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暑假來襲。
路明非的鍛煉計劃和學習計劃雙管齊下,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是有了些成效。
雖然還不至於練成“倒三角”、成塊腹肌,但身板卻是肉眼可見地結實了,大腿和胳膊肘稱得上肌肉健碩,不像以前竹竿一條,風吹來搖搖欲墜。
至於學習成績,本來就不笨,初中課程真心想補也不算難,路明非卯足勁,期末考試一口氣沖到了中上遊,英語更是排到班級前列。
期末成績照例會通告給家長,叔叔這回是真信路明非在學校苦讀了。
路明非笑笑不說話,看到在乎自己的人高興,心情自然會舒坦,而且借此機會,他也能大大方方地扯謊,長長久久地和繪梨衣待在一起。
說到繪梨衣,她的廚藝雖然還稱不上出神入化,但到小餐館掌廚已經綽綽有餘了。
這可不是路某人尬吹,而是有內行人打包票的。
某個周末,萬裏無雲陽光正好。
繪梨衣修煉完美食雜志(基礎)後,捧起小黃鴨和奧特曼左看右看,又小跑去洗了個澡,躺到沙發上看小風扇呼啦呼啦地轉,不想擺玩偶,不想打遊戲,滿腦子想着和路明非一起出去玩。
等等!
Sakura不在,我自己去找他不就好了?
反正他也提過自己打工的大致地點。
美少女的行動向來雷厲風行,念頭剛落,兩只手歡呼着扒開衣櫃。
花了將近一小時挑好衣服後,繪梨衣興高采烈地出門了。
繪梨衣已經在附近露過好幾次臉了,當地人早知道,街區來了個可愛到爆的小公主,可每次她出現,不論熟悉的陌生的,每個人都會忍不住望向她高挑的背影,短暫迷離在那一頭暗紅的瀑流裏。
不乏想用粉色麻袋套走繪梨衣的人,但她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不怒自威的氣場,擺明了試試就逝逝。
靠着萬能的大運,繪梨衣磕磕絆絆總算來到新菜市場。
此時的路明非,已然是餐館一衆服務員裏的二把手,高個子不在他就是老大,手底下輟學的、失業的、準大學生應有盡有,幾乎都比他年紀大,但沒人敢小覷他。
你看菜市場的解豬大爺、抓鮮大叔、提秤老奶……哪個不是自帶一股王霸之氣的主兒?見着路明非還不是樂呵呵地打招呼!這就是經驗和招牌,純混出來的。
有了地位,人的自信心是噌噌往上漲。要路上再蹦出頭死侍,路明非怕歸怕,但好歹不會當軟腳蝦了,被逼急了直接撲上去,閉着眼就一頓暴揍。
肩上如果扛了把真理,那還慌啥?來一只射一只,來一群突突一群——這就是如今的路明非。短短幾個星期,天降美少女、駕駛高達以及高架橋的瘋狂經歷,讓這個少年迅速脫去頹廢,拾回了應有的意氣風發。
兩個脫胎換骨的年輕人,在餐館碰面了。
物理意義上的。
“哎呦我,誰——欸!繪梨衣!!”路明非的惱火瞬間轉變成驚喜,被撞到的額頭也不疼了,甚至還有點舒暢。
“Sakura!”繪梨衣捂着額頭的雙手鬆開,轉而攀上了路明非的脖子。
兩人開心地擁抱。
經歷高架橋事件後,繪梨衣大膽了許多,時不時牽路明非的手,跟樹袋熊一樣掛他背上,或者像現在這樣緊緊擁抱他。
起初路明非羞得面紅耳赤、心跳加速,得過好久才能緩過來,後面習慣了,也就微微臉紅罷了。
鬆開繪梨衣後,路明非看店裏最後一波人吃得差不多了,便打發走旁邊咧成狐狸臉的小弟,拉着她到餐館外歇息。
路明非沒有問她爲什麼來,而是問她想吃什麼。
繪梨衣指向菜單上的清湯小面,補充了一句“多加蔥花和醬油”。
路明非跑去跟後廚打招呼,掌勺的聽說來了個漂亮女孩,還跟路明非很親熱,打趣道:“女朋友?”
“還……還不是。”路明非難得結巴了一回。
“哈哈哈哈哈,”掌勺的戴着口罩,卻依舊笑得嘹亮,“找個機會跟她表白,可別信早戀那一套,都是狗屁,現在不好好把握,以後很難找嘍。”
說到最後,掌勺的眼神裏多了幾分落寞。
“大廚,有故事啊!”一旁打下手的聞到八卦的味道,抹了把汗,邊備碗碟邊開玩笑。
“去去去。”
“總之,抓住機會!”
