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枝以爲他就這樣送自己回宿舍,沒想到他帶自己去校外吃飯,她低下頭,盯着那握着自己的大手。
和安揚略微粗糙、一看就幹活兒命的手不同,這一看就是養尊處優、金貴的一雙手,上面的青筋也比較明顯一點。
她這麼想着,嘴上卻低喃了一句:“去食堂吃飯更方便吧?”
周西津知道她是擔心外面太貴,而她又不願意心安理得只享受不付出,到時候肯定會轉賬給他,他也看破不說破,照顧着她倔強的自尊心,沒所謂地撩起眼皮:“沒胃口,你就當陪我?”
他都這麼說了,安枝還怎麼拒絕,偶爾一頓她就當勒緊褲腰帶,輕輕應了一聲:“嗯。”
她還以爲他會去那些高級餐廳,畢竟連外賣點的都是那麼貴的,沒想到最後他就帶自己來校外很近的一家普通面館。
安枝眸子一亮,這面館看着就特別親切,一看就是她負擔得起的。
她的小心思就寫在臉上,周西津這麼精明的人,一眼就看透了,嘴角懶洋洋輕提:“這家面館還可以,你要試試?”
安枝抬頭看了一眼貼在牆上的菜單,快速掃了一眼價格,然後立馬決定:“一份牛腩面吧。”
在周西津身邊,她還是不想太過節儉,因爲會連帶他被人看不起。
老板立刻利落應道:“好叻,這位帥哥呢?”
周西津眼皮抬也不抬,“一樣。”
安枝心裏驚訝了一下,難道他還和自己的喜好一樣,不過她沒問出口,或許就是這麼巧合呢。
兩人坐下後,面館的生意逐漸忙起來,人多了,注視他們的視線也多,當然不是因爲她。
他們來得早,老板也端上的最早:“兩份牛腩面,慢用。”
安枝來回看了一眼兩碗牛腩面,碗是一樣大小的,但她這碗面上的牛腩快漫出來了,壓根看不到面,而周西津那碗只有正常的幾塊。
她下意識問老板:“我這碗牛腩是不是放多了,老板?”
老板看了她一眼,一臉笑意:“你男朋友讓我多放點。”
“……”
安枝早知道不問了,她低下頭安靜吃面,可還是難以掩蓋臉頰的一絲不好意思。
當然,期間她的餘光也在看周西津。
看着他故意放緩吃飯的速度,她起初還擔心自己吃太慢,會讓對方等很久,應該沒有女生會不喜歡在細節上花心思的溫柔男生。
兩人吃完後回校,在操場上散步逛了一圈,才送她回宿舍。
……
安枝回到宿舍,自己都沒注意到微揚的嘴角,心情與前幾天截然相反。
室友看在眼裏,對視一眼,心知肚明。
肖艿八卦問:“太子爺肯定帶你去高級餐廳了吧,太羨慕你了枝枝。”
安枝低頭,看了一眼手機轉賬,他收了,才鬆了口氣:“沒有,就學校附近的面館。”
裴鄭兒立馬打了個響指,“我懂了,這叫入鄉隨俗,他是在遷就你的飲食習慣。”
安枝笑笑,沒說話。
下一刻,她手機鈴聲響了,看了一眼顯示公安局,她立馬接起。
電話裏的人說讓她去一趟派出所,關於徐如寧被傷一事,她報警了,所以需要安枝去配合調查。
她掛斷電話後,面色一下凝重了起來,雖然麻煩,但她什麼都沒做,沒必要做賊心虛,配合警方調查就是了。
見她剛回來又要急匆匆出去,室友詢問了一句:“枝枝你去哪,下午還回來上課嗎?”
“我出去一趟,能趕回來上課。”
安枝只帶了手機,穿上外套,留下一句話就離開寢室了。
……
派出所。
安枝從學校趕來,一刻都沒耽誤,然後被警方帶到了一個小會議室。
“安枝,你是a大的大二學生對吧?”
“嗯。”
“放輕鬆,我們就是例行詢問一下,沒有懷疑你的意思,你的人品你哥替你做擔保了。但當事人給我們提供的信息,應該和你有點關系,所以請你來一趟。”
安枝聞言,配合地點了下頭:“我明白,有什麼問題可以隨便問,我知無不言。”
見她配合的態度,更加打消了警方的懷疑:“是這樣的,徐小姐說你們在她被打當天爭吵過,然後離校立馬被人圍毆,她說和你脫不了關系。我想問一下,安枝你身邊和你關系好的人有哪些?”
