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沈夜從旋轉樓梯上下來。
她了身質地精良的米白色羊絨衫，配上剪裁合身的深色休閒長褲。
這一身看似簡單隨意，卻透着不顯山露水的考究。
她對衣櫃裏那些更張揚奢華的衣物沒什麼興趣，幹淨得體就夠了。
沈家這些物質條件，在現在的她眼裏，不過是生活的基本配置。
引不起半分波瀾。
沈夜保持整潔，不過是避免讓那些等着挑刺的人，找到無聊的把柄。
只要沈家人別主動找茬，她也懶得在他們身上多費心思。
她走進餐廳。
蘇玉輕坐在主位旁，面前是燕窩羹和水果。
沈逸塵正對付着一大盤面包。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餐桌的主位。
沈明珠緊緊依偎着一位穿着深色繡花短褂的老太太。
沈明珠今天穿了件淡粉色的連衣裙，眼睛四周有些微腫，像沒睡好。
看到沈夜過來，仰起脖子，讓那設計精巧的鑽石項鏈在晨光下閃閃發亮。
沈夜一走近，她又立刻往李舒華懷裏縮了縮。
沈夜拉開自己位置上的椅子坐下。
面前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鮮蝦湯面，配着些嫩綠的青菜。
顯然是管家特意吩咐過的。
沈夜不禁感嘆，這就是拿錢辦事的人。
總是比自己的‘親人’靠譜太多。
昨天她只是點了份雲吞面，這管家就已經開始揣摩她喜好，進行日常安排了。
沈夜安靜地吃面，儼然一副習慣沈家日常的樣子。
“小夜，起來了？”蘇玉輕先開了口，眼神責備，但也在試圖扮演和事佬。
“來，這是奶奶，你還沒正式見過，媽，這就是小夜，剛回來。”
她介紹着，在沈夜和李舒華之間遊移。
沈夜抬眼看向李舒華，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禮貌稱呼道：“媽，奶奶，早上好。”
被無視的沈逸塵立刻把手裏的叉子往盤子裏一丟。
“媽，你跟她廢什麼話！你看她的樣子，鼻孔都快朝天了！像是要跟人好好相處的嗎？”
“昨天晚上把明珠弄哭的事還沒算呢！”
話音剛落。
依偎在李舒華懷裏的沈明珠肩膀就輕輕顫動起來。
緊接着，壓抑的抽泣響起。
李舒華立刻心疼地摟緊了懷裏的女孩，手輕拍着她的背。
“我的明珠寶貝，這是怎麼了？誰給你委屈受了？跟奶奶說，奶奶給你做主！”
沈明珠抬起淚眼朦朧的臉，斷斷續續地說。
“奶奶，我昨晚做噩夢了……夢見自己……被人趕出家門了，我怎麼拍門都沒人開……”
“是姐姐回來了，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該貪心，不該還留在這裏……可我真的好怕……我什麼都沒有了……連奶奶的愛都要分出去……”
“奶奶，我好害怕……”
沈明珠身體微微發抖。
沒有一個字說着委屈，卻一直在說自己委屈。
尤其是那唇齒間的停頓，每一次都恰到好處地暗示着沈夜的威脅和她的無助。
沈夜清楚，不管是昨夜的行爲，還是今日的無助……
都不是沈明珠這個被寵得腦袋空空的家夥，無師自通的。
這其中肯定有人幫襯！
蘇玉輕適時地嘆了口氣，她看似夾在其中，實際早就站好了位置。
“媽，你看明珠這孩子……心思重，又敏感……”
她沒直接指責沈夜，但話裏話外都在爲沈明珠的委屈背書。
在她看來，昨夜確實是沈夜的錯。
而沈逸塵更是快速，立刻火上澆油。
“這還用說？某人一回來就擺譜，看誰都不順眼，處處針對明珠！明珠能不受委屈嗎？能不做噩夢嗎？”
李舒華摟着沈明珠，直接對着沈夜發難。
“還知道叫人？算你還有點規矩，但想趕明珠走！這你怎麼解釋？”
趁着沈家人表演。
沈夜已經用過早餐。
拿起旁邊的餐巾輕輕按了按嘴角。
這才慢條斯理說道：“我容不下她？”
“您看她現在，不是好端端地坐在這裏嗎？穿着漂亮的裙子，戴着閃亮的項鏈，我要是容不下她，您還能寶貝地把人摟在懷裏？”
沈明珠像是被這話刺激到了，淚眼婆娑地看向沈夜。
“姐姐……我……我知道我不該留在這裏，惹你心煩……我……”
“知道不該，那你爲什麼還不走？”
“放肆！”李舒華勃然大怒。
“沈夜！這就是你說話的態度？誰教你的規矩？”
蘇玉輕緊張起來，連忙去看老太太的臉色，又看向沈夜。
想說什麼又不敢。
沈逸塵則是等着看好戲。
面對李舒華的發怒。
沈夜反而更加放鬆了些。
她輕輕歪了下頭，像是被嚇到了。
倒吸一口涼氣，
“呀，奶奶，您這一大早的這麼凶幹嘛呀？”
“你這麼凶是因爲你肝火太旺了，你知道嗎？我看您臉色不太好，還是看看中醫，好好調理一下？”
李舒華被沈夜這番看似關心，實則噎人的話堵得胸口更悶。
“我用得着你來教我？沈家有的是頂尖的私人醫生！輪得到你一個剛回來的丫頭片子指手畫腳？倒是你！”
“那些沒規沒矩的習慣給我趁早改改！吃飯沒樣，說話沒譜！真以爲進了沈家的門，就真是千金小姐了？禮儀呢？誰教你的。”
沈夜裝作沒聽到那些刻薄的訓斥。
她臉上那點驚訝和關心斂去，換成不加掩飾的嘲弄。
朝着一直侍立在餐廳角落的管家抬了抬手。
管家立刻快步走近，微微躬身：“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讓廚房準備絲瓜湯，要新鮮的絲瓜，少油少鹽，清清爽爽的，煮好了端上來。”
沈夜目送管家離開。
這才轉回頭，看向臉色鐵青的李舒華。
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奶奶，您先消消氣，等煮好了，您喝點靜靜心，降降火吧。”
沈逸塵嗤笑道：“絲瓜湯？沈家餐桌怎麼會有這種廉價貨？菜市場論斤稱的東西，你也好意思讓人端上來？”
沈夜懶得理會。
像沈家這樣的大家，廚房裏都會時刻備着當季果蔬……
由此可見，沈逸塵，確實是什麼都不知道。
他甚至連沈夜話裏的夾槍帶棒都聽不出來，李舒華都要被氣得斷氣了，沈逸塵還在說着絲瓜的價值呢……
沈夜無視了沈逸塵。
她調轉目標，繼續火力全開。
“奶奶夜裏肯定睡不安穩吧？翻來覆去的，怕不是肝火太旺了，這樣容易折壽，喝點絲瓜湯去去火氣，比什麼安神藥都管用……我還沒有多看您幾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