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童妍甚至能想象出電話那頭,周院長一邊擦着額頭的冷汗,一邊焦急地說話的樣子。
這筆八百萬的捐贈對生物醫學工程學院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不僅能改善學院的科研條件,還能提升學院的知名度,周院長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周院長,您言重了,”童妍的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郵件裏我已經說明了原因,主要是沈括同學在公開場合的言論,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這次捐贈的意義。”
“如果我的善意被解讀爲‘施舍’和‘踐踏尊嚴’,那麼繼續這筆捐贈,無論對我個人,對沈括同學,還是對貴學院,恐怕都不是一件好事。”
童妍刻意加重了“沈括同學”四個字,提醒周院長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誰。
“沈括?哎呀!童總,你說那孩子啊!”周院長的語氣立刻帶上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那天的頒獎禮我也在場,我當時就覺得這孩子說話太欠考慮,太沖動了!”
“事後我已經嚴厲批評了他,他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只是年輕人臉皮薄,不好意思主動跟您道歉,童總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一個晚輩一般見識!”
周院長試圖將事情定性爲“年輕人不懂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童妍心裏冷笑,嘴上卻淡淡地說:“周院長,沈括已經是成年人了,而且是清北大學這樣的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應該爲自己的言行負責。”
“這不僅僅是‘不懂事’能解釋的,更何況,他事後不僅沒有道歉,反而在朋友圈繼續暗戳戳地抹黑我,顯然不認爲自己有錯,反而覺得是在‘捍衛尊嚴’。”
童妍頓了頓,語氣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失望:“我尊重他的選擇,所以也選擇停止這種可能繼續‘傷害’他尊嚴的行爲。”
“這......這......”周院長一時語塞,顯然沒料到童妍如此強硬,完全不接他給的台階。
他話鋒一轉,試探着問:“童總,郵件裏提到的‘附上部分資料’,是......”
“哦,是一些我過去和沈括同學溝通的記錄,”童妍輕描淡寫地說,“或許能幫助貴學院更全面地了解情況,避免單方面聽信某些說辭,畢竟兼聽則明嘛。”
周院長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童妍幾乎能聽到他大腦飛速運轉的聲音。
他肯定已經點開附件看了,至少看了部分內容,那些轉賬記錄、索要高價物品的聊天記錄,足以顛覆沈括塑造的“受害者”形象。
“童總......”周院長的語氣明顯鄭重了許多,甚至帶上了一絲歉意,“這件事,我們學院確實有失察之處,沒有及時了解情況,給您帶來了這麼大的困擾,我非常抱歉。”
“您看這樣行不行,捐贈儀式我們先暫緩舉行,但是捐贈事宜,希望您能再慎重考慮一下,學院這邊一定會嚴肅處理沈括同學的問題,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
“處理沈括是貴學院的內部事務,我不便幹涉,”童妍的語氣依舊平淡,聽不出喜怒,“至於捐贈,等我處理完手頭的私事,或許會重新考慮,但目前,還是按郵件裏說的,暫停。”
她沒有把話說死,留下了一絲回旋的餘地,但也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好的好的,童總,我理解,”周院長連忙說道,“您先忙私事,有任何需要溝通的,隨時聯系我,我一定全力配合。”
“嗯,好。”童妍客氣地掛了電話。
剛掛掉周院長的電話,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是教育發展基金會的趙秘書長。
他的語氣比周院長更加客氣,甚至帶着點小心翼翼,反復強調那些都是“誤會”,是“不實傳言”,希望童妍不要因爲個別人的不當言論,影響對清北大學的看法,更不要放棄捐贈。
童妍用同樣的理由應付了過去,態度堅決但不失禮貌。
打發走趙秘書長,童妍扶着母親回到病房,母親關切地問:“是不是工作上遇到麻煩了?看你接了好幾個電話,臉色都不太好。”
“沒事,媽,就是一些小事,已經處理好了,”童妍笑着安慰母親,“您別擔心,好好養病就行。”
她坐在母親床邊,看着母親閉上眼睛休息,心裏卻在思考着後續的發展。
她知道,這封郵件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清北大學一定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周院長和趙秘書長肯定會緊急商議對策,沈括和陸承洲也會收到消息,他們的反應一定會很精彩。
果然,沒過多久,助理陳瑤就發來消息:“童總,學院內部已經炸鍋了!很多老師都看到了您發的資料,對沈括的行爲非常不滿,覺得他忘恩負義,給學院丟臉。”
“還有幾位老教授,已經向學校領導反映,質疑沈括的品德不配獲得斯坦福大學的交流名額,要求評審委員會重新評議。”
“沈括那條慶祝的朋友圈已經刪除了,陸承洲也把之前發的照片刪了,聽說沈括現在很着急,到處打電話找人打聽情況。”
“周教授那邊也壓力很大,有領導已經找他談話了,質疑他收受賄賂,偏袒沈括。”
童妍看着這些消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只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她拿出手機,點開幾個行業交流群,發現裏面已經有了相關的討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清北大學獲獎學生怒斥養母”“愛心企業家暫停八百萬捐贈”的消息已經開始小範圍傳播。
一些了解童妍的人,都在爲她抱不平,指責那個學生忘恩負義;還有一些人在等待後續的發展,想看看這件事最終會如何收場。
童妍沒有參與討論,只是默默地看着。
她知道,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真正的較量還在後面。
傍晚時分,童妍正在病房裏給母親準備晚飯,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沈括。
童妍看着那個曾經無比熟悉,現在卻無比陌生的名字,眼神瞬間變得冰冷。
她大概能猜到沈括會說什麼,是憤怒的指責?是虛僞的道歉?還是絕望的哀求?
童妍等電話響了五聲,才不慌不忙地接起,但沒有先開口。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然後傳來沈括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清朗,帶着一種壓抑的憤怒和慌亂:“幹媽!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暫停捐贈?爲什麼要發那些東西給學校?!”