安枝一頓,隨即低聲:“除了我哥,我就和室友走得近,平時不是學習就是勤工儉學,其他人我基本不接觸。”
“好的,安小姐人際關系挺簡單。”警方邊記錄邊問,“我們詢問徐小姐,她說當天吵架就你們在場,你有把這件事告訴過其他人嗎,包括你哥哥?”
“沒有,我沒告訴過任何人。”安枝實話實說。
警方點了點頭,看她:“按照我們的辦案經驗,徐小姐被毆打大概率是有人在爲你出氣,這個人就在安小姐你身邊,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安枝不明所以,等着他繼續說。
“這樣的人存在安小姐身邊,對你來說也很危險,找出來對你也有好處。”
“可我真不知道身邊會有這樣的人。”
安枝蹙眉,她身邊沒有這麼激進暴力的人,她一個也想不到。
“好吧,那今天就先到這裏,有其他進展,或者需要安小姐再聯系你。”
警方見問不出什麼,也就直接放她離開了。
安枝點頭,起身離開了派出所。
但是她卻沒回學校,而是和輔導員請了一下午的假,輔導員知道她不常請假,學習也自覺自然同意了。
請完假,安枝再次撥出去一個號碼,結果意料之中沒人接。
安揚已經很久,沒聯系她,也沒理她了。
而今天她被警方調查的事他肯定也知道,卻默許了徐如寧這麼做,所以她要當面見一見他。
安枝怕再拖下去,兩人的關系真的要從最親近的家人,走向陌路。
只是現在他不願意接她電話,她也不想去醫院見到徐如寧,這個時間點他如果不在醫院照顧徐如寧,那就應該去兼職了,那她只能去他兼職的酒吧找他。
這是安枝第一次來他兼職的酒吧,之前只知道叫天宮酒吧,她也從沒來過酒吧這種地方,之前安揚都不讓她來。
現在是傍晚,人還不太多,安枝巡視了一圈他的工作環境,酒吧燈光昏暗,迷離的燈光在空氣中閃爍,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籠罩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微醺的氣氛和酒精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她走向古質吧台,吧台前的調酒師正在鑿冰球。細碎的冰末從他指間流下,落在台面上,安枝在這種吵雜的環境只能上揚音調問:“你好,我想問一下你們酒吧有沒有一個叫安揚的男生,他來上班了嗎?”
調酒師停下鑿冰,饒有興趣看了她一眼,習以爲常:“找他的女人多了去,不過他挺潔身自好,現在聽說也有女朋友了,你死心吧。”
“……我是他妹妹。”安枝耐心地和他解釋。
調酒師笑了,“我懂,男生總有幾個情妹妹,不過真不能告訴你,妹妹。”
“我叫安枝,這是我的身份證。”安枝懶得再解釋,從兜裏取出了身份證放在吧台。
調酒師瞥了一眼,“哦,這次是真妹妹,早聽說那家夥爲了供妹妹上學很早就來打工了,原來就是你。”
安枝的眼睛一酸,聲音微啞:“他今天有來酒吧嗎,我找他有事,電話打不通。”
調酒師搖頭,“這家夥女朋友進醫院了,最近都沒來,今天也是,這可不是妹妹你這種好學生該來的,趕緊回校吧。”
聞言,安枝失落地低下了頭,果然還是一直在醫院照顧徐如寧,她不安地感覺到,她原本在他心裏的位置漸漸被徐如寧取代了。
在她失魂落魄打算離開時,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矣,這不是津爺的小女友嗎?你怎麼一個人來酒吧?”
安枝轉過頭,看到一個男大學生,雖然之前沒見過,但應該是a大的,下意識回:“我來找人。”
“找津爺?”賈文熱情招呼她,“那你跟我來,他在包廂呢。”
“……不是。”安枝搖頭,“我找的人不在,我要先回去了。”
賈文也不知道她找誰,眯眼笑:“真不來包廂玩嗎,都是同學,天天學習這麼累放鬆一下嘛?”
安枝還想拒絕,就見他手機響了,他邊接電話,邊拉着她往包廂走:“一個小姑娘在酒吧很危險,要是把你丟這出什麼事,津爺會弄死我。”
安枝的力氣沒他大,說又說不過他,只能跟着他亦步亦趨的走了。
她抿着唇,心裏因爲徐如寧和安揚的事煩悶,心想如果安揚一直不來酒吧兼職,也不接她電話,是不是她得去醫院才能見到他,可她又極其不想見到徐如寧。
正想着,賈文推開包廂的門,也假模假樣地掛斷了電話:“嫂子,津爺就在那,你過去找他。”
安枝對這個稱呼不習慣地皺眉,而他們一塊進來的動靜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哇,文子你怎麼和津爺女朋友一塊兒來?”眼鏡男陰陽怪氣地笑。
賈文瞪他,趕緊表忠心:“滾你大爺,我去衛生間剛好碰到嫂子的!”
