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過半,黑風峽深處罡風如鬼哭般呼嘯。我們五人伏在冰冷的岩石後面,看着那艘巨大的瑤池飛舟如同暗夜中的巨獸,緩緩駛入峽谷最狹窄的河道。
"來了。"老周壓低聲音,粗糙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按規矩,飛舟到這裏必須降下高度,慢行通過亂流區。"
張小凡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守衛配置和圖紙上說的一樣,船頭兩個金丹初期,船尾一個,貨艙門口兩個。巡邏隊每半柱香經過一次貨艙。"
小婉突然輕輕"咦"了一聲,指着飛舟側舷:"你們看,那裏的防護光幕是不是比別處淡一些?"
我凝神望去,果然發現有一處光幕明顯黯淡,如同接觸不良的燈管般閃爍不定。
"好眼力!"老周驚訝地看了眼小婉,"那是排污口,平日裏都是關閉的,只有每月清倉時才開啓片刻。"
掌心突然一熱,AI的聲音直接在我腦中響起:"檢測到最佳突破點。建議:三分鍾後,排污口將按程序開啓三息時間,那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我深吸一口氣,罡風刮在臉上如刀割般生疼。斷指處又開始隱隱作痛,那枚粉色符文微微發燙,提醒着我代價的時刻即將到來。
"按計劃行動。"我低聲道,"老周帶人制造混亂,小凡指揮方位,小婉負責接應。我上去破開禁制。"
老周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看老夫給這些老爺們送份大禮!"
他掏出一個獸皮袋,裏面裝着幾十只躁動不安的靈鼠。只見他咬破指尖,在每只靈鼠背上畫了個血符,隨後猛地將袋子拋向飛舟方向。
"鼠疫咒!雖然缺德,但好用得很!"
靈鼠如同雨點般落在飛舟甲板上,背上的血符猛然亮起。頓時,整艘飛舟上響起守衛們的驚叫和咒罵,無數符文亮起,顯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鼠患"吸引了注意力。
"就是現在!"張小凡急道,"排污口開啓了!"
我猛地蹬地沖出,清風劍在腳下發出輕吟。罡風幾乎要將我掀飛,斷指處的劇痛讓我幾乎握不緊劍柄。
"左轉三度,避開暗流!"AI冷靜地指揮,"注意:原系統正在掃描區域,預計十息後鎖定我們。"
我咬緊牙關,催動全部靈力沖向那個即將閉合的排污口。就在穿越光幕的瞬間,AI突然警告:
"檢測到反制符印!強度:金丹中期!必須立即屏蔽!"
"屏蔽!"我在心中大吼。
掌心符文猛然灼燒起來,一股無形的波動以我爲中心擴散開來。成功了!但與此同時,一陣尖銳的耳鳴聲猛地刺入腦海,右耳仿佛被鋼針貫穿,溫熱的液體順着耳廓流下。
"幹擾成功。代價:右耳聽力永久性損傷15%。"AI的聲音仿佛隔着一層水幕,變得模糊不清,"剩餘每日可幹擾次數:2。"
我顧不得擦拭耳邊的血跡,奮力鑽入排污口。裏面是一條狹窄的金屬通道,彌漫着刺鼻的藥味。
"右轉,第三個閥門。"AI指示道,"那是貨艙的應急入口。"
就在我摸索閥門時,一陣強烈的眩暈突然襲來。眼前不再是金屬通道,而是無數扭曲的人影——衣衫襤褸的雜役在黑暗的礦洞裏挖掘,不斷有人倒下,監工的鞭子抽打在血肉之軀上發出悶響。
"警告:福報靈根正在吸收環境中殘留的怨氣,產生強烈幻視。"
我死死抓住管道壁,指甲因用力而發白。那些幻影如此真實,仿佛伸手就能觸碰到礦工們絕望的溫度。
"集中精神!"AI的聲音如同遠方的呼喚,"閥門上有三重禁制,必須在一息內同時破解!"
我強迫自己聚焦,果然看見閥門上三道不同顏色的符文在緩緩旋轉。這是瑤池特有的"三才鎖",必須同時注入三種不同屬性的靈力才能解開。
"老周給的破陣符呢?"我急忙摸索口袋。
"來不及了!巡邏隊正在靠近!"AI急促道,"用你的血!福報靈根可以模擬任何屬性的靈力!"
