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
衆臣下朝離去,裴斫年被天子留在含元殿。
天子一身明黃龍袍,端坐於案前,“靜之,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該成親了。”
天子的語氣分外和藹,他刻意斂了帝王君威,有意讓自己顯得平易近人。
因着上了年紀,天子身材略有些虛胖,但依稀可以分辨年輕時應是個美男子。
裴斫年不意天子竟問起了自己的婚事,“陛下,臣想將更多的精力放在政務上,不曾思慮娶妻一事。”
平章帝嘆了口氣,“靜之啊,你爲朕分擔國事,件件都做的極好,朕很滿意,雖說娶妻不過是個人私事,朕也不願因爲國事耽誤了卿的私事。這樣吧,靜之,朕爲你賜婚,如何?”
裴斫年腦海中浮現出沈婉的音容樣貌,登時拒絕,“陛下....賜婚一事,日後再說吧。”
平章帝似乎很是縱着裴斫年,“那行,朕給你半年時間,若是這半年,還不曾聽聞你要與哪家姑娘成親,朕就爲你賜婚,可好?”
天子一言九鼎。
裴斫年也不敢再推拒,當即應下。
劉公公領着身後的小太監進殿,“陛下,湘蓮燕窩湯已經燉好了,可要現在盛上來?”
平章帝點頭,“給朕和裴大人都盛一蠱。”
又對裴斫年道,“靜之莫要推拒,朕知道你平日公務繁忙,身側又沒個貼心人,估計平日裏連湯蠱都不曾多喝,如今在朕這裏,不必見外,讓劉公公給你盛上。”
裴斫年應是。
他總覺得天子對他格外器重,言語之間還帶着說不出的親昵。
湯蠱帶着淡淡的甜意,只那甜味並不膩人。
裴斫年執起勺子,微啓薄唇。
殿內鎏金嵌紫香薰升起縷縷龍涎香,宮人們恭敬立於含元殿一側,對於天子對裴首輔的厚愛有些驚訝,又覺得了然。
若非天子有意提拔,誰家兒郎能未至而立,就擔任內閣首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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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元十五年隆冬,大雪漫天。
裴斫年外出辦差,卻中了迷情香。
韞竹院。
大夫爲臉上漲紅的男人診脈,嘆了口氣道,“大人,您此次中的藥藥性極烈,除非與人敦倫,否則無法解了藥效,如此這般三日後,大人恐會暴斃而亡。”
趙東一聽這話,急了,“大人,我這就去給您找女子。”
裴斫年用自己僅存的理智斥道,“不許去!給我準備冰水,我就不信我解不了藥。”
大夫勸道,“沒用的,大人,冰水根本解不了這麼烈的藥。”
裴斫年不聽勸阻,着一身中衣,跳至冰水,“你們不必再勸,退下!”
大夫和趙東退至外間。
張大夫這些年爲裴斫年診脈治傷,怎會不知裴斫年的脾性,私下對趙東道,“你快去找女子,不能任由大人這般胡爲,再這樣下去,大人三日後必會暴斃而亡。我先去給大人熬些可以壓制藥性的湯藥。”
趙東急得跳腳,“我這就去找,張先生。”
趙東匆忙離去。
彼時沈婉着一身淡紫織錦流蘇裙,手上拎着雕花原木食盒,踏進韞竹院正屋。
她今日是特意來感謝裴大人指導她讀書進學,拎了些糕點過來,投桃報李。
屋內靜悄悄的,沈婉偶爾聽到幾絲水聲,心下疑慮。
將食盒擱在桌案前,沈婉又朝裏走了幾步,卻見裴斫年渾身溼透,坐於盛滿了冰水的木桶中。
因爲知道裴斫年的品性爲人,沈婉不曾擔憂自己現下處境的“危險”,反而憂心男人身體是否生了病。
抬步走至木桶一側,沈婉輕聲喚道,“大人,您還好嗎?”
裴斫年唇間凍得蒼白,可是體內的燥熱並沒有平息的趨勢,反而因爲女子的嬌嗔愈演愈烈。
在神智不清的裴斫年面前,沈婉不過尋常的話語,聽到男人耳畔,也如溫香軟玉。
裴斫年強迫自己鎮定,方才看清了眼前的女子是誰,呵斥道,“快走開!”
怪不得裴斫年那日嗔怪沈婉主仆是個傻楞的,若說此女於經商上頗爲洞察人心,可於平常小事上,此女的癡傻的程度着實讓裴斫年咋舌。
沈婉聽到這聲訓斥,非但沒有離去,反而將手湊到裴斫年額前,“大人,你發燒了。”
裴斫年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沈婉抱至懷中。
狠狠吻住了懷中的女人。
溼潤的水涓涓不止,一場冬日麗景,纏綿悱惻。
沈婉先從睡夢中醒來。
她的衣衫盡數溼透,來不及回味方才的放縱與僭越,她扯起裴斫年的衣衫穿上,從床榻上起身,準備離去。
只在院門前,見到了趙東。
趙東想到方才他帶着醉仙居的女子過來,卻不意看到大人的床上有一女子,忙捂着眼退出去。
心裏思忖估計是大人自己找了人來解藥,吩咐那醉仙居的女子回去。
如今卻見出來的女子是沈婉。
趙東驚得合不攏嘴,準備說些什麼,卻見沈婉就像沒看見他似的,匆匆離去。
她身上穿的,不是大人的衣服嗎?
冬日的天幕總是落下的早,現下已經一片漆黑,唯順國公府廊下幾處明燈亮着。
沈婉慶幸如今天色沉沉,不曾遇到主子和仆婢們,不然她這一身,實在說不清楚。
匆忙走進蒹葭院,沈婉沒有回應丫鬟們的擔憂詢問,只淡淡道,“給我準備沐浴的水來。”
浸身於水中,沈婉終於繃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她雖從前想着與裴斫年搞好關系,但從未有過逾越之想。
饒是與丫鬟說過幾句戲言,但那終究是戲言。
她以爲裴斫年也不曾有任何想法。
畢竟,那次她被順國公世子下了春藥,裴斫年坐懷不亂,命大夫給她解了藥效。
她想,他與尋常男子不同,不會有那些欲望和渴求。
可是今日,他在她身上低低的嘶吼,令她滿身悸動。
原來,清貴如裴斫年,也是平常人。
只是她,如今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