胖子上下打量她,“看着很乖啊,我以爲津爺喜歡那種風情萬種的妖豔大美人呢哈哈。”
安枝被調侃地有些無所適從時,一道漫不經心卻薄涼的聲音響起:“你也配評價別人,回族吃你都是犯大忌。”
胖子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罵豬了,氣得噌的黑臉,又敢怒不敢言,惹得一衆同學笑聲連綿不斷。
安枝感覺那種被審視的目光消失了,周西津一出聲,也沒人敢對她指指點點了。
周西津聲音低沉,帶着點撩人沙啞的顆粒感,像砂礫滾過耳膜一般:“不過來嗎?”
安枝再不過去,又要成爲衆人的焦點,她無奈地走到了他身邊。
見狀,徐繼和戴坤給她讓座,有眼力勁兒道:“你們小情侶慢慢聊,我們去玩飛鏢了。”
看着他們離開,周圍的人也都開始玩自己的,少了那些目光,安枝感覺輕鬆不少,緩緩坐在了她身邊。
周西津看着她還是有點拘束,神色倦淡,玩着沒點燃的煙:“怎麼來酒吧了?”雖然知道多此一問,基本不可能是來找自己,但萬一呢。
“找我哥,他在這兼職。”安枝實話實說,只是神色因爲沒找到安揚有些落寞。
周西津看上去早就知道,並不意外,把煙咬在嘴裏,渾身透着一股野性:“怎麼,還沒過了天天找哥哥的年紀?”
安枝臉有些潮紅更有點兒鼓,不知道是不是被氣的,拿起玻璃茶幾上的一罐啤酒,低聲嘟囔一句:“我找他是有事,才不是天天找。”
“這是酒,不是飲料。”
“我知道。”
聽着他的提醒無動於衷,安枝心裏有一股難以發泄的委屈,明明她什麼都沒做,卻要被警方當作嫌犯審問,連她最親的哥哥也對她避而不見,她想喝點酒,疏解下鬱煩。
當然,倒不是沒有防備心,而是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會喝醉。
她喝了半罐,低喃了一句:“我不會喝醉,也不會給你添麻煩。”
周西津見狀也就沒阻攔,因爲他比她更清楚她的酒量,這話就是純屬嘴硬,她就是需要這段時間發生那些煩心事的宣泄口罷了。
“無所謂。”
這意思是她即使喝醉了,也不會給他添麻煩嗎?
安枝感覺自己都不用說什麼,他仿佛什麼都知道,她眉眼被醉意染上幾分潰散,一雙眼盈盈水光的糜爛綺麗:“我看網上說,所有解壓方式都不如喝醉後接吻。”
她好像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不然爲什麼她會說出這樣破天荒、不像她會說的話。
周西津聽到這話也是怔了一下,劍眉輕蹙,眼神清冷,沉聲道:“你把我當解壓方式?”
“你是我男朋友,這種解壓方式也只能找你,不是嗎?”安枝也不知道有沒有喝醉,說得還有理有據,讓人無法反駁。
周西津看着她緩緩靠近自己,她的唇輕輕貼上來,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生澀地摩挲着他的嘴角,呼吸凌亂而溫熱。他感覺到她的睫毛在顫抖,仿佛稍一用力就會驚散這場夢。
下一刻,他面無表情抓起沙發上的外套蓋在了她身上,占有欲極強地隔絕了其他人的視線,單手抱着她的腰,大臂肌肉勒住她的腰腹,只用手扶着她的下頜,和她接吻。
起初還暈眩在他的吻中,後來似有若無感覺到銀制微冷的舌釘,偶爾碰觸時帶來一種極致的吸引力和刺激感,由於舌釘的存在,這個吻裏微微帶着疼痛。
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了下來,她覺得自己一陣空虛感襲了上來,就像那個神秘的夢一樣。
“你戴舌釘了,我親到了。”
周西津頸邊是她冒着熱氣的話語,垂眸看了一眼,嗤笑了聲,只管惹火不管滅火。
所有人在他面前都問,他爲什麼找一個看起來這麼乖的女朋友,現在看來都被蒙騙了。
她一點,也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