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見賈瑞提到自家妹妹,神情竟似有那麼一絲意動。
心中頓時一喜。
連忙趁熱打鐵道:“瑞兄弟,不瞞你說,如今我薛家寄人籬下,我那榮國府的姨媽大約也看中了我薛家的家底,一心讓她兒子寶玉娶我妹妹寶釵,還搞出個什麼‘金玉良緣’的說法。”
他又憤憤不平地的啐了一口。
“可又聽我娘說,那榮國府的老太太似對我薛家並不滿意,只中意她那親外孫女,搞得我薛家現在裏外不是人。
想我妹妹寶釵,那是何等花容月貌,知書達理,豈能被那不學無術的大臉盤子賈寶玉挑三揀四?”
他一拍桌子,滿臉熱切地看着賈瑞。
“我看瑞兄弟你就不一樣了,年少有爲,相貌堂堂,武功又高。我有心撮合你和我妹妹。
你別看我是這副上不了台面的樣子,但我妹妹才貌品行皆是勝我百倍。
咱們親上加親,從今往後,你管我叫大舅子,我管你叫哥,豈不是兩全其美?”
賈瑞聽完這番不着調的亂點鴛鴦譜,不禁啼笑皆非。
他對薛寶釵那等端莊持重的絕色美人,印象自然不差。
但婚姻大事,豈是薛蟠這夯貨三言兩語就能這般兒戲定下的。
且不說以他如今這西廠總旗的身份,薛姨媽那等王家大族出身的勢利婦人未必看的上眼。
便是薛寶釵本人,也是個有大志向的女子。
那一句“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便知她所求不小。
自己這區區七品總旗,在她眼裏,怕還算不得什麼“好風”。
再者大丈夫何患無妻?
只要自己夠強,地位夠高,還怕沒女人?
何苦這般像是要‘高攀’上去的模樣。
“此事休要再提。”
賈瑞揮了揮手,懶得再與薛蟠糾纏。
“天色不早,你還是回吧。”
說罷他徑自走出西廠官署,準備回家。
“哎!瑞兄弟,你先別走啊!”
薛蟠見賈瑞不爲所動,心中大急。
自家妹妹年歲亦不小,總不能一直在賈寶玉那棵樹上吊死。
現在好不容易遇到賈瑞這般俊朗英武的人物,錯過了這個村,可真沒這個店了。
雖說這西廠名聲不甚好聽,但也是權力極大的廠衛衙門。
薛蟠相信自己的眼光,這賈瑞一定會有前途。
他連忙死皮賴臉的跟了上去,還想再曉之以理。
兩人剛到西廠官署大門口,便見賈瑞家的小廝旺財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
“大爺,可算等到你了!”
旺財抹了把汗:“西府的老太太傳話,讓你趕緊過去一趟!”
賈瑞眉頭一皺:“那榮國府的老太太叫我?什麼事?”
旺財看了一眼跟在賈瑞身後的薛蟠。
“還不是爲了這位薛大爺,薛家的下人跑回家去報信,說薛大爺被你抓進了西廠大牢。
那薛家姨太太便急的不行,去了西府二太太和老太太跟前哭訴求告。那老太太發了話,讓小來請你過去回話呢。”
旺財頓了頓,又湊近了一些道:“小還聽說那寶二爺在老太太、二太太面前添油加醋,說你仗勢欺人、禍害親戚。惹得二太太十分不快。”
他嘴裏說的二太太便是賈寶玉的親娘王夫人。
薛蟠一聽這話,火爆脾氣頓時上來。
當即跳了起來:“放屁!我進西廠,是瑞兄弟抬舉我,給我講道理。關他大臉盤子賈寶玉屁事。我那姨媽也真是糊塗,怎能聽那大臉盤子的挑唆。”
他對賈瑞急道:“不行,我得趕快去榮府把事情說清楚。瑞兄弟,你跟我一塊去吧。”
賈瑞沉吟片刻淡淡道:“我沒空,你自己去吧。”
他已經不是以前那般畏懼賈府的破落戶身份,自懶得去賈府那是非之地,跟那幫婦人嚼舌根。
說罷帶着旺財便直接回家了。
薛蟠跺了跺腳,快步朝着榮國府的方向奔去。
……
榮國府,賈母院內。
薛姨媽正坐在賈母身旁,臉色焦慮,手拿帕子拭淚。
薛寶釵扶着母親輕聲安慰。
