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室避難所內,時間失去了意義,只有服務器指示燈的閃爍和我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標志着它的流逝。
張教授的研究資料如同潘多拉魔盒,既展示了生的希望,也揭示了前路的險惡。掌握“規制符文”是唯一的生路,但這絕非易事。
根據筆記指引,我嚐試制作繪制符文的媒介。沒有現成的“磁性墨水”或“能量親和性生物材料”,我只能利用鉛室內前主人留下的有限物資進行粗劣的仿制——將一些廢棄電路板上的金屬粉末刮下,勉強混合着打印機墨水與一點點我自己的血液(筆記中提到施術者自身的生命物質有時可增強聯系)。
結果可想而知。
當我屏息凝神,試圖用自制的“墨水”在鉛板(選擇它是因爲其能量屏蔽特性,或許能減少幹擾)上繪制那個代表“隱匿”的基礎符文時,過程極其艱難。筆尖仿佛在粘稠的膠水中行走,需要耗費巨大的精神力去引導那稀薄而混亂的“能量”。
失敗了數十次後,終於有一次,符文在完成的瞬間,微微亮起了一絲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灰光,持續了不到兩秒,便如同風中殘燭般熄滅,只在鉛板上留下一道焦黑的、毫無靈性的痕跡。
一次短暫而徹底的成功。
這兩秒的“隱匿”效果能做什麼?或許只能讓監控攝像頭短暫花屏一下?而且其不穩定性極高,根本無法用於實戰。
筆記中明確提及,符文的效力、穩定性與繪制媒介、精神引導精度以及**符文載體本身的“共鳴強度”** 密切相關。高級的符文載體本身就能增幅效果、降低消耗。
而我手中的U盤資料裏,恰好有張教授對那枚從他暗格中發現的、周擎手中的黝黑薄片的分析推測:
「……樣本#7(指那薄片)材質無法分析,疑似高維規則具象化碎片,其對規制符文的共鳴強度及能量傳導效率遠超任何已知替代品,幾近完美……或爲‘鑰匙’級別的載體……」
鑰匙級別的載體!
我幾乎可以肯定,周擎手中那枚黝黑薄片,才是穩定、高效使用符文力量的關鍵!我這些粗制濫造的玩意,連玩具都算不上!
必須拿到它!
然而,如何從警方的嚴密看守下拿到那樣關鍵的證物?我想到了周擎,我們之間那脆弱的、基於信息交換的同盟。
我找到鉛室裏一台經過多次跳轉、難以追蹤的備用通訊設備,再次聯系了周擎的私人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顧徉?”周擎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疲憊,甚至帶着一絲的……無力感。
“周哥,是我。”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我需要信息。張教授案證物裏,那枚黑色的薄片,它現在在哪裏?看守情況如何?”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傳來一聲極深的嘆息。
“顧徉……那個東西,以及相關的所有案件資料……不在我手裏了。”
“什麼?”我的心猛地一沉。
“上面來了人。”周擎的聲音壓抑着 “一個非常規部門,代號‘第七辦公室’,接管了一切。所有物理證物、分析報告、甚至我們的調查權限……全部被凍結、封存、移交。我被明確告知,停止一切相關調查,籤署了保密協議,不得再以任何形式過問此事。”
第七辦公室?國家層面專門處理這類事件的機構?果然存在!
“他們……他們知道那是什麼嗎?”我急忙問。
“他們知道得遠比我們多。”周擎的語氣復雜,“但他們什麼都不說,只有命令。顧徉,這件事的水……深得超乎想象。我已經無能爲力了。你……你好自爲之。”
通訊被掛斷了。
最後的希望破滅。官方路徑被徹底堵死,周擎這條線也斷了。
巨大的失落感和緊迫感如同巨手攥緊了我的心髒。
拿不到那枚完美的符文載體,我的自制媒介根本就是笑話!而下一次強制魂穿……根據幾乎從不出錯的規律,就在不到二十四小時之後!
誰能知道下一次我會穿成一個什麼玩意?在哪個危險的世界?還能不能活着回來?現實世界的危機(獵犬、潛在的組織)又該如何應對?
不能坐以待斃!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我腦中成型——既然無法通過正常渠道獲取,那就去偷!
目標:被“第七辦公室”封存的證物,那枚符文薄片。
我知道這無異於癡人說夢。一個國家級別的特殊部門,其保管證物的地方必定守備森嚴,遠超普通警局。
但我別無選擇。
我看向鉛板上那焦黑的、失敗的符文痕跡,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粗劣的仿品就粗劣的仿品!穩定性差就穩定性差!時間短就時間短!
我必須賭一把!賭那短暫到極致的“隱匿”效果,賭我對警方和可能存在的“第七辦公室”外圍安保流程的熟悉(來自過往各種或長或短的穿越經歷),賭我的運氣!
我重新開始瘋狂地繪制那“隱匿”符文,一次次失敗,偶爾成功一兩秒,記錄下那極其微弱的精神力引導感覺和“墨水”最不穩定的配比。
同時,我調動起所有能想起來的、關於警方證物保管流程、建築結構、監控盲點(某個穿越是派出所臨時工)、甚至是一些基礎開鎖技巧(謝謝那位“手藝”不錯的穿越前輩)的記憶。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的精神力因爲反復嚐試而接近枯竭,太陽穴突突地跳着疼。左臂的舊傷也在隱隱作痛,仿佛在抗議這徒勞的努力。
終於,在魂穿期限只剩最後十幾個小時的時候,我制作出了三塊鉛板,上面用那劣質墨水繪制着勉強能亮起灰光、持續時間大概在三秒左右的“隱匿”符文。
這大概就是我的極限了。
三秒鍾。這就是我全部的準備。
我將其中兩塊小心收好,拿起最後一塊,看着那醜陋而脆弱的圖案,感受着其中那微弱得可憐的能量波動。
我知道,這很可能是一次自殺式的行動。
但我沒有退路了。
要麼,帶着這粗劣的仿品去搏一線生機;要麼,等待下一次魂穿或“獵犬”的到來,聽天由命。
我選擇了前者。
深吸一口氣,我將必要的工具和那兩塊備用鉛板藏入衣物內襯,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暫時的避難所,然後毅然打開了厚重的鉛門。
夜色正濃。
我像一個走向刑場的囚徒,又像一個撲火的飛蛾,融入了城市的黑暗,朝着我認爲最可能存放證物的、市局下屬的某個高度保密的核心證物保管中心潛行而去。
絕望和一絲微弱的、不甘熄滅的希望,在胸中交織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