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黑色賓利平穩駛入鉑月府園區。沈宴推門下車,周身裹挾着會所的喧囂餘溫與初冬的寒意,徑直走向獨棟別墅。
指紋解鎖後,厚重的門緩緩推開。他隨手將西裝外套扯下,扔在玄關旁的真皮沙發上,外套滑落,露出內裏熨帖的襯衫,肩線挺拔依舊,只是眉宇間凝着一層化不開的冷寂。
玄關的暖光漫入客廳,沈宴抬步走向吧台,目光無意間掃過茶幾,忽然頓住——那是一條設計精巧的鑽石手鏈,碎鑽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靜靜躺在深色大理石桌面上,格外顯眼。
他的記憶驟然被拉扯回不久前的午後。那天,周以棠突然找上門,說想約他一起去周末的拍賣會。彼時他借口書房有緊急工作,避而不見。
他在書房裏坐了一下午,耳邊總能捕捉到客廳裏隱約的動靜——翻雜志的輕響,指尖無意識敲擊沙發扶手的聲音,偶爾傳來的一聲輕嘆。
直到傍晚,何裕來送文件,才發現客廳裏獨自等候的周以棠,客氣地將她送了回去。
沈宴緩緩走過去,指尖輕輕拾起那條手鏈。冰涼的鑽石貼着皮膚。
那天周以棠翻看雜志時,似乎覺得不舒服,抬手揉了揉手腕,隨後便將手鏈取了下來,隨手放在了茶幾一角。想必是臨走時心緒不寧,竟忘了帶走。
鉑月府只有他一個人住,他不喜外人打擾,只請了鍾點工阿姨定期打掃。阿姨見過周以棠來過幾次,想必是收拾時認出了這是她的東西,便沒敢隨意收起,就這麼一直留在了這裏。
沈宴站在茶幾旁,指尖無意識地捻起那條鑽石手鏈。冰涼的碎鑽隨着指尖轉動,折射出細碎的光,像極了那日她坐在沙發上,低頭擺弄手鏈時的模樣。
心口莫名泛起一陣滯澀,比在會所時更甚。他垂眸盯着手鏈,碎鑽的光芒有些刺眼,那些刻意保持的距離、未曾說出口的緣由、突如其來的離別,此刻都隨着這條遺落的手鏈,悄然涌上心頭,讓他莫名有些煩躁,卻又說不清道不明這份情緒的由來。
他始終說不清這份情緒的由來,只當是兩家多年牽絆的本能在意,卻忽略了指尖反復摩挲的動作,早已泄露了異樣。
不知過了多久,沈宴收回渙散的目光,指尖猛地攥緊手鏈。他轉身走向沙發坐下,掏出手機,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眸子裏。
猶豫了兩秒,他點開與何裕的對話框,指尖在鍵盤上敲擊,最終發出一行字:
“查一下周以棠出國去了哪裏,把詳細地址和院校發我。”
按下發送鍵的瞬間,他將手機扔在一旁,重新拿起手鏈,指腹依舊反復摩挲着鏈身,只是眉頭微蹙,眼底翻涌着連自己都未曾讀懂的復雜情緒。
沈宴捏着手鏈轉身,目光投向客廳的落地窗外。
夜色如墨,鉑月府的庭院浸在清冷的月光裏,遠處的霓虹隱約閃爍,卻驅不散周身的靜謐。
晚風吹動窗簾,帶着初冬的涼意拂過臉頰,讓他混沌的思緒驟然清醒。
不過是一條遺落的手鏈,不過是一個出國的故人,何必如此心神不寧?他暗自蹙眉,將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滯澀強行壓下。
指尖微動,他利落地攤開掌心,將鑽石手鏈仔細折起,塞進西褲內側的口袋裏。冰涼的觸感隔着布料傳來,像是一種無聲的提醒,卻被他刻意忽略。
沈宴收回目光,周身的情緒重新斂入冷寂,恢復了往日的沉穩。
他不再停留,邁開長腿徑直上樓,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裏回響,漸漸消失在二樓的轉角。唯有口袋裏的手鏈,依舊靜靜貼着肌膚,等待着被再次想起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