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終了,幾人起身離席。沈宴依舊穩穩扶着沈從霖,送至香茗閣庭院。周康禮父子頷首道別,身影消失在黑色轎車內,車輛緩緩駛離視線。
沈從霖轉過身,拍了拍他的手背,語氣沉穩:“好了,你去忙吧。明晚回老宅一趟,我有話跟你說。”
“是,爺爺。”沈宴應聲。
餘謙隨即上前扶住沈從霖,恭敬地送他上車。看着爺爺的車駛遠,沈宴才轉身走向不遠處的黑色賓利。拉開車門入座,周身的恭順褪去,只剩一片冷寂。
“何裕,去公司。”他沉聲道。
“是,沈總。”駕駛位上的何裕應聲啓動車輛。
車廂內靜謐無聲,沈宴拿出手機,屏幕亮起,一條未讀消息跳了出來,是紀行洲發來的:“晚上雲頂會所聚,老地方,別遲到。”
他指尖輕點屏幕,回了個“好”,隨即鎖屏放下手機。身體微微側傾,目光投向窗外。
初冬的京北,寒風卷着枯葉掠過街道,街邊的梧桐葉落盡了枝葉,光禿禿的枝椏直指灰蒙蒙的天空,整座城市都透着一股清冽的冷清。
沈宴的眼神落在窗外飛逝的街景上,卻沒有焦點,腦海中依舊盤旋着周以棠出國的消息,那份突如其來的空落感,如同這初冬的寒意,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
夜色漸濃,京北的霓虹在初冬的冷空氣中暈開曖昧光暈。
沈宴的車穩穩停在雲頂會所門口,推門而入時,周身的冷冽氣場與會所內的奢靡氛圍悄然碰撞。
穿過喧鬧的走廊,包廂門被侍者推開,裏面傳來陣陣談笑,幾個衣着光鮮的世家公子哥見他進來,立刻起身招呼:“宴哥來了!”
沈宴頷首示意,神色淡然,徑直走向角落的黑色皮質沙發坐下。指尖拿起桌上的水晶酒杯,猩紅的酒液在杯中輕輕晃動,他仰頭飲下大半,喉結滾動,沒接任何話茬,周身透着生人勿近的疏離。
紀行洲叼着根未點燃的煙,吊兒郎當地湊過來,一屁股坐在他左邊,傅琛則緊隨其後,在右側落座。紀行洲撞了撞他的胳膊,語氣戲謔:“怎麼回事?臉拉得比長白山還長,今天準是有心事。”
傅琛身爲周以棠的表哥,似乎知道一些內情。目光落在沈宴手中的酒杯上,語氣帶着幾分試探:“周老爺子下午回雲港了,聽說臨走前和沈爺爺在香茗閣見了面,這事你知道?”
沈宴緩緩放下酒杯,杯底與桌面碰撞發出輕響,聲音冷淡:“知道,我在場。”
紀行洲眼睛一亮,瞬間明白了什麼,湊近追問道:“喲,那結果咋樣?不會真要讓你娶周大小姐吧?”他口中的“周大小姐”便是周以棠,幾人從小相識,紀行洲最愛惹她,總用這個稱呼調侃。
“沒有。”沈宴薄唇輕啓,吐出兩個字,“周以棠已經出國了。”
“出國?”紀行洲猛地坐直身體,滿臉震驚,隨即推了推身旁的傅琛,“這事你知道?”
兩人齊刷刷看向傅琛,他愣了愣,疑惑道:“知道啊,周爺爺說送阿棠去國外深造,順便方便姑姑休養身體。”
“那你怎麼不早說!”紀行洲瞪他一眼。
傅琛一臉不解:“阿棠出國是好事,有什麼不妥嗎?”
紀行洲沒理會他,轉頭看向悶頭喝酒的沈宴,拍了拍他的肩膀:“宴哥,這多好啊!沈爺爺肯定不會再逼你聯姻了,你還能多逍遙幾年自由日子,該高興才對。”
沈宴沒說話,只是拿起酒瓶,給自己的酒杯滿上,仰頭又是一杯。酒精灼燒着喉嚨,卻壓不下心底翻涌的莫名情緒。
傅琛心細,看出他神色不對,沉吟片刻,輕聲問道:“阿宴,你真的不願意娶阿棠嗎?”
沈宴握着酒杯的手一頓,眸色微閃,隨即避開他的目光,語氣敷衍:“這些重要嗎?”
話音剛落,他猛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我還有事,你們玩。”
“哎,宴哥!別走啊!”紀行洲連忙起身挽留,卻只看到沈宴挺拔而決絕的背影消失在包廂門口。
包廂內瞬間安靜了幾分。紀行洲摸了摸下巴,轉頭對傅琛一臉玩味地猜測:“欸,你說,阿宴不會是喜歡上周大小姐了吧?”
傅琛端起酒杯,與他輕輕一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這很奇怪嗎?”
紀行洲徹底懵了,喃喃自語:“可他上次還說周以棠是花瓶,絕對不會娶她……”
他哪裏知道,那日沈宴說的全是反話。彼時周氏危機初現,沈家有意聯姻幫扶,沈宴怕有心人察覺端倪,故意放出狠話,就是爲了混淆視聽,護住風雨飄搖的周家。
只是他沒料到,那句話會恰好被周以棠聽到,就此埋下誤會的種子,讓她對自己多了幾分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