當的‘童子功’嗎？”
“童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