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放開我!”
李春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趙野的懷裏掙脫出來,臉頰漲得通紅,連說話都帶着顫音。
趙野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又看了一眼像受驚小鹿一樣躲得老遠的李春桃,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但他臉上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痞笑。
“出息。”他嗤笑一聲,靠在牆上,從兜裏摸出煙盒,抖出一根叼在嘴裏,點上火,深深吸了一口。
白色的煙霧從他嘴裏吐出來,模糊了他英俊卻帶着幾分凶氣的臉。
“說吧,到底什麼事?我時間寶貴,沒空跟你在這兒耗。”
李春桃被他那句“出息”噎得心口一堵,羞憤交加,但一想到自己的來意,又不得不把火氣壓下去。
她攥緊了拳頭,鼓足勇氣,抬起頭直視着趙野的眼睛。
“趙野,我想……我想請你幫忙,用你的拖拉機,帶我去一趟縣城。”
她語速飛快,像是生怕自己一猶豫就說不出口了。
趙野聞言,夾着煙的手指頓了一下,眯起眼打量着她。
“去縣城?”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你一個剛分家出來、身無分文的女人,去縣城幹什麼?趕集湊熱鬧?”
“我去做生意!”李春桃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地說道。
“做生意?”趙野的笑意更濃了,“就憑你?”
他的目光帶着審視和懷疑,讓李春桃感到一陣難堪。
但她沒有退縮。
她知道,如果今天不能說服他,她的所有計劃都將是空談。
“對,就憑我!”李春桃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畫得歪歪扭扭的設計圖,這是她昨晚熬夜畫出來的。
“我要去縣裏買布,做這種蝙蝠衫和踩腳褲去賣。這是城裏現在最流行的款式,保證好賣!”
趙野接過那幾張紙,粗糙的手指捻着單薄的紙頁,看着上面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奇怪衣服樣式,眉頭皺了起來。
“港風?”他吐出一個煙圈,想起了李春桃之前跟王幹事提過的詞。
“對!”李春桃眼睛一亮,“趙野,你得相信我,我一定能掙到錢!到時候,你的車錢、你借我的錢,我都能還給你!”
趙野沉默了。
他盯着手裏的圖紙看了半晌,又抬眼看向李春桃。
眼前的女人,和村裏那些哭哭啼啼、逆來順受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她的眼睛裏有光,有火,有一種不肯向命運低頭的倔強和野性。
就像一株在懸崖峭壁上頑強生長的野草,充滿了生命力。
“上車。”
他掐滅了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轉身就朝那台停在院角的拖拉機走去。
李春桃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臉上綻放出巨大的驚喜。
“謝謝你!趙野,真的謝謝你!”
她激動地跟了上去。
所謂的副駕駛,其實就是駕駛座旁邊用木板釘的一個簡陋座位,窄小又硌人。
拖拉機發動時,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整個車身都在劇烈地抖動,像是隨時會散架一樣。
李春桃緊緊抓着座位邊沿,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被顛出來了。
山路崎嶇不平,清晨的薄霧籠罩着田野,帶着一絲涼意。
因爲噪音太大,兩人之間無法交談,只能沉默着。
這沉默讓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李春桃能清晰地聞到身邊男人身上傳來的,混合着汗水、煙草和濃烈荷爾蒙的氣息。
她不敢轉頭看他,只能僵硬地坐着,眼睛盯着前方不斷後退的景物,可餘光裏,全是他握着方向盤的、骨節分明的大手,和他專注開車的側臉輪廓。
就在這時,拖拉機行駛到一個急轉彎處。
突然,一群山羊從路邊的坡上沖了下來,擋住了去路。
“小心!”
趙野臉色一變,猛地向右打死方向盤!
拖拉機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車頭險險地擦着山壁過去。
巨大的慣性傳來,李春桃根本來不及反應,驚呼一聲,整個人就失去了重心,直直地朝着趙野的方向栽了過去!
完了!
她閉上了眼睛。
但預想中的碰撞和疼痛並沒有發生。
她跌進了一個堅硬滾燙的懷抱。
趙野在千鈞一發之際,單手死死穩住方向盤,另一只手閃電般伸出,一把將她撈了回來,緊緊地扣在了自己的懷裏。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拖拉機還在“突突突”地往前開,但周圍的一切聲音似乎都消失了。
李春桃的臉頰,正正地貼在趙野堅實的胸膛上。
隔着一層薄薄的汗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裏那顆心髒,“咚、咚、咚”,強勁有力地跳動着,仿佛要撞進她的心裏。
他身上的熱度,源源不斷地傳來,燙得她四肢百骸都開始發軟。
爲了固定住她,趙野的手臂收得很緊,緊得像一道鐵箍,牢牢地扣着她柔軟的腰肢。
慌亂中,他的手指甚至不小心,觸碰到了一片不該觸碰的柔軟。
李春桃渾身一顫,像是被電流擊中,整個人都僵住了。
趙野的身形也是猛地一僵。
他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呼吸瞬間變得粗重而灼熱,噴灑在李春桃的頭頂。
他想鬆開手,可拖拉機還在顛簸,他怕一鬆手她又會摔下去。
他不敢鬆。
李春桃也想掙扎,可她被他圈在懷裏,動彈不得,而且……這個懷抱,堅硬、滾燙,帶着一種讓她無法抗拒的安全感。
她竟然……不想動。
於是,兩個人就以這樣一種極其親密又尷尬的姿勢,在顛簸的山路上,繼續往前開。
誰也沒有說話。
誰也沒有先動。
仿佛都在貪戀着這意外的溫存。
這段足足十裏的山路,在李春桃感覺裏,既漫長得像一個世紀,又短暫得像眨眼功夫。
直到拖拉機“突突”的轟鳴聲漸漸變小,前方出現了縣城的輪廓,趙野才用一種沙啞到極致的聲音,低低地說了一句。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