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的晨霧還未散盡,金色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櫺,在公寓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周以棠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洗漱間的冷水洗去殘存的倦意,鏡中女子眉眼清雋,帶着初到異國的些許恬淡——今天,是她前往維也納音樂與表演藝術大學報道的日子,這所承載着無數音樂夢想的殿堂,即將成爲她求學時光的主場。
走出房間時,客廳已飄着淡淡的咖啡香。傅婉茹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正和一位穿着素色圍裙的中年婦人低聲寒暄,婦人眼角的皺紋裏都藏着笑意,正是周家老宅的陳姨。
幼時周以棠被送回雲港老宅,便是陳姨一手照料,飯菜的溫度、深夜的掖被、委屈時的懷抱,都讓陳姨成了她心底最親近的人。這次周康禮特意安排陳姨來維也納,便是想讓這熟悉的照料,熨帖她們母女在外的日子。
“棠棠醒啦?快來吃早餐,都是你愛吃的,吃飽了好去大學報到。”陳姨轉頭看見她,立刻起身端過溫熱的餐盤,裏面是綿軟的溏心蛋、抹了蜂蜜的吐司,還有一碗清甜的銀耳羹,都是刻在記憶裏的味道。
傅婉茹只淺嚐了幾口,便笑着和陳姨約了去超市采購生活用品,兩人說着家鄉話,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霧裏。
周以棠慢慢吃完早餐,看了眼腕表,將整理好的樂譜與入學資料放進皮質公文包,推門走進維也納的清晨。
街道兩旁的歐式建築錯落有致,有軌電車叮當作響,空氣中彌漫着面包房的麥香與花草的清新,偶爾還能聽見遠處傳來的鋼琴聲,仿佛整座城市都在爲這所音樂名校伴奏。
抵達維也納音樂與表演藝術大學時,校門口已有不少往來的學生,有人背着小提琴,有人夾着樂譜,藝術氣息撲面而來。
周以棠一踏入校門,便感受到無數道目光落在身上——那些深目高鼻的西方面孔裏,藏着好奇與驚豔。
她身着簡約的米白色襯衫與卡其褲,身姿挺拔,東方女子獨有的溫婉與高雅在她身上交融,眉眼間的出衆容貌,讓她在人群中格外惹眼,像一株悄然綻放在歐式庭院裏的玉蘭,清麗又奪目。
報到處的工作人員抬頭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直到周以棠開口,一口流利標準的英語流暢地報出自己的名字與專業,語氣從容不迫,那份語言與氣質的雙重契合,讓交流格外順暢。
短短幾分鍾,報到手續便已辦妥,她握着剛拿到的學生卡,指尖傳來的質感,望着校園裏典雅的古典建築與隨處可見的藝術雕塑,知道自己終於踏入了這所享譽世界的音樂殿堂,維也納的求學時光,正式拉開了序幕。
清晨的陽光已驅散薄霧,將校園的古典建築鍍上一層暖光。校門口早已等候着的司機恭敬地上前爲她拉開車門,輕聲告知已按周先生的吩咐,前往城中最負盛名的霍夫曼手工琴坊取琴。
車子穿行在維也納的街巷,沿途的巴洛克式建築與街角的音樂噴泉相映成趣,空氣中似乎總縈繞着若有若無的旋律。
抵達琴坊時,店主——一位頭發花白、戴着金絲眼鏡的老人,親自將一個深棕色的真皮琴盒遞到她手中,琴盒表面的紋理細膩溫潤,帶着手工打磨的質感。
“這是周先生爲您定制的,選材用了百年雲杉,音色會隨時間愈發醇厚。”老人的英語帶着溫和的德語腔調,眼中滿是對樂器的珍視。
周以棠指尖撫過琴盒的金屬搭扣,心頭一陣溫熱。返程的路上,她將琴盒放在膝頭,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冰涼的搭扣,眼眶不知不覺間泛起溼潤。
記憶突然翻涌,回到那天爲了幫周氏集團度過債務危機,她攥着那把伴隨自己長大的舊琴,在典當行門口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咬着牙遞了出去。那把琴是父親留下的遺物,琴身上還刻着她的名字縮寫,典當行老板冰冷的報價,和她轉身時強忍着的淚水,此刻都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車子平穩地行駛着,窗外的街景緩緩後退,維也納的陽光透過車窗落在琴盒上,折射出柔和的光。
周以棠輕輕閉上眼,鼻尖微微發酸——她知道,這把定制的小提琴,不僅是一把樂器,更是爺爺未能說盡的疼愛,是爸爸不動聲色的期待,是她失而復得的音樂信仰。
指尖再次觸碰琴盒,她仿佛已能聽見內裏琴弦振動的清越聲響,那聲音裏,藏着她未曾熄滅的熱愛,和終於得以延續的夢想。
她也終於能夠開始新的生活,忘掉那些她不想再重逢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