王夫人面帶寒霜,王熙鳳則站在一旁眼神閃爍、若有所思。
其餘黛玉、李紈、三春等姑娘媳婦也都息屏靜坐,不敢多言。
賈母對坐立不安的薛姨媽笑道:“我已經差人去喚那瑞哥兒了,姨太太暫且寬心,想來蟠哥兒不會有什麼事。”
一旁的王夫人卻是冷冷道:“那瑞哥兒也太不懂禮數、尊卑了。上次無端打了鳳丫頭也就罷了。
這次還將蟠兒抓去了西廠那等醃渣地方,他是當真不把咱們榮府還有王家放在眼裏呢。”
王熙鳳聞言故作委屈道:“姑媽快別這麼說,我人小命賤,被他抓住話柄打了也就打了。
蟠兄弟好好的沒招他惹他,何苦要拿他出氣,無非就是想敲些銀子罷了。”
她前幾日被賈瑞當衆打了一耳光,顏面掃地。
心中早恨透了賈瑞,抓住機會便不遺餘力地潑髒水。
靠在賈母懷裏的賈寶玉聽了這話,臉上露出鄙夷之色。
他上次在寧國府後堂,被賈瑞生生搶了在衆姐妹面前的風頭。
亦對賈瑞十分不滿。
當即冷哼道:“鳳姐姐所言極是,我早就聽說那廝在西廠搜刮銀子、草菅人命、無惡不作。
我賈家詩禮傳家,怎就出了這個罔顧人倫、六親不認的東西。連自家親戚的竹杠都敲了。姨媽,我看你還是趕緊準備些銀子去贖人吧。”
王夫人冷笑道:“準備什麼銀子?他若敢不放人,我這就讓人帶話去王家。我不信憑我們賈、王兩家的臉面,還動不了他一個區七品總旗。”
薛姨媽心焦如焚:“如果要銀子,倒還好說,多少我也願意出……我就怕蟠兒在西廠那等不是人待的地方吃苦頭。”
薛寶釵見母親心急如此,只得輕聲寬慰道:“母親且放寬心,哥哥與那瑞大爺也算有幾分舊交,未必會拿他怎麼樣。”
她頓了頓,想起那日賈瑞在寧府的英姿。
又緩緩道:“那日在寧府我見那瑞大爺正氣堂堂,似也不是那等唯利是圖之輩,事情或許沒想的那麼壞。”
賈寶玉見寶釵竟替賈瑞說話,心裏頓時不爽。
忍不住反駁道:“寶姐姐,你怎麼能被那廝的外表迷惑了,呸!就算是他那個外表,也不過是鷹視狼顧的鷹犬之相。
他從前就專愛打薛大哥的秋風,現在又變本加厲了。你們就看吧,此人遲早不會有好下場。”
就在衆人嚷嚷之際。
外面有婆子急匆匆進來回話:“老太太,太太。薛大爺來了,正在門外求見!”
“什麼?蟠兒回來了?”
薛姨媽喜出望外,猛的站了起來。
賈母緩緩睜開眼睛,淡淡地瞥了一眼面色微變的王夫人和王熙鳳。
“讓他進來吧,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情,說清楚便是。”
沒多久,薛蟠在婆子的帶路下,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臉上非但沒有進西廠大牢的淒慘模樣,反倒是神情有些亢奮。
“給老太太請安,給姨媽請安。”
薛蟠躬身向賈母和王夫人施禮。
薛姨媽顧不上其他,一把拉住他:“我的兒,你沒在西廠大牢裏受苦吧?”
不等薛蟠開口。
賈寶玉便迫不及待的搶先問道:“薛大哥,你快說,那賈瑞是不是爲難你了?
他勒索了你多少銀子?你不用怕,這裏有老祖宗在,定會爲你討回公道。”
哪知薛蟠聽了他的話,把頭搖得就像撥浪鼓一般。
正色道:“寶兄弟,你可千萬莫要亂說。瑞兄弟非但沒有爲難我,還留我敘話,對我好一番關心囑咐。”
他環視滿堂驚訝的衆人。
提高嗓門大聲說道:“今日我在那蘭花樓親眼見到瑞兄弟以身犯險,幾乎以一人之力對抗黑虎幫那百多號凶漢。”
硬生生以一己之力將那爲非作歹、禍害一方的黑虎幫連根拔起。還救出了好些個被囚禁在地牢裏的良家女子。
這座樁義舉,如今坊間已傳遍。都在稱贊瑞兄弟俠肝義膽,爲民除害,堪稱人間楷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