“大廚說的對,小路,這老話怎麼說來着,過了這個店沒這個村了!”
“反了!”
“哎,差不多差不多。”
路明非在歡聲笑語中端出清湯面。
找個機會表白麼……路明非開始在心裏琢磨。
他老覺得自己不夠格,所以一直沒往這方面想。大廚剛剛那番話倒是提醒他了,現在不表白,以後說不準沒機會了,畢竟繪梨衣不可能一直住旅館裏。
路明非沒有半點戀愛經驗,但不管怎麼說,列個表白計劃準沒錯。
清湯面被消滅後,路明非問味道如何,繪梨衣點點頭又搖搖頭,大意是味道不錯,但沒她煮的好吃。
繪梨衣並沒有惡意,只不過不怎麼會撒謊,很少會說客套話。
因爲老板下午有事,所以門前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大廚很高興,將提前蒸好的鱸魚端出來,正準備招呼別人嚐鮮,結果恰好看到了繪梨衣的搖頭動作。
大廚的嘴角漸漸往下耷拉。
“小姑娘,我煮的面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問題。”
“那你爲什麼搖頭?”
“沒有我煮的好吃。”
以上的對話發生在短短十秒內,路明非剛“欸”出兩聲,扭頭一看,餐館已經直轉冷戰狀態了。小弟們躲在路明非後面瑟瑟發抖,連副廚兼打下手的都楞在原地,不知從何勸解。
“嚐嚐我蒸的魚。”大廚緊盯着繪梨衣,眼裏沒有對美貌的欣賞,全是堪比羚羊之於獵豹的警戒。
“謝謝。”繪梨衣夾起一筷子魚肚,送入嘴中細細咀嚼。
魚肉嫩白鮮甜,豆豉的香味在喉腔裏久久回蕩,她真誠地比了個大拇指:“好吃,好厲害!”
大廚的嘴角剛咧開,卻又聽繪梨衣說:“但還是差點,沒有我蒸的好。”
得,不光嘴角被掰下來,整張臉也黑了。
路明非看得仔細,連忙拍了拍大廚的肩頭,“哥,你這衣服有灰啊。”
“沒事。”大廚敷衍了一句,視線在那盤蒸魚和繪梨衣之間徘徊。
眼看注意力轉移大法不管用,路明非只得換一套說辭:“我朋友心直口快,豆幹嘴豆腐心,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沒惡意的!”
身後的準大學生忍不住笑了:“路哥,你這是夢到啥說啥啊。”
“即興發揮,你有意見?!”
“路哥說笑了,小弟不敢。”準大學生樂呵呵地回應。
“我知道,只是……”大廚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與繪梨衣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對視,忽然鄭重道:“小姑娘,我能和你切磋一下廚藝嗎?”
“好。”
……
這便是“某周末”的故事。
過程坎坷,結局卻平淡。大廚與繪梨衣比拼廚藝,最終敗下陣來,幹脆利落地承認繪梨衣有掌廚之姿,並對自己的唐突表示歉意。
大廚向繪梨衣請教各種切菜、蒸煮、炒菜等技巧,繪梨衣反過來詢問更高端更復雜的料理知識,以及多種多樣的菜系。
繪梨衣的廚藝和理論知識相差太大,給人一種熟透的果實被幼苗撐出土壤的荒謬感。
但秉持職業操守和個人素養,大廚沒有過問太多,而是豪爽地送出料理大全和個人心得手記,超厚超大的兩本,拼起來能當盾牌了。
要是知道繪梨衣靠着一本地攤貨,幾周時間便從零基礎達到如此程度,大廚恐怕得杵成只石像鬼……路明非在心裏吐槽,帶上一臉興奮的繪梨衣離開。
得到兩大寶典後,繪梨衣幾乎每天都在學做菜。
路明非不知道她爲什麼這麼執着,但打完工回來,能吃上一桌熱乎乎的佳肴,他覺得挺好的,好到讓他覺得自己在做夢。
所以暑假的時候,路明非每天早上醒來,都得狠狠地掐自己一把,以確保自己沒有沉溺在幻夢之中。
同時,這份美好也在警醒着路明非——美女愛傻逼,不可不珍惜!
路明非準備在這個盛夏,進行一場轟轟烈烈的表白。
只可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