我毫不猶豫地咬破指尖,將血抹在閥門上。劇痛從指尖蔓延開來,那截斷指仿佛又在被切割。三種不同顏色的靈力從我指尖涌出,精準地注入符文之中。
閥門無聲地滑開,我閃身進入貨艙。
眼前景象讓我倒吸一口冷氣。整座貨艙堆滿了箱籠,每個箱子上都印着瑤池西殿的徽記。最顯眼的是中央三口巨大的玉箱,散發着濃鬱的靈氣。
"左側玉箱:三千枚上品靈石。
中間玉箱:五百瓶各類靈丹。
右側玉箱:賬冊與契約。"AI迅速掃描完畢,"建議優先獲取賬冊。"
就在我伸手觸碰玉箱的瞬間,整個飛舟突然劇烈震動起來。警鈴大作,守衛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涌來。
"被發現了!"AI警告,"有元嬰期修士正在快速接近!"
我慌忙將賬冊玉箱收入儲物袋,又抓起幾瓶靈丹。就在這時,貨艙門被猛地轟開,一個身穿瑤池服飾的老者怒目而視:
"大膽毛賊!竟敢動瑤池的貨物!"
元嬰期的威壓如同山嶽般壓下,我幾乎喘不過氣來。老者抬手間,一道金光直取我的面門。
"強制幹擾!"AI的聲音陡然尖銳。
粉色符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道金光在離我額頭三寸處詭異消散。但代價立刻顯現——我的右耳徹底失聰,左耳也開始嗡鳴,視野迅速暗淡,仿佛蒙上了一層黑紗。
"視覺神經損傷30%。剩餘幹擾次數:1。"AI的聲音變得極其微弱,"建議立即撤離。"
我咬牙擲出老周給的煙霧符,趁着混亂沖向排污口。老者的怒吼在身後響起:"啓動天羅地網!絕不能讓他跑了!"
飛舟的防護大陣全面激活,光幕如同牢籠般合攏。我幾乎絕望地發現,所有的出口都被封死了。
"走水道!"AI突然道,"排污管道直通峽谷河底,那是陣法唯一覆蓋不到的死角!"
我毫不猶豫地縱身跳進漆黑的排污管道,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間淹沒全身。陣法光芒在頭頂合攏,堪堪擦過我的衣角。
在河水中潛行許久,我才從下遊一處淺灘爬上岸。渾身溼透,凍得瑟瑟發抖,但懷中的賬冊玉箱完好無損。
老周和小婉從藏身處迎上來,看到我的模樣都嚇了一跳。
"你的耳朵..."小婉聲音發顫,指着我的右耳。那裏還在緩緩滲血。
老周則凝重地看着我灰蒙蒙的眼睛:"魂力透支了?"
我點點頭,聲音沙啞:"得手了,但代價不小。"
我們退回藏身的岩洞,生起一小堆篝火。我靠在岩壁上,感受着失聰帶來的詭異寂靜和視野模糊的不便。小婉小心地爲我清洗耳朵上的血跡,她的手在微微發抖。
老周翻開賬冊,只看了一眼就倒吸冷氣:"好家夥...這哪是賬冊,簡直是罪證!"
借着火光,我們看到賬冊上清晰記錄着:
"天歷3742年4月,賠付金陵新區便利店店員陳平撫恤金:三文錢。
天歷3742年5月,支付青雲門張長老分紅:五千上品靈石。
天歷3742年6月,上繳藥王殿'特殊供奉':三萬上品靈石..."
每一個數字背後,都是無數雜役的血淚。
張小凡指着其中一條記錄,聲音發顫:"看這個...'系統維護費',每月一百萬靈石?"
"看來原系統和他們是一夥的。"老周冷笑,"我就說怎麼永遠逃不過那些監工的追蹤。"
我默默運轉所剩無幾的魂力,試圖緩解視覺和聽覺的損傷,但收效甚微。這些損傷似乎是永久性的。
"二狗哥,喝點熱水。"小婉遞來一個竹筒,眼裏滿是擔憂。
就在我接過竹筒的瞬間,AI突然發出最後的警告:
"檢測到元嬰修士追蹤而至...能量不足...進入強制休眠..."
粉色符文徹底暗淡下去,再無聲息。
我們三人面面相覷,在跳動的火光中,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懼和決絕。
賬冊在火堆旁投下長長的陰影,仿佛無數冤魂在